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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十年春屋外的梨花早已开的烂漫,雪一般白的花瓣随着风儿的嬉戏飘飘扬扬地撒满了青石铺得小道上,像极了冬日里的初雪,然而却又没有雪的冰凉,反而带着些隐约的香气,弥漫在小道上,如果在平时,定有些风雅之士来此园驻足欣赏,然而现在却没有人去欣赏那胜景。府中大门紧闭着,不时能看到些婢女奴仆焦急地干着活,忙里忙进,而在中堂上,一身戎装的男子正一脸焦急地坐着,又时不时地站起身来踱到厅门口,复又坐下,男子看上去最多只有三十而立的年纪,然而眼神却格外锐利,只是现在那眼神里满是焦虑。“将军,时候差不多,该出发了。”站在男子身旁的副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明知现在是什么状况,却不得不履行自己作为副将的职责,催促那男子出发。“再等等,”男子边说边往里堂走去。男子姓萧,名云,字紫渊,十六岁就中了状元,却因为无法忍受官场的复杂与势力,在二十岁投笔从戎,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地坐到了现在将军的位子,并且带出了作为天朝实力最强的军队,驻守北方边境。时下,北方来犯,天子派他出征,而他的夫人如钰却身怀六甲,……“爷,生了,夫人生了!”绿烟刚想跑去中堂禀告,就发现爷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如钰可好?”萧云担忧的问,整整一天了,他的如钰身子弱,恐怕……“爷放心,夫人和小姐都平安,夫人醒着呢,正想叫您进去……”绿烟还没说完,萧云已经推开门急匆匆地走进去了。绿烟莞尔一笑,替他们关好门,守在外面。——————我醒了?我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这陌生的一切,雕花的木床,挂着绣有鸳鸯戏水的锦帐,而这床正被我躺着……夷?身边还有一人,她为何这样看着我,这样的奇怪的眼神,我——认识她吗?我的身子怎么了?为何如此的无力?……我瞥了眼床旁的铜镜——这不是真的!!我竟看到镜中是一个婴儿注视着自己,我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是梦,是虚幻一场,可为何梦中连淡淡的檀香味都能闻到,为何还能听见门外的说话声,……谁?谁在摸我,我睁开眼,看着这个少*妇慈爱地摸着我的脸颊,看到我睁眼,她更是满眼温柔的抱起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明明已经从悬崖上跳下了,怎会这样……“紫渊,来,你瞧,我们的女儿多可爱,一点也不哭闹,她定像你,会成为人中龙凤。”抱着我的少*妇含笑说着,只是言语间总有一丝疲惫。“如钰,你要照顾好自己,别竟顾着孩子,我——要走了,”刚进门的男子恋恋不舍地说着,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被他这种气势镇住了,并非是他穿的一身戎装所带来的,而是那种深深地在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气质,有着些书生的书卷气,又有些将领的英气,豪气冲天,两种感觉融为一体,十分的独特,我仔细的注视着他,却突然发现他也正盯着我看,微微一笑,他却一愣,接着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如钰,你快看!她在笑哎,她在对我笑啊,呵呵,我的女儿啊,你说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啊!这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吧?难道我重生了,这种奇异之事竟然存在,而且这……应该不是那个时代吧,我迟疑着,却发现这个父亲竟将我抱了起来,一只手玩着我零星的几根头发,一边问着应该是我母亲的少*妇。“嗯,”母亲看着我的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不如叫她婧吧,萧婧,好名字啊,她啊,将来必是才学兼备的女子。”婧,我心头一阵激颤,前世的他也是这样叫我,“婧,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婧,快来,瞧,这是我们的新家!”……“婧,对不起!……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婧,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心好痛,为何我始终忘不了他,为何再他伤害了我后,我依旧舍不得他,我好恨这样的自己,好傻!我选择死亡来结束我和他之间的牵绊,然而这一世,为何要有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被人呼唤的名字……父亲又把我放回到母亲手中,慈爱地看着我说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清了,只有那往日的思绪席卷着脑海。 第二章 初遇之涁 宣德十五年秋“小姐!你在哪儿?将军要回来了,夫人叫您过去呢,小姐?”我躺在花园的树下,听着绿烟的喊声,却不出去,我发现,有时捉弄一下绿烟,非常有趣,不过也只能是一小会儿,否则我就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看着她几乎把我的竹苑踏破,耐心也快消耗光时,我起身出来。“绿烟姐姐,我在这儿!”我挥舞着小手,看她想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更开心,“姐姐,是不是爹爹回来了,我们快走!”我拉着绿烟的手,故意不去看她的脸色,跟着她一起向中堂迈去。走在路上,我回想着刚出生时,那个英俊不凡的抱着我的男子,那个令我震撼不已的爹爹。听娘说,爹爹这几年都驻守在边关,最近天子和他们的王签了和约,保证十年互不侵犯,他们撤了军,爹爹也就可以回来了。娘说这话时,眼里是满满的思念之情,不过毕竟也五年了,在我的印象中,爹爹已经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是那独特的气质让我无法忘却。“小妹,你怎么才来!”快到厅门时,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挡在了门口,我抬头对他甜甜一笑“哥~,你来得好快啊,都不知道等我,我走的好累喔!”我向他撒娇,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牵着我的手,带我进去。一进门,就看见张管家在对娘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我们进去,只微点了下头。哥拉着我站在一边,没过多久,张管家就下去了,娘招手让我和哥过去。我被娘抱在怀里,暖暖的,娘对我们说:“张伯刚才说,你们爹被皇上招进宫去了,可能还有晚宴,恐怕得明天才能回府,让我们先不要等了。靖儿,你带你妹去邻街的绸布庄选几块布料,天气变冷了,看这小家伙还只穿那么一点,都不怕冻出来!”娘抱怨着刮了下我的鼻子,放我到地上,让我跟哥走。她还有很多事要忙,虽然家里有个管家,但很多事娘总喜欢亲自做,尤其是关于爹爹的事,以前爹爹在外时,娘总要做些棉衣,鞋子,还总说外面买的不合身,非得亲自做了托人送去才放心。哥牵着我的手出门,还有绿烟也跟在我们身边。绿烟其实是娘的陪嫁丫鬟,已经二十多了,这个年龄在未婚女子中已经算大的了,娘常说要给她找个婆家,可她总说除非遇到喜欢的,否则就在娘身边待一辈子,我出生后,绿烟常来照顾我,跟亲姐姐一样,娘知道后,常派她跟着我出去。不过绿烟总是不许我们乱跑,像今天,我本来想去集市看看,可绿烟不许,连哥都站在她这一边,劝我选好东西就回家。我佯装生气地跟着哥到了绸布庄,不过,一到里面,我立刻被一块绸缎给吸引了,乳白色的底子,其间绣着淡淡的蓝色小花,摸上去,质感也非常的柔滑,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不过我还记得自己在生气,于是故意不作声响,别扭的站在一边,可是眼睛却老是飘到那块缎子上。哥和绿烟都很聪明,马上就明白我喜欢那块缎子,哥还特意哄着我说:“小妹,哥给你选了这块好不好,小妹穿这个肯定很漂亮,小妹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故意撇开脸,装作生气,于是哥只好万般无奈的说:“好啦,小妹,回去时带你到蝶池逛一圈怎样,这是底线喽,集市人太多了,上次答应你,就差点把你丢了,害得我被娘训了顿,你也要考虑一下哥的感受嘛!”哥故意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只好笑着说:“好,去蝶池!”买完东西让绿烟拿着先回府,我和哥往蝶池方向走去。蝶池,顾名思义,是一个有许多蝴蝶飞舞的小池,开满了无数不知名的小花,引来蝴蝶的驻足。而且蝶池就在我们家不远处,虽然地处繁华的京都,却是少有的幽静地,常有文人慕名而来,或吟诗作文,或弹奏一曲,传说这儿还是男女幽会的最佳场所。我们刚走近蝶池,就听见琴声似近似远的飘来,抑扬顿挫的还有伴着琴声而唱的低沉歌声。这声音!我惊讶的向前跑去,不顾哥在后面急急叫唤。穿过小树丛,我看见弹琴与唱歌的竟是同一人,他背对着我,一身儒士打扮,头发只是松松的挽起,用一根发簪插着,虽然坐着,却能看出他很高,虽然这次他没有穿戎装,我却能一眼认出他就是……“爹爹,”我欣喜的向他跑去。不会错的,这样独特的气质,只有那个我刚出生时抱着我的那个男子——我的父亲所独有的。可是,爹爹明明听到我叫他,却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看着我,难道他不记得了吗?我定定的看着他,发现他也愣愣地看着我,于是我有些埋怨地望向他的眼睛,不过突然想起当时他像个孩子似的对娘炫耀我向他笑时,什么独特的气质都化成了浓浓的温柔,于是傻傻的笑了起来。“你是——婧儿吗?”爹爹似乎不敢肯定,却又喃喃自语,“这双眼睛……不会错的。”爹爹突然起身,快步向我走来,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我咯咯地笑着,反手圈着爹爹的脖子,远远的听见哥在后面迟疑地喊着:“爹,是爹吗?”“靖儿,过来。”哥快步走了过来,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娘把我和哥的名字取了同样的音,有一次我问娘,娘却说这样不是很有趣吗,也很容易让人记住,不过我总觉得娘没说实话。咚!哥敲了下我的头。我茫然的看着他。“小妹,你又在发呆!你怎么每天有那么多时间发呆啊!!一个小脑袋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要想!”哥故意夸张地说。我揉揉脑袋,不理他,往爹爹怀里钻,不过却听到一个低沉的笑声。夷?这不是爹爹的声音啊!我抬起头来向声源方向望去。他是谁?站在不远处的是一男子,乍一眼看去,就能感觉出他绝非平凡之人。虽然他只穿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衣,样貌也并不俊美,但却有一种高位者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这人看上去似乎已经四十有余,眼神却格外的锐利,好似能看透他人的内心,只不过现在他笑脸盈盈地对爹爹说:“紫渊,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这是你的女儿吧,”他大步向爹爹走来,眼睛却盯着我看,“我记得你出征时她才刚出生吧,居然能一眼认出你,不简单啊!”他状似开玩笑的一句话,却一语道破了这一被人忽略的重点。我一惊,对呀,普通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记得刚出生时只见过一面的父亲,我状似冷静,自然地说:“哼!又不一定要见过,娘经常会讲爹爹的事,也会那画像给婧儿看,看多了自然知道啦!”“哦,是吗?”他怀疑地发问。“当然,不过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人却往爹爹这边靠。“婧儿,不许无礼!”爹爹的语气有些变冷,抱着我的手也紧了些,我虽然还想说几句,却突然意识到这男子身份恐怕并不简单,于是连忙闭嘴。“爹,这位是?”哥一直站在一边,趁着这人注意力在我身上时,小声的问着爹爹。却没想这人居然也听到了,他用眼神制止想说话的爹爹,转向哥说:“在下姓欧阳,单名沂。”他又转过头向站在池边的一个少年叫了声“之涁”,看到那少年走来,又对我们说,“那是我的第七子,之涁。”我还没反应过来,哥却已经惊讶地指着他说:“你——你是皇上!!”喔!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这名字那么耳熟,原来是当朝天子,不过看着哥居然也会有如此没有礼节的行为,我偷偷地幸灾乐祸的笑,爹爹却立马敲了下哥的脑袋,斥责道:“靖儿,怎么如此无礼,还不跪下!”看到哥马上惶恐地下跪,皇上似乎有些烦闷,却仍然笑着说:“紫渊,不是说好现在不要去顾那些君臣礼节的吗,怎么又这样呢,起来吧。”“可是君是君,臣是臣,臣又怎么敢不顾礼法与天家平起平坐呢!”“唉,你怎么每次谈到这上面就比谁都顽固,在战场上你不是很懂得变通的吗,怎么一到京都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算了,跟你这木头脑袋说不好的,还是你的女儿有趣。”他说着说着就把话锋转向我,而这时我正望向那个叫之涁的少年,少年已经走到他父皇身边,安安静静的,然而似乎继承了他父皇的那双眼睛,睿智的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我有种想要深入的欲望。少年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来看向我。“呵呵,紫渊,你家的小孩好像很喜欢之涁嘛,你看,一直盯着他看呢……好,我决定了,”那个皇上自顾自的说着,“反正你又不想待在朝野,不如做之涁的老师,文武你就全包了,我让之涁住在你府上如何?”虽然皇上是询问,却是包含着驻定的语气,爹爹只得答应,我心里却有些欣喜,会有一段时间了解他了,呵呵!“既然你家的小鬼都跑来了,你还是回家吧,晚宴不用到了,明天再来议事吧。”说完,没等爹爹回答,就自己一人潇洒地走了。“先生,之涁明日一早既来拜师,先告退了。”原来他的声音如此悦耳,我听着他的声音感慨着。“七皇子不必如此,萧云愧不敢当……”我已经从爹爹怀里下来,站在一旁看着爹爹和之涁客套话说了一堆,等到快受不了时,他们才终于真正的告辞了。“爹爹,我们回家!”等之涁走远了,我马上拉扯着爹爹的衣裳。看着他颇无奈的眼神,笑嘻嘻地拉起哥的手,扯着爹爹的衣裳回府。 第三章 绿衣女孩 秋天,府里最美的地方是娘住的菊苑。当园子里的水杉开始纷纷落叶时,娘菊苑里的菊花开的正盛,大片大片的或粉或红的波斯菊开满了整个前苑,其中间插着零星的几朵蓝色的矢车菊,那淡雅的菊花香在很远就能闻到,而今年也不例外。我一进府就率先向娘的菊苑跑去,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还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儿,而越靠近菊苑,越能闻到风中飘来的菊花香,想必今年的菊苑依旧烂漫吧!一踏进菊苑,就能看见那花儿开的正艳,我还记得前几日来时菊苑里只有零星的几朵小花,却不想几日竟能开的如此繁茂。不过现在我却没有心思去欣赏那阳光下的菊花。我小步跨过门槛,远远地就看见娘坐在内室的窗边织着衣服,就着斜射进来的夕阳,一针一线的织着,连我进来了都没察觉。我刚想走上前去唤娘,却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近了。一定是爹爹过来了,我暗暗笑了声,向四周一望,悄悄地躲进了门边的屏风后面。“如钰,我回来了!”不温不火的是爹爹的声音,我躲在后面仔细的听着。“紫渊?”娘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你不是派人告诉张伯要明天回来吗?”“嗯,有了些变动,皇上突发奇想地说要去蝶池,我在那儿时又正好遇到了靖(婧)儿,他们俩刚见我又舍不得放手,所以皇上让我先回家,明日再去议事。”“沂有那么好心!”娘说这话时含着淡淡的讽刺,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娘怎么直呼皇上的名字?“如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吗,当时的事也并非是皇上一人之过啊!”“哼,当年若不是沁的帮助,沂根本坐不上这皇位,可是呢!只为了些许不能证明真假的信件,他居然毫不顾念兄弟之情,对他和我秦氏赶尽杀绝,你若不是知道这件事,又怎会离开朝野呢?”娘的语气越来越急。“今天我们不要谈这个好吗?”爹爹说的也有些沉闷。当年发生了什么?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对当年的事十分的好奇,能让温柔的娘这么生气的事绝非小事,我决定有机会去打听打听。爹爹开始转移话题,说:“皇上决定让我做七皇子的老师,这恐怕是在暗示……”我侧过头偷偷往里望,看见娘颦着眉,有些担忧地说:“本以为你待在军部会少卷进这些是非,可是——沂是要你做出选择了!”娘缓缓走向爹爹,深深的注视着他,幽怨的说:“我是妇道人家,本不该参与你们朝廷之事,可是我也希望你能顾念一下家人,不要——丢下我,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最爱之人……”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那哀怨的神情我竟从未见过。我悄悄地向外退,直到出了菊苑才松了口气。呼,今天真是多事之秋啊,娘的身后竟藏有那么大的秘密,我闲闲的向自己的竹苑走去,脑子却不停地在转,怪不得娘从未提起过外公,原来有这一段往事,可惜娘没再说下去,不如想办法套套绿烟的话。我想到就做,转了个弯从花园绕到绿烟的房里。“绿烟姐姐,绿烟姐姐——”她不在,我失望地左右看看,却偶然瞥到屋后的一抹绿影,是她?我慢慢地向屋后走去,映入眼前的是不远处一背对着我的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未及腰的长发用一根淡蓝色的丝带扎起,松松地披在背后,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诗经,清脆的童音悠悠传来,我站在墙角暗暗地听着,几乎要陶醉在这如同仙乐般的吟诵中去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女孩是谁呢?又怎么会在绿烟这儿呢?如此独特的女孩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我不禁对她产生了好奇。啪!一双手拍在了我的肩上,随之在头顶响起的是绿烟有些生气的声音:“小姐,你又乱跑,我找了您半天,您居然躲到我这儿来了。布料买回来我还没给您量衣呢,夫人催得急,天气也变冷了,我得加紧时间为您赶做几套衣服出来啊……”绿烟边说边拉我走。“绿烟姐姐,那绿衣的女孩是谁?”我指着不远处还没发现我们的那个女孩说。“她啊,是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叫什么水梦尘的,听说因为家里都死了,而她爹临死前写了封信希望夫人能收留她,夫人应允了,于是就投奔过来了。今天才刚到,我正打算待会儿带她去见夫人。”“哦,是这样啊。”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离开绿烟的屋子时已近傍晚,有丫鬟来通知说,娘请我过去中堂。——————我踏入中堂时,大家都已经到了。爹爹坐在首座自在地喝着茶,哥随意地站在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站在堂中的绿衣女孩——水梦尘。张管家没有一丝表情地站在门边,而娘站在水梦尘前,凝视半晌,似惭愧又似无奈,最后揽过水梦尘的肩对大家说:“梦尘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一分子,她就如同我的亲身女儿,张伯,请你转告下人,她虽然名义上是新来的婢女,但实则是大小姐,明白吗?”张管家点点头说:“小的明白,定会让夫人和水小姐满意,水小姐只要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就行了。”我听完这些后,张伯已经退出厅堂,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于是我好奇的想走上前仔细看看那有着美妙声音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可娘却拉起我的手说有话要对我说,接着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直接带我向内堂走去。内堂其实就在中堂的后面,没多少路我们就到了。娘让我进去后关上门,接着我们一起坐在榻上,娘扯着我的手对我说:“婧儿,虽然你还小,但是有些事你得知道,而且你要学会忍耐,不能总是莽莽撞撞的。”我点点头,看着娘说这话时语气颇无奈,可是我知道娘打算将当年的事告诉我了。“梦尘的娘是我亲妹妹。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当年我嫁给你爹后,我父亲也就是你外公还是当朝的大学士,然而却被人污蔑结党营私,皇上一怒之下下令赐死了参与的静王沁和我的父亲以及当时的一些官员,家人流放到北疆为奴。而当时我才十六岁啊,一息之间家破人亡。”娘说到这儿尽是悲愤之色。“那娘怎么没事?”娘叹了口气说:“或许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外公就已经察觉,所以他将我逐出家门,投靠你爹得以保全。你爹当时也是学士,负责礼部,或许因为你爹当时官小,没人会将他牵扯进来,所以我后来就没有被牵连到,而小妹则没有那么幸运……虽然皇上后来平反了这个冤案,但人死不能复生,而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向,于是不了了之。最近我才寻到小妹一家,可小妹早已病故,只留下梦尘和她那多病的丈夫,我当时就想接他们回来,可他们当时是别人府上的下人,我通过关系将他们买回来时,梦尘她爹已经病死了……所以虽然梦尘是以婢女的名义进来的,但我们不能把她当下人使唤,知道吗?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我连忙点头安慰道:“娘,当年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虽然我们无力反抗,但只要能照顾的我们仍然会尽自己的一份力,我明白娘的用心,而且,其实她也算是我表姐,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谈好事后,娘带我回了中堂,爹和哥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梦尘坐在椅子上不安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听到我们进来,蓦然抬起头来,却与我的视线相撞。好美,我感叹着,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用娇小的五官衬着,更显光彩,美丽的脸庞还稍显稚嫩,却能想象长大后的风华绝代,乌黑的秀发总有几撮跑到前面戏弄着她光洁的脖颈,霎是可爱,怪不得那府不肯轻易相给。我微笑着牵起她的小手,其实说实话我比她还小,“姐姐,我叫你梦尘好不好,”她小小的点了下头,于是我又继续说道,“我的竹苑又大又冷清,你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你喜欢看书吧,我这儿有很多书可以让你慢慢看,好嘛~~”我看到她一听有书眼睛就染上了一层渴求的光彩,霎时即灭,还悄悄向娘的方向一瞥,于是我仰头对娘说:“娘,你就答应了吧~~”我轻轻摇着娘的手,盼她答应。娘笑着看着我们,点点头说:“我去让他们整理一下你隔壁的房间,梦尘就住竹苑好了。”我欢呼着跟娘道别,拉着梦尘的手向竹苑跑去。梦尘很害羞,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我也不做声,直到进了我的房间,我才对她说:“梦尘,来,看这儿,我白天看到你在绿烟那儿看书,很投入的样子,嘻嘻,这儿有很多书,你想看什么拿去看好了,不要拘束,这儿就是你的新家啊!”梦尘欣喜的向书架走去,左翻翻右翻翻的,一会儿转过头对我说:“小姐,我这些书都可以拿去看吗?”她指着怀里的书,有些忐忑不安。我佯装生气地说:“不是说了你不是下人吗,我叫你梦尘,你也可以叫我萧婧或者婧儿啊,你再这样喊我小姐我可要生气了喔!”看见她低头不知所措,我只好笑着说,“书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好了,这儿的书从今天起就是我们的了,不是我一个人的,梦尘,你不要那么拘谨嘛!”她点点头,我知道她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还需一些时间,不过幸好她可以与书作伴,不会太寂寞。等今天的事情都结束后,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细细回想着整一天发生的事。娘的故事只要把我听到的和娘讲的结合起来,就差不多大致了解了:娘当年可能爱上的是静王沁,却嫁给了爹爹,而静王也死了,娘应该是为了纪念静王,所以把我和哥的名字都取这个字的谐音。然后是梦尘这个文静的七岁女孩的出现,还有就是爹爹回来了,我知道自己的嘴角肯定往上翘了,呵呵,爹爹回来后应该有一段时间留在家里了,对了!爹爹好像答应了做那个七皇子之涁的老师,而且那个皇子好像是要住在这儿,嘻嘻,以后家里热闹了,我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四章 拜师 我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暖暖的秋日里的阳光射进了我的小屋,可外面嘈杂的声音却遮盖了小屋的宁静,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什么事,居然能让外面这么吵闹,却突然想起今天七皇子之涁会来拜师,啊!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稍整了下头发,就急急地向中堂跑去。越靠近中堂,越能听见那里传来的喧哗,居然那么热闹吗?我不解,只是拜师而已,而且爹爹应该刚刚下朝吧,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我正打算从后面走进去,却看见哥从那儿出来。“哥!”我跑向他,“爹爹回来了,里面再拜师?”哥有些受不了的说:“怎么可能,来的是一些官员,来祝贺爹的,刚才在朝上爹被封为大将军了。”“啊!真的吗,爹爹成大将军了,那七皇子的拜师礼什么时候举行呢?”我着急的问。哥怪怪地看着我说:“你对那拜师那么激动干吗?是七皇子拜师,又不是你。”哥停了停又说,“爹当大将军,大家早就猜到了,爹一直守在北疆抵御敌军,按那功劳肯定会晋升的。”哥边说边用那只有你才不知道的眼神望着我。我赌气地踢了他一脚,向中堂跑去,远处还能听到哥的抱怨,“怎么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那么凶!”我一踏进中堂,就听见爽朗的笑声传来,几个还穿着盔甲的青年男子聚在一起向爹爹说着什么,爹爹只是不停地点头,有时也跟着一起笑出声来。听着他们的话,我无比的惊讶。他们有的是爹爹的部下,有的则是同驻北疆的将领,却是今日刚回的京都,一听说爹爹封赏,立刻前来祝贺,连家都未回。爹爹的威望竟如此之高,我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哥的夸大其词。不过我有些气愤,我已经站在这儿那么久了,居然没人注意到我,于是我朝这只顾听着的男子大喊:“爹爹——”果然,他们都向我望来,有一个好像是被他们称作副官的男子向我走来,笑着对爹爹说:“将军,这位千金应该就是当时你出征前死都不肯走的罪魁祸首吧。”那一群人哄笑,爹爹也有些尴尬地笑笑。副官蹲下身于我平视,用他那还算柔和的嗓音对我说:“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过,你的降临害的我被罚俸禄三个月~”他说的可怜兮兮,可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于是我打定主意,付以最甜美的笑容对他说:“这位将军,并非因为我而害您受罚,我的降临是注定的,可是战争却是人定的,出征也是人定的,您要怪也该怪挑起这场战争的人以及决定出征日期的人,怎么怪起小女子呢?”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我一个侧身向爹爹跑去。爹爹看到我过来,温柔的将我抱起,于是我搂着爹爹的脖子,转过头看向那位呆呆的副官。副官的表情十分有趣,不过又有些复杂,他已经站了起来,转向爹爹说:“将军,您的千金可不能小瞧啊,人那么小一个,心思不简单呐!”爹爹只是朝他笑笑,没有说话,反而转过头来问:“婧儿怎么跑来了,有什么事吗?”啊!我差点忘记,我连忙摆出最真挚最诚恳的表情对爹爹说:“爹爹不是要做先生吗,婧儿也想读书,爹爹可不可以多收一个弟子呢?”看着爹爹并没有皱眉也没有反对,我再接再厉的说,“婧儿还想学武,爹爹既然是将军,作女儿的也应该像爹爹一样有一身本领。”爹爹听完,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了解我有几分诚意,于是我更加用充满期待得眼神看着他。没多久,爹爹正打算说时,那个副官打断了他,说道:“将军,下官虽不敢涉及将军的家务事,但有一言不得不说,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令千金,但我认为您的千金才智出众,又聪慧过人,如您多加指点,必有收获,况且女子学些武艺防身也不为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我刚开始还有些埋怨这位副官,生怕他说出什么反对的话,不过听完心里舒坦了许多,这样爹爹应该不会不答应吧!“我也正打算答应,不过婧儿,只有我答应可没有用,你得想办法让你娘也允许这事儿,如果她不答应,我也没办法。”爹爹颇为无奈的说,而周围的官员又开始低声闷笑了。啊,我差点忘了还有娘这一关,爹爹比较好说服,可娘是妇道人家,思想或许还比较传统,我的心情颇为郁闷,想要说服娘可不容易,不过我的心意决不会变的,只有想办法了。辞别爹爹和他们一干军官,我向娘的菊苑走去。——————菊苑的花依旧如昨日般烂漫,我在娘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我迟疑了,看着这满院的花儿,我竟一丝头绪都没有,怎么说服娘呢,而且就算爹爹能等,可七皇子的拜师礼却不能等,而如果现在没有机会,我有预感,将来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婧儿在外面吗?”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啊!恩。”我推门进去。屋内的光线还算明亮,娘靠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托着一杯茶,悠悠地喝着,而梦尘也在这儿。她的头发不像昨天那样随意的披着,而是用带子扎了两个辫子,齐齐的搭在肩上,这应该是丫鬟替她梳理的吧,再向下看去是一身粉红色的长裙,加上一件丝织的罩衣,极为适合。其实这套衣服是绿烟上次替我做的,她故意做了大了些,害我一直没机会穿,没想到梦尘穿着正合适,她现在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惘若没发现我的进门,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而我站在门边,却不知该怎么向娘开口。“婧儿可有事?过来些,站那么远干什么?”娘抬头向我唤着。“……”我依言走近,却仍不知该怎么向娘说。娘喝了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在边上的矮柜上,打趣着说:“夷?今天的婧儿怎么啦?突然变了性格,害羞了,有什么话不能对娘说的?”“啊,我……”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想跟爹爹学文及学武的事像撒豆子一样说完,“……”等了一会儿,我睁眼向娘望去,只见她若有所思地支着头。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拼命思索着措词来解释。“娘……”“嗯。”我刚喊出声,娘也同时开口说道,“这样也好,婧儿你从小就与众不同,若你想学,我也不反对,女子学些武艺防身也不错,不会受人欺侮。不过女子该学得你可一样也不能偷懒。”啊!我脑子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娘——她答应了!!我欣喜若狂的扑向娘:“谢谢娘,娘真是太棒了……”“别闹了,”娘将我从她身上拉下,“你不是想要今天一起拜师吗,还不快去准备准备。——————拜师在未时举行,而七皇子在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随身丫鬟,以及几箱子的拜师礼,那些将军都已经回去了,爹爹也开始忙活,看样子是要弄得正式一点,我换好了衣服拉着梦尘一起到中堂,也就是马上要举行拜师的地方。梦尘似乎不太喜欢热闹,站在一边的角落看着,而我则上前告诉爹爹娘已经答应,不过爹爹好像早就预料到似的,莫名的笑着。等到正式开始,娘也出来站在了爹爹的背后。复杂的拜师花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等爹爹喝了茶,我才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我没有去注意那个七皇子,也是从现在开始的师兄,而是径直向梦尘走去。梦尘平时总是有着一张温和的笑脸,像冬日里的阳光,暖到心里去了。“梦尘,会不会很无聊啊,如果累了,我们先进去好了。”我注意了她很久,她总是静静地站着,散发出和煦的阳光,自己却像燃尽的蜡烛,缺少了这个年龄所独有的单纯。梦尘摇摇头,刚要说却停了下来,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七皇子正从不远处走来。“师妹!”七皇子之涁悦耳却又平和的声音传来,我转身看向他,之涁跟哥同龄,也只有十一岁,不过哥比他张扬,哥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好不正经,但之涁却文质彬彬,同样含笑而视,却典雅有礼,实足一个儒家学派之人。不过那双眼睛却隐藏了太多东西,或许皇家之人都很早学会了隐藏吧。我看不透,却也不想看透。我乖巧的向之涁行礼说:“婧儿拜见师兄。”“师妹不必多礼,不知这位是……”之涁看向梦尘问道。“她是我表姐,水梦尘,”梦尘小小的拉着我的衣袖,似乎想告诉我别向外人介绍,不过我没有停下,反而抓住她的手说,“梦尘,他是我师兄,也是七皇子之涁,今天开始他住在我们家了。”梦尘有些嗔怪的望向我,不过还是盈盈做了一礼,“梦尘见过七皇子,愿七皇子……”“不必说那些繁琐的礼节,叫我之涁就可以了。”之涁打断她的话说,“不知我可否称呼你尘妹妹?”之涁和煦的笑脸在午后的秋日里照得人兀自陶醉不已,我看着梦尘的头越低越下,终于难以察觉得微微点了下头。 第五章 情之初萌 宣德十九年春悠然婉约的琴声从园子里的听雨楼传来,伴着低沉的箫声共谱一曲缠绵,我站在楼外的园子里,细听这琴箫合奏,手握着长剑随之而舞,按着这四年来所学,一一使起剑来。爹爹这几年教导之涁和我,偶尔也提及一下梦尘,不过梦尘不学武,而是和娘学起了刺绣。刚开始娘也让我学,不过在看到我每次都弄得满手血淋淋后,终于放弃教我,这让我欣喜了好一阵子。哥这几年还是老样子,嬉皮笑脸的,不过他没在爹爹这儿读书,反而去了专为将臣之子办的私塾读书,但剑术仍在爹爹这儿学。我和之涁虽说是师兄妹,但他却更像是和梦尘是师兄妹,这让我曾经郁闷了好长时间,不过梦尘却比以前刚来时好多了,眼里的寂寞换成了今日的幸福色彩,连带着我也觉得好幸福。爹爹不愧是十六岁就中了状元,满腹经纶,教起书来头头是道,而我从前世就喜欢的兵家学说爹爹更是十二分的精通,也让我重新对它燃起了兴奋。啊?等我回过神来,剑法早就变了样,不过这种感觉正好,我听着乐曲舞着剑,忘记招式,随兴而舞,直到曲罢,韵悠悠。“不错,婧儿的剑术有长进。”不知何时来的爹爹鼓着掌向我走来。爹爹这几年几乎没变,除了教我们读书练剑之外,基本上不上朝堂,不去战场,自得的在家做这先生。“爹爹,”我收剑向爹爹跑去,“婧儿的剑术真得有长进吗?”“嗯,我教你的是偏向灵巧型的剑法,比较适合你练,而这剑法最主要还是懂得融会贯通,剑招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像刚才那样随意念而动才是精髓所在。”“太好了,不过这多亏那曲子,梦尘弹的总是那么动听。”我又为梦尘感慨着。“哦,是吗,那刚才的萧不好听吗,明明是琴箫合奏,为何师妹总是只夸尘妹妹呢?”我转头看到之涁从听雨楼下来,梦尘跟在后面,脸有些微微的红。“师兄那么小气吗,居然嫉妒我只夸梦尘,呵呵。”我笑着走向他们。虽然我比梦尘小两岁,但论起个子来,我却不比她矮,牵起梦尘的手,我打趣着说:“梦尘,你看,之涁好小气,你来评评理嘛~”梦尘脸更红了,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小婧,不要闹啦~”嘻嘻,我笑着说:“那你来听听,我也弹首曲子,看看谁的比较好听。”说完便拉着梦尘向听雨楼走,之涁和爹爹也跟在后面。或许当年爹爹在蝶池弹琴的景象早已深深刻入脑海,我一直念念不忘的要爹爹教我弹琴,爹爹也乐得教,于是我们都学了琴。梦尘走得是温柔婉转的路子,而我和之涁则是更倾向于大气宽广的曲调。不过之涁不怎么弹琴,反而更擅长吹箫,记得他说他七岁时在乐坊听到的箫声,以为是天外之音,感动异常,于是和那吹箫人学了两年的萧。我来到琴旁坐下,手抚着那七根琴弦,仔细地调着音,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对之涁傲然一笑,然后闭上眼调整气息,等睁眼时右手已开始拨弦。琴声快速急骤,随之是减缓的低沉,那左手按出的一手手“绰”与“注”,“上”与“下”,似悲似泣,却不失刚烈,像是用这琴低声述说着当年的悲壮,四面楚歌,正如这曲的题目,孤寂而残酷的战场牵引着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将自身的情也融入在琴曲中,随之起伏,直至一曲终了还眷留着刚才的萧瑟冷寂。“怎样?”我看向梦尘,等待她公布答案。“你们两人都很好,是梦尘不及你们……”梦尘小声地说着,转头用眼神向爹爹求助。爹爹轻咳一声,打断了我正想说的话,“婧儿就不要为难梦尘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们,皇上召七皇子回宫,之涁,你即刻前往吧,东西明日我让人送去。”“是。”之涁什么也没问,向爹爹作了个拜别礼,又向我们告辞后,骑马离去。“爹爹,为何皇上这几年对之涁不闻不问,却在今日突然召他回去呢?莫不是现在才想起还有这个儿子吧!”我酸酸的说。爹爹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明日你就知道了。”我看着爹爹潇洒的回身离开,暗暗叹了口气,前世加上今生,我了解的史实并不少,帝王家多寂寞,而皇权的争斗永远是争执的焦点,皇上这次恐怕是为了保之涁才疏远他,不过他今年才十五,那么早就召他回去,他这个年龄扛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吗?而且宫廷复杂,明争暗斗,他的母妃又死的早,连最可靠的后盾都没有,他拿什么跟其他皇子斗呢?我看向梦尘,她还在注视着之涁离开的方向,即使那儿早看不见人影。唉,我掩饰了自己的心情,尽量笑得跟平时一样,“梦尘,我们进去吧,明日就知道了,之涁会回来的。”——————第二日果真如我所料,皇上诏告天下,立七皇子之涁为太子,入住东宫,立大学士陈少颖为太傅,辅佐太子。“爹爹,之涁会回来吗?”我带着梦尘来到爹爹的书房,而这其实是梦尘更想知道却不敢问的。只见梦尘虽低着头,但一双手紧紧的握着,如果能看到她的表情,那一定是迫切期待的。“应该不会了,他现在身为太子,不该随便离宫,不能被人抓到把柄啊!”爹爹也夹杂着些遗憾,或许爹爹也非常喜欢这个才智出众的学生吧。“是吗——”我眼角瞟到梦尘微微的垮了下肩,希望破灭了,是吧。不过她没说,我也不愿去点明。 第六章 第一次进宫 这几日真是郁闷啊,之涁不来又不是我说的算的,为什么梦尘整日迷迷糊糊的,一点也没有了往日的恬静与淡然。有时居然连房间都会走错,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的啊!我躺在竹苑的竹楼里,趁着梦尘去娘那儿做刺绣的空档,回想着梦尘这几日的巨变。为什么那么冷静的女子在遇到爱情时都会变得傻傻的呢?我懊恼着,梦尘遇到之涁并非好事,梦尘在外的身份太低,而且依梦尘的性子,就算之涁将来会迎娶,也只会落得个侧室,这太不值了啊!但现在麻烦的是梦尘似乎已经陷进去了,我该怎么帮她呢?不能让之涁出来,那进去……——————“站住,令牌!”城门的士兵拦住我说。我拿出偷偷从爹爹那儿拿到的令牌在士兵面前一晃,故作镇定的走了进去。等走到看不见城门时,我才好好的松了口气。幸好我长的还算快,按这高度比较像十二三岁的少年,否则想要进来可得再花一番功夫了。危机解除,我开始欣赏起皇宫,早听人说皇宫是天下最壮丽的建筑,果然不假。在我百步之远的是朝阳殿,君臣上朝议事之处,这殿正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气派高大,让人望之生畏,而朝阳殿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处偏殿,供文武大臣讨论军国大事,不过乍一眼看去必能分出左边是文臣的,而右边是武官的,因为武官的偏殿十分的粗犷和简洁,看着偏殿就能联想到军官的豪情肆意。我欣赏着眼前看到的大大小小的殿阁,不知不觉已迷失了方向。啊,糟糕!我忘记问东宫在哪里了?我边走边寻,却只看到一座座楼阁,但就是找不着东宫。“站住,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对,就是你!”一队巡视兵向我走来,领头的一个侍卫大声问着。我懊恼的回转身,太大意了,居然忘记这里是皇宫——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而且我还像在家一样的闲逛,完了。“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可有令牌?”那领头的侍卫边问边打量着我,或许他看我不像是按正规渠道进来的吧。“啊,我叫萧婧——”我连忙住口,糟糕透了,我竟然连真名都说出来了,这下真的完了。“萧靖?啊,你是大将军的公子,对不起,请出示令牌。”侍卫的态度马上转变。我依言拿出令牌,他仔细看过后,陪着笑脸说:“刚才多有得罪,请公子见谅,不知公子要去何处,在这儿停留……”我看这侍卫定不知哥是怎么的,居然把我当成哥了,不过能将错就错也好,“我有事与之涁,哦,是太子商议,不知东宫在何处?”我尽量表现的镇定些说道。“喔,这里是前宫,东宫在那里面。”侍卫指着不远处,有着两个守卫的门说,“在下也要巡视此处,不如在下陪公子前往。”说完就引路向前。我有些庆幸也有些担心,我没告诉之涁我会来,如果之涁不接话,那不就揭穿了吗!我忐忑不安的跟着侍卫走着,到了那扇门,侍卫只稍说了一声,门口的两人也不阻拦,就直接让我进去了。再跟着走了百余步,侍卫向一殿门前的人通报说大将军之子萧靖来访,接着就让我在门口等着。过了一柱香,返回来的仆人低着头说太子请我进去,呼——我长长的嘘了口气,总算是安全了。而与我同来的侍卫明确我是真的来找太子后,向我告辞,退下后巡视去了。由着刚去禀报的仆人领进殿门,我终于可以打量东宫的建筑了。这儿的整个步调都是明黄色的,桌,椅,柜都显得那么的气派,庄重,而墙上的一幅边关图景是那么的真实而又那么的虚幻,像是近在眼前的战场,又像是过往的一则梦境,我正在陶醉于这些意境时,稳健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我回头,正看见之涁满脸笑意的向我走来并挥退了仆人。“我刚才还在想你哥怎么会有事找我,但一听人描述,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师妹来了,居然还穿了一套男装。”他朝我夸张的一看,“怎么,有什么大事不能叫先生告诉我,非要自己跑来呢?”我走向他,随意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说:“谁让你这些天都不过来,而且连个口信都没有,家里都有人为你茶饭不思了。我看不过去,所以跑来啦!”“啊!”他一脸惊讶,“她怎么了!”皱着眉,他想了一阵子说:“我现在没办法和她联络啊,这里的暗哨有很多,如果贸然和她相见,说不定会被其他皇子发现,让她受到牵扯是我最担忧的,只能等过段时间,等我稳定了这里的局势再说。”“这个我知道,不过你要让她等多久?”“不出五年,只要掌握了权力,我和她就安全了。”之涁信誓旦旦的说。“哼!”我嘲讽着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待梦尘,你会娶她吗,你不怕其他人知道她只是萧府的丫鬟吗,这样的人也会被人认可做太子妃吗?”我停了下看着他思索的样子,继续说道,“如果你无法给她幸福,还不如现在就离开她,不要给她空留不切实际的希望!”之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迟疑地说:“是梦尘让你说这些的?……不对,梦尘不会的,难道是你娘?”我气急,“这你不用管,反正你想好到底要怎么答复我,我还有一个时辰必须回去了,快做决定!”“这还用说。”之涁认真地说,“我不会丢下她的,虽然现在我还没有办法,但只要我掌握了权力,哼!家事何须外人指三道四的。”“好,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否则我会把梦尘带的远远的,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对了,你写封信给梦尘或者留个信物,省得她还没等到你就得相思而终了。”——————“梦尘!”我轻轻推开她的房门,不在!我来到桌前,打算放下东西就走,不过——“小婧?有事吗?”梦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却由于背着光线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笑着走上前,拉她进屋说道:“我呀,给你带良药来了。”梦尘看上去有些困惑:“我好端端的没病,需要什么良药?小婧莫不是寻我开心吧!”“呵呵,梦尘如果没病,怎么这几日茶饭不思,心不在焉啊?呐,先不要狡辩,看,这个是给你的。”我从身上拿出之涁的信递给她。梦尘接过信,满脸的迷茫,不过还是照我说的打开信看。“这是……”梦尘惊讶的看着我,却欲言又止,随即低头看向这封期待已久的信。虽然我不知道之涁到底写了些什么,不过从她的表情中我知道梦尘已经没事了,她那看似柔弱的身躯中我所看到的是隐藏着得一颗坚强的心,而这正是我所喜欢的梦尘。 第七章 失去 宣德二十三年冬白色竟是那么的刺眼,我紧张的来回走着,看着满眼的白,竟有种想毁了一切的冲动“啪!”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我急忙冲上前,紧张地抓着他的衣服,期盼他说出我明知不可能的答案,可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我冲进手术室,却被背后的一人死死地抱住,我痛苦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那位早已停了呼吸的妇人,懊悔的喊着:“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着我的是谁?我看不见,却听见沉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是你的错,婧,你要振作,伯母的事只是意外,你不要……”我回头,即使仍然看不清他的样貌,却还是激动的语无伦次,“不是吗?如果不是我,妈会被车撞吗,他们要杀的是我啊——妈却做了替死鬼……”“不是的,婧,这只是意外,你……”我听不见他又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从身到心都被冻结了。——————“不——”我惊醒,抬头看向窗外,却还只是灰蒙蒙一片,还早。然而我躺下却怎么也无法闭眼,梦境中无止境的悲伤不停地向我涌来,在我早以为尘封的记忆中掀起了涟漪。“小姐——小姐,不好了,夫人她……”绿烟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不顾规矩的推开我的房门,她满身是雪,寒风从她身后刮了进来,顷刻间溢满了我屋。“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我轻声细语的想稳定她的情绪,然而自己却更加的心绪不宁,莫不是……我马上起身套上一件狐皮大衣,让绿烟找人通知梦尘,我和她先向娘的菊苑走去。“怎么回事?”“夫人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只是怕你们担心,所以不许我告诉你们,可是刚刚夫人开始咯血,我……”“有请大夫吗?这种事怎么可以拖,爹爹呢,还没回来吗,哥呢?”我心烦气躁,梦境和现实竟都是如此,我不想再失去了。“大夫请不到好的,最近不停地下雪,一些知名的大夫不是出游就是不肯来,……爷还没回来,听说山口有塌方,爷去视察恐怕被耽搁了,少爷昨日去了安侯府赏雪,传话回来说要明日回来。”我皱眉,怎么有事人人都不在,“你去叫人往安侯府找哥回来,就说娘出事了,再去牵匹马来,我有急用。”说完我让绿烟先去准备,自己向娘的菊苑飞奔而去。轻轻推开娘的房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屋子里还算暖和,一个贴身丫鬟在拨弄着炉火,娘躺在床上,偶尔传来几声闷咳。我悄悄走向娘,示意丫鬟禁声,等走近时才看到娘面色苍白,只有嘴角残留着几滴已经凝结的血迹。情况不太好,我做着判断,还是先让梦尘来照料,我出去想办法。来到爹爹的书房,我找到了当日的那块令牌,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换上男装,我牵着绿烟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回头对赶来的梦尘说:“梦尘,娘就拜托你了,我会在午时前回来。”说完一扯缰绳,骑马而出。风很冷,跟当日跳崖的时候感觉一样。唉,今天怎么老是想到过去的事,我甩甩头,调转马头向边门驶去,天还没亮,路上很难看到行人,这也使我加快了速度,不知之涁在不在东宫,我有些担心,这几年没有遇到过他,只是偶尔听见爹爹提起他怎么怎么的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怎么怎么的获得了大臣们的认可。唉,但愿他还是原来的他。——————“站住,”边门的一个士兵奇怪的问道,“现在才刚过寅时,有什么事不能等辰时开了宫门再来。”“我有急事求见太子,让开!”我把令牌递给他一看,不顾阻拦,骑马跃过,向东宫飞奔。“站住,来人,快抓住他!”身后那人喊着,只不过我早已离他很远。大概是天气所致,来到殿门前,只有一个侍卫站着,我朝他喊道:“告诉太子,萧婧有急事相求,请速速前来!”那人还算机灵,看到我这个样子,马上去禀告了。没多久,那人请我进去,而这时,边门的士兵也到了,他们远远的就在喊:“你是何人?敢擅闯宫廷。”“我……”“退下,她是来见我的,有什么事我来承担。”之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其实之涁的语调并不严厉,但这群士兵却连忙惶恐的离开。吓,之涁已经那么有威信了吗?我突然感到有些陌生。推门进去,之涁站在炉边烘着手,没有抬头。而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四年没见的师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儒雅俊俏的少年了。他身形挺拔,隐隐有着一种王者的霸气,脸也不再是青涩单纯的了,带着些成熟的魅力,眼里的光芒更是比从前藏得深了,这样的之涁,好陌生……他说话的声音比过去低沉,“师妹那么早来是什么事?不会只是来看看我的吧!”“当然不是,我是来向你要人的。”我脱下带雪的外套,走向他说。“哦?”他抬头看着我,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极了当今的皇上,“是什么人需要师妹大清早亲自跑来向我要的?”“陈太医!”我急切地说,“就是那个曾经名满京都的陈太医,我需要他为我娘治病。”“你娘?”他还是不温不火的说道,“京都难道没有大夫了吗,何须跑来向我要一个半调子的大夫?”“我……”我有些生气,果真还是不一样了,“你到底借不借?不就是一个大夫嘛!”“雷!”他看着我笑,有些被作弄的感觉,而刚才的那个侍卫进门跪着,“你去请陈太医,让他去趟萧大将军的府上,尽快!”“是!”等那人离开后,之涁讨饶着说:“好啦,可爱的师妹,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谁让你那么久都不知道来看看我,而一来就是有事相求,难道我们不能……”我打断他道:“哼,你恐怕不是想我来吧,不过你也知道梦尘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我怎么能让她一起来,再说,是谁说最好不要见面的啊?”“今时不同往日,父皇经常生病,国事大多是我在打理,当然比以往要好办得多。”他自信地回答。“那你多来萧府啊,萧府总比宫廷好进多了吧,就算你很忙,偶尔总可以来一趟吧!”我反驳着。“是,是,师妹教训的是,在下隔日定来拜访。”他玩笑着说,而我却很庆幸地感觉到了他并没有变得太多。我看着天空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起身说:“我回去了,娘还不知怎么样了呢?”“嗯,你把这个拿着。”他把一块东西递了过来,“这是最高级别的令牌,你拿着它,以后出入宫廷会方便些。”“哦。”我穿上外套将令牌系在腰带上,骑马返出宫廷。——————一回到家,我就向菊苑走去,路上正巧遇到了哥。“怎么突然病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哥奇怪的问我。“不清楚,绿烟说娘已经不是这一两天了,只是故意瞒着我们。今晨突然发病,绿烟吓坏了,才跑来通知我,我已经请了陈太医过来,应该到了。”我边走边解释给他听。来到娘的屋子时,陈太医正好在诊脉,梦尘站在一边,担忧的看着,看到我们进来,悄悄地说:“姨娘刚才醒来过了,吐了几口血,现在有些神智不清。”那么严重,我有些始料未及,看着娘比刚才更加苍白的脸色,心乱如麻。这时,陈太医站起身,让我们到外面说话。我们来到外间,我紧张的问:“到底怎么样,太医,不要跟我们说那些复杂的理论,只要告诉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治?”陈太医有些疑惑的看向我说:“不知这位公子是……”啊,我差点忘了,自己还穿着男装,“我是萧婧。”我向他解释着,看着他了然的点点头说:“你们是她的子女,我也就明说了,还请准备后事吧,这病拖的太迟了,除非华佗再世,否则恐怕……”他说着摇摇头,颇感无奈。“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你是不是诊错了!”我不想相信,定是我听错了,我望向哥,希望他告诉我这是玩笑,可是哥也一脸凝重的表情。“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令堂得的病确实如此,而且令堂好像早就知道了,束在下无能为力。”陈太医抱歉地说。“不可能的!”我拉着陈太医,“你再诊一回,肯定是你弄错了!”“小妹,你冷静点,”哥抓住我的肩膀说,“太医不会弄错的,娘真的是……”哥说不下去了。“不会的,不会的。”我摇着头,娘怎么会离我而去,然而那梦中的悲伤突然涌向我全身,让我无暇顾及其他。“小婧,姨娘叫你进去。”梦尘出来对我说,她的两眼已经红红的,眼泪却忍着不掉下来。我有些不稳的冲向里屋,看着娘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眼泪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娘憔悴了许多,而且是那么迅速的衰老。 “婧儿,”娘轻轻的唤着,如往日般温柔。“我在。”我上前拉着娘的手,那么的冰冷,“娘——”我竟什么也说不出口。“不要哭,……这没什么好哭的,娘总要死的,婧儿啊!”娘歇了歇继续说道,“我很爱你们,但只有一事放心不下——梦尘这个孩子,……我欠她们家太多了,你——将来要好好待她,即使她出嫁了,这儿仍然是她的家,知道吗!”“我知道,我会好好待她的。”我哽咽地说。“我累了,你等紫渊回来去转告他,如钰先走了,如钰等不到他了。”娘遗憾地说着。“……”我看着娘闭着眼睡着,呆呆的傻坐在地上,怎么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啊!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小妹!”“小婧!”谁在叫我,我不想听,我闭着眼任自己逐渐冰冷。——————我一睁眼就听见哥在说:“小妹,娘去了——”“是吗。”我机械的回答。“现在是什么时候?爹爹回来了吗?”“小妹你没事吧?”哥担忧的望着我,我回他一笑。“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爹回来过了,不过昨日被皇上一道旨赶去北疆视察,可能会再过三个月回来。”“那娘的灵堂设了吗,怎么办?”“小妹,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娘的后事我来处理,你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吧!”“……”我看向他,笑着说,“我没事,我好的很!咳咳!”“还说没事,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啊!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硬撑着,我给你拿些吃的来。”看着他出去后,我蜷缩成一团,却仍然很冷,连带着引起一阵阵颤栗。为什么,我闭上眼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关心娘一些,为什么迟迟没有发现娘的病,为什么等到最后却什么也无法为她做……——————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梦尘趴在我床边守着我,自己却已经睡着,我悄悄起身,坐在窗口。推开窗子,任寒风吹着我的脸颊,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今天还是满月,我看着那刺眼的光亮,胸口闷的难受。“小婧,你醒了,怎么坐在窗口?”或许冷风吹醒了梦尘吧,她起身走向我,将挂在床边的一件狐皮大衣拿了过来,披在我身上,然而我愣愣地看着明月,不搭理她。“你怎么啦,小婧,你不要这个样子,我……”梦尘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我回头看着这个温柔的女子噙着眼泪,满脸忧虑,强作微笑地说:“我没事,只是有些难受罢了,有吃的吗,我饿了。”“有,你等着啊!”她赶忙擦了下眼泪,笑着说。趁着她去准备饭菜,我回想着娘临终的话——要善待梦尘。是的,即使其他的我做不到,但至少要让梦尘幸福。 第八章 京都成名 三个月后今天爹爹会回来,前几日他的副将就来通知了。我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有些担心。毕竟按哥当时的说法,爹爹知道娘去世时受了很大的打击,而又必须马上离开,连多聚一刻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回来肯定会有些特殊的变化,不过好在没有不好的消息传回来。怎么还没消息,我一直等到申时却仍不见爹爹回来,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张伯!”我走到管家面前,“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怎么没有消息?”“嗯……”张伯面有难色的支支吾吾,可就是没有明确的答案。“他回来了?”我有些怀疑地问,“他在哪里?张伯!”“这……小姐,老爷说了明日回来。”“他到底去了哪里?我难道不能知道吗?”我有些生气的说。或许是我很少生气吧,张伯为难的说:“小姐,老爷说了不要告诉少爷和小姐的……”看着我瞪着他,小声的说,“老爷和副将去了——翠竹院。”“什么!!”我惊讶的叫出声,“爹爹居然去……”我转身就走。“小姐,小姐!”张伯连连喊我,却已经迟了。——————我几乎是骑马飞奔到那儿,不去管旁人的惊讶,径直向里走去。其实翠竹院也并非是一般的青楼,这儿的姑娘都有些本领,吹拉弹唱几乎人人都会,在京都也算是享有盛名,但在我看来,这儿终究是烟花之地,是君子所不该涉足的地方,可今日,爹爹却来了这儿,这令我太失望了。“这位小姐,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请离开可以吗?”两个打扮得还算清秀的人儿拦住我说。“让开,我是来找人的!”我烦躁的说。周围的一些人好奇的看向我,却都有些看戏的味道。还有几个轻浮之徒吹着口哨,我皱眉,太性急了,早知道该穿件男装来。我冷冷的瞪向他们,转头轻声对那两个女子说:“萧大将军在哪间房里?”“这……”她们相互看了一眼,陪笑着说:“来这儿的都是客人,我们有规矩,不能告诉您,还请您离开。”“是吗?”我冷笑,“那我一间间找。”说完推开她们向里面走去。“呦!好辣的姑娘!”一个喝得半醉的大汉靠着楼梯说,“是新来的吗,怎么也不介绍介绍,让哥哥我看看。”说着就摇摇晃晃向我走来。我轻蔑地看着这个走来的男人,随手一记手刃就把他打趴在地上,这时周围又传出一阵哨声,有的还在远处喊着过瘾。厌恶的转头上楼,正巧碰见一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楼梯口,她有些紧张,或者更多的是害怕,说道:“这位小姐,嗯……这儿有这儿的规矩,您为何执意来这您不该来的地方。这儿的客人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您是不是能……”她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只是……”我吸口气,舒缓了下自己的情绪,低下头,用只有她听得见声音说,“我是萧家的人,只是有事要见萧云,你只需带路,一切后果由我负责。”“这……”她迟疑半晌,最后终于点点头说道,“请跟我来。”——————跟着她绕过前面的大厅,离开了热闹的前楼,又随着她穿过花园、小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她停下脚步,指了指右边的小楼,担忧的望了我一眼,不做声的离开。我环顾了下四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个地方还算幽静,除了偶尔的几对用好奇的眼光从我身上经过之外,别无他人。我把视线转向小楼,这里面时不时地传出些歌声、琴声。太可恶了,我只要一想到爹爹在里面,怒火就止不住地往外蹿。推开门,没人?我大步向里面走去。“谁?”是副官的声音,他从里面出来,一看到我,愣了愣,不确定的说,“是萧小姐吗?”神情中好像有些尴尬局促。我怒极反笑,“您是朱闵,朱副官吧,怎么有空来这里却不去我家坐坐,爹爹呢?”“……”他用眼神示意我,爹爹在里面。不过我刚准备进去,他却一把抓住我,对我摇摇头,拉我走到一边小声的说,“萧小姐,您不该来这儿,将军最近有些……嗯,怪怪的,可能是刚丧妻的缘故,请您多多体谅。明日我定会把他送回,如何?”我故意思考一阵,在他以为我已经被说动时,抬头笑着对他说:“我明白,小女正是为此而来,不过既然是要听曲子,何必来这儿!”我边说边往里面走去,他见拦不住我,只好紧跟在后面。“朱闵,怎么出去了,来,我们喝酒!”爹爹靠坐在窗台上,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模模糊糊地说着,居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反到是那两个歌伎看见我,停下了奏乐。爹爹听见曲子停了,才将眼光从杯子上移开,而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我笑得温柔,轻声细语地说:“爹爹,婧儿可是做错了什么,为何您不先回家,反而来这声乐之地,难道爹爹觉得家中已了无生趣。”不等他回答,我继续说道,“爹爹或许觉得久在外面,需要放松放松,不过这儿的歌伎哪配给爹爹听的。”我轻蔑地看着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女子,直接拿起桌上的七弦琴,盘腿坐在地上,一曲阳春就被我淋漓畅快的弹了出来,虽然因为内心还不是很平静,曲调中多了丝急躁,但音韵不失,怎么也该比歌伎弹的要好。弹完一曲,我又说道:“爹爹可是不爱听这曲子,那婧儿为您吹箫如何?”我放下琴,转身从墙上取下竹箫,幸好当时之涁还在时我向他学了几曲,我坐在木椅上,就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内心,吹了一曲本该是琴曲的良宵引。一曲终了,爹爹仍一言不发,反而是副官看不过去,上前说道:“将军,小姐她……担心您,所以……”爹爹那冷淡的表情让副官说不下去,只好放弃似的静立在一边看着我们父女。我笑了,看着爹爹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睛,我起身命那二女弹奏一曲潇湘水岸,抽出腰上的软剑,对他说:“婧儿虽不会那些妖娆的舞步,但婧儿的剑舞却并不比她们差,爹爹若要欣赏,婧儿可以跳给你看!”“够了!”我听见他低低的说了一句,不过我却没有停下,反而随着曲子越舞越起劲,直到他咻的一声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我的剑,一切才算停止。“唉——”他丢下剑,长长一叹,背对着我们说,“朱闵,让她们都下去,我想静一静。”“小姐,请——”副官把那两个歌伎请出后,就把目标指向了我。“你先出去,我有事要与爹爹说。”我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要留在这儿。他看看我,复又看了看爹爹,点点头小声的说:“小姐,恳请您能开导开导将军,将军也是……唉——”摇摇头,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屋子里很安静,他没说话,我也保持沉默。但最后还是我忍耐不住开了口:“爹爹!你还想着娘不是吗?”我察觉到他的身子蓦然颤了一下,还好,我松了口气,至少爹爹是因为娘的离去而这样的。“娘临死前曾经对我说,她最牵挂的是爹爹您啊,她不想爹爹因为她的离去而内疚,她要爹爹幸福,知道吗,是幸福,而不是这样颓废的坐在这儿,喝得大醉,还听着靡靡之音。”我越说越激动,上前冲到爹爹的正面,却呆住了。他——哭了。这个一直以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居然哭了,我什么话都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抱住了他,抱住了这个看起来是那么孤独的男子——我的父亲。这一晚他几乎不是他了,他不住的流泪,我在一旁弹着娘平生最爱得曲子,与他共同回忆着娘的点点滴滴。或许我们都醉了吧,在这儿,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更像是他与娘感情的见证人,共同诉说着关于娘的一生,感慨着。我和他都知道,出了这个门,这样的情景不会再出现了,我只会是他的女儿,而他也只是我的父亲。——————第二日“老爷,小姐,你们可回来了,朱副官昨晚就在这儿等着,到现在都还在中堂呢。”张伯一看见我们骑马回来就上前说道。“知道了,你先转告他,已经没事了,我一会儿就去。”爹爹的气色比昨晚好多,吩咐了张伯后,回头对我说,“你先去休息,也累着了吧,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又恢复了,尽管我们都闭口不提昨晚的事,但我知道他又回来了。欣喜地点点头,我说:“婧儿有数的,只要爹爹想通了,婧儿就放心了。”——————几日后,绿烟奇怪的跑来告诉我说,京都里到处在传萧家小姐独闯青楼——翠竹院,据说是艳冠群芳,才貌双全,不少贵族、世家子弟到处都在打听这事。是吗,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本想让她们保密,却还是让别人知道了,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呗! 第九章 遇见…… 这些日子平淡的出奇,我穿着男装临窗坐在京都最大的酒楼——状元楼,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提不起一点精神。自从那晚后,爹爹变忙了,时常不在家,哥也被爹爹派到了西蜀视察,据传还是为了培养哥的处事能力,而我却因为那件传的沸沸扬扬的青楼事件,成了众人心中的决定家中大小事情的新主子。这不,我被张伯的琐碎事情烦怕了,偷偷溜了出来。手里捏着逐渐温热的酒杯,我傻傻的发着呆,竟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对面已经坐下了一个人。看我回神,他满面春风的向我打着招呼。“你怎么出来了?”我有些发楞的问,竟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你……大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我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出来。身后的这人虎背熊腰,看上去就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我却不当回事,仍笑着说:“怎么,已经弱到出门需要保镖了吗,什么时候师兄竟胆小成了这样!”之涁依旧笑的灿烂,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反倒是那保镖气冲冲的想来与我较量,却被之涁一个眼神阻止了。“那这位公子又怎么有空出来呢?在下可听说了一些趣事喔!”他故作神秘的对我眨眨眼,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没好气的说:“好啦,师兄,是小妹我不对,不过,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我继续着刚才的疑问。“还不是看见你在上面!”他眯着眼笑,“最近事情基本上忙完了,父皇也有了退位的打算,我也就这几天有空闲了,过些日子,就没机会出来了。”他无不感慨的说。“什么!”我万分惊讶的说,“那你不就是……不就是……”“现在还不是。”他打断我说,“可是有件事比较头痛,父皇似乎想给我选秀……”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说:“你该不会答应了吧,那梦尘怎么办,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别急,先坐下!”他拉我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悠悠地喝了口说,“虽然大臣都附和赞成,不过我已先治国后安家的说法把这给回绝了,至少这一两年会没这问题。”“那以后呢,你又不可能拖一辈子,你打算怎么向天下说呢?”我飞快地说道。“这我会先探探一些大臣的想法,再做打算。”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却只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这是不是说明当年的承诺已经变卦,唉,他终究是做不到“一意孤行”啊!我不无遗憾的想着,却还得思索着解决之道。临近夜晚告别时,我才说:“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但我不希望你亏待了梦尘,你现在已经有两个侍妾了吧,不用向我解释,要解释你亲自去跟梦尘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决不会让梦尘只获得了类似于这样的一个地位,即使你说你会用真心爱她,我也决不同意。”——————在与之涁见面的一个月后,皇上向天下宣告将在新年传位于太子之涁,并且将在明年举行选秀,凡年满十五岁的待字闺中的名门媛女,皆可参加。真是太可恶了,这是我听了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这家伙居然还是打算选秀,这个背守承诺的虚伪男人,他到底想怎么对梦尘?梦尘在听到这消息后一声不响的坐着,什么都没有表示。我却气愤不已。来回走着,我突然转身问张伯:“爹爹回来没?除了这消息还有没有别的?”“老爷今天要去军部,酉时前会回来。这消息是贴在布告栏上的,不过听说过段时间凡符合条件的女子都会有帖子收到。”张伯说到后来还惋惜的加了一句,“如果小姐再早出生一年就好了,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这时,梦尘突然对我说:“小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看着她强颜欢笑,我的心好痛,却还得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好,你要小心身子,天变热了,我待会让绿烟——哦,不,是翠竹拿些绿豆汤来。”我说到嘴边却想起了绿烟这个苦命的女子,自从娘离开后,她变得孤单起来,而前些日子竟然离家去了东边二十里远的静安庵,削发为尼。这让我很是震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而现在照顾我们的是与我同龄的翠竹,虽然才进府一年,但做事麻利,机灵,大家都比较喜欢她。于是我就让她多陪陪梦尘,也算有个伴,毕竟我不喜欢总是待在家里,能陪梦尘的时间也很少,让她照顾着,我也算放心。其实仔细想想,我发现每次有事都是我去找之涁,而他却总有些敷衍了事的样子,难道他……我不敢想象,我害怕这些年来的事都是假的,而梦尘只是他的其中之一,可是越不想去想,脑子却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坏。怎么办?我闷的难受,于是在解决家里的琐事后又一个人冲出大门走到了街上,不过自从那次青楼的事后,我每次出门都做了男装的打扮,幸好我虽然还只有十三,但个子却长得比一般女子要高,如果按前世的说法,估计有个一米七的样子。——————今天的街头特别的拥挤,一算日子,居然还赶上了半月一次的庙会。努力的穿过人群,我仍然来到了状元楼。还没踏进门,那店小二就眼尖的看到了我,讨好的迎上来说:“呦,萧公子,您来了,位子给您留着呢,请上楼!”我点点头,随他上去。因为爹爹知道我作为女子在外不方便,而我又常常着男装出门,于是给我取了个字——寒卿。萧寒卿,正是我在外的名字,而在他人眼里我只是爹爹的侄子,刚来京都的书生而已。喝着刚酿好的梅酒,我又开始思考梦尘的麻烦事,浑然不知午时以至,而店里早已没了位子,只有我这桌还算空闲。“萧公子,真是抱歉打搅您,这个……”店小二领着两人上来,为难的说,“因为本店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萧公子只有一人的话,能不能让这两位客官和着坐一下。”我随着店小二的视线看向后面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出自书生门第,不过比起书生又有一份别与书生的特殊气质的感觉,只不过我也不想难为他,于是爽快的同意了。这两人不像是京都人士,不仅是口音,连一些习惯也不像。他们比起京都人要豪爽,但似乎又夹杂了些儒士的传统,十分的有趣。不过我只是不露声色的观察,直到其中的一人开口对我说。“听店小二的说法,公子是京都人吧,在下二人今日刚到此地,人地生疏,不知公子可知京都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原来是来游玩的,我了然的点了下头,微笑着说:“京都中能被称得上好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城东的蝶池,城西的云栖寺,还有城外的燕山竹径,等等。如果你们待得久些,还会看到京都的乞巧节,也特别的有趣。”他们二人互看了一眼,另一个人和煦的说道:“不知能否冒昧的问一句,公子近些日子可有闲时,俗话说能相逢便是缘分,在下二人希望公子能与我们共同游览京都。”“这……”其实他们的要求还真是唐突,我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就要一起游玩,我打算尽量委婉的拒绝。然而那人故意当作没听到我开口,打断我说:“很抱歉,我们都忘记自我介绍了。”他歉意的一笑,“在下是韦知,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吴敏。我们是西蜀人,听闻京都的辉煌堪称天朝第一,特来见识见识。”韦知——未知,吴敏——无名,该不会都是假名吧,而且是从西蜀来的?我记得哥去西蜀前我和他特地查了些关于当地的风俗习惯,这两人不那么像啊!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姓萧,字寒卿,只是普通的书生而已。”“普通?在下认为萧贤弟可不平凡,单从气质上看,一般读书人可不会有像贤弟这样的灵秀,而且依贤弟的穿着,恐怕也是富家子弟吧,听说京都的大将军就姓萧,贤弟该不会是萧家的什么人吧!”他一口一个贤弟,我也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韦兄猜得不错,寒卿正是萧大将军的侄子,也刚来京都,如若不嫌弃,寒卿愿与二位同游京都。”不知不觉我竟答应了,不过想想,最近也确实被梦尘的事烦闷了,也该去玩玩、休息休息,反正选秀的事要明年,之涁在这之前怎么也该来解释一下,到时再说吧。“那真是太好了!”他高兴的说。然后话锋一转,好奇的问:“听说今日当今圣上宣告要于明年传位于太子,可有这事?”他们的消息还真快,我有些惊讶的说:“嗯,是有这么回事,而且太子可能还会于明年成婚封后,到时京都必定非常的热闹。”“那太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贤弟在京都定有耳闻吧!”他继续追问。他们的兴趣还真是怪,打听太子的事回去炫耀吗?我在心里笑笑,还是回答道:“太子在京都的百姓眼里可谓是非常仁厚的一国储君,他提议了许多减税减赋的政策,而且在两年前的山东旱灾中,他最早提议开仓赠粮,并亲自拨款,巡查当地灾情,那儿的百姓把他当神灵一样感激呢!不过——”看他们两人都仔细听着,我故意停顿一下,再继续说道,“在一些官员或者是贵族子弟中,他可是被称为冷酷君主的,据说太子虽然常笑,但在他们眼中却是笑里藏刀城府极深的君主,旁人都不敢惹他。”说道这儿我停了下来,虽然我知道很多之涁的事,但对于外人还是不说为好,这些到底还是属于宫廷秘事的。继续聊了会儿,我看着天色暗下来,爹爹也该回府,于是向他们告辞,并且约定好明日一同去游玩。 第十章 决定 这些日子我几乎每日与他们二人游玩,闲聊中我才知道他们二人原来只有十七岁,而他们似乎也很惊讶我仅仅只要十三,不过我发觉这两人中,吴敏做事更加圆滑,老练,而且总是那么的沉着冷静,我从没发现他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总是一张笑脸迎人。而韦知比较的开朗,还更多的残留着年少的活泼好动,到什么地方都喜欢到处钻,几乎把每一个地方都翻遍,绝无遗漏。现在,我坐在燕山竹径里的石凳上,喝着用山泉泡的清茶,听他们讲述西蜀里的故事。他们都是很有吸引力的人,只要坐在他们身边都会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我听着他们正说到西蜀的新年如何如何时,一个人突然向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他们该也是察觉到了来人,纷纷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竟是张伯那儿的一个下人——来福,他怎么会来这儿?虽然我告诉他们我在这儿,但一般的事他们应该都会自行处理或者等我回去再说,除非是大事!这时,来福已经到了我跟前,看到我后,行了个礼,叫了声“萧公子!”然后低头走近,轻轻对我说:“家中来了贵客,请公子尽快回府。”贵客?莫不是……我恐怕想到是谁了,我告诉来福,我马上就走,而他先回去通报。看他退下,我转头抱歉地对吴敏和韦知说:“真是对不住了,寒卿家有急事需要处理,先告退了,改日再聚。”“无妨,寒卿。”韦知大度的笑笑说:“我们二人也正想自己去走走看看,寒卿若忙,可不用管我们。”他们两人很知趣,也很会理解人,我感激的对他们一笑,上马飞奔到家中。——————一下马,张伯就紧张的对我说:“小姐,太子来访,说是有要事商议,现在正在偏厅等候。”居然才来,我冷笑,消息都已经发布了近半个月了。“怎么在偏厅,为什么不请他去中堂?”我责问道,毕竟他是上位者,我们家怎么也不能怠慢他啊!张伯也认可的点点头解释说:“我也这么认为,是请他去中堂的,可太子说不要张扬,坚决要去偏厅。”说完张伯挠挠头皮,一脸迷惑。哼,还怕别人知道,我对之涁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层。“你不要让人靠近偏厅,梦尘知不知道太子来了?”我见张伯摇头,说道,“很好,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我去跟太子谈。”跨入厅门,只见之涁只身一人坐在宾椅上喝茶,听到推门声,见是我来,站起身说:“听说师妹很忙,果真不假,刚从外面回来吧。”他用眼神示意着我还穿着的男装。我讽刺的说道:“萧婧再忙,哪里比得过太子日里万机,连个小小的解释都要花半个月才能到我家来说明,不是吗?”他讪讪一笑,“我这些天是在想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件事不是我同意的,父皇执意要给我选一个娴静的皇后,我不能违抗他的决定啊!”“哦,是吗,那既然你没有决定权,当时为什么要给我承诺呢!现在你想怎么对梦尘啊,她根本没有参加的资格啊!”梦尘是我决不想亏欠的人哪,既然当年我没有让梦尘离开之涁,那这件事我就得负责到底。哎,当年我真该让他们分开的,皇宫不是适合梦尘地方……“现在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师妹的意思……”他委婉的告诉我说。我快步走上前说:“还有办法,是什么,快说啊!”“这恐怕会牺牲师妹你自己的幸福,你也愿意吗,不过你们萧家将会拥有极大的地位,而尘妹妹也会在宫廷得以稳定的保障。”“是什么?”我有着不好的预感。之涁注视着我,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只要师妹成了皇后,万事大吉了。”“什么!”我震惊的看向他,莫不是我刚才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之涁抓着我的肩膀,镇定地说:“师妹是不会和尘妹妹争宠的,不是吗,师妹也不爱我,不是吗,师妹不是常恨自己不是男子,无法光宗耀祖,而现在这个机会不是可以吗,师妹以及整个家族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力啊,只是仅仅需要牺牲师妹的感情而已。”“仅仅牺牲吗,你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理所当然啊,你难道要我一辈子待在那个沉闷的皇宫直至死亡吗,我就要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成全你和梦尘吗,我为什么要这样,虽然我很在乎梦尘,我会尽量将幸福给予梦尘,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得牺牲自己,况且权力这种东西我根本不在乎,我们家也不需要这种荣誉。”“我——可以给你一个允诺,除了危害这个天朝的事外,任何事与物的允诺,如何?我以欧阳之涁,以我的生命对天发誓,绝不违背。”之涁这种认真的模样我从没见过,有一种强大的压迫向我袭来,几乎令我窒息。我退后一步,撇开眼说道:“就是你答应,但我只有十三岁,就算是明年也只有十四,连条件都不符合,根本不可能。”“这你不用担心。”压迫感一下子消除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笑着回答:“我这儿有一份特殊的帖子,可以让条件没有符合的女子参加,不过我只能让你参加,想要从那么多人中跃出,可要看你的本事,我只能在最后的几位中有选择的权力。”我接过帖子,质问道:“既然有帖子,为什么不给梦尘,反而让我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他摇摇头,无奈的说,“评选的人如果知道一个没什么身份的人参加,会以任何理由将她删除出去的,我没有机会介入。”……沉默,我转身看着夕阳的余光通过窗格照射进厅门的地上,突然感到无尽的伤感溢入心田,我背对着他沉闷的说:“她终会知晓这事的,与其让别人道听途说的告诉她,还不如让你去说清楚,让她有个明白。”“嗯,我知道。”他明白我指的是谁。——————喝着苦涩的清酒,我无神的凝视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看着每一滴雨泛起的水花,一片茫然。酒楼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为了避雨而闲坐着的路人。回想起昨日决定的事,我不知是对是错,我没有告诉爹爹,也避开了梦尘,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她幸福,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即使我答应了之涁是无可奈何,但心里对她的亏欠却越来越深。继续一杯一杯的灌着,直到一只手夺过了我的酒壶。模糊的看着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男子,英俊的五官由于视线还只能依稀看见,高高的个子,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我笑道:“是韦知兄啊,来,一起喝酒,我们不醉不归。”“……”他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似乎有着些隐隐的怒气,呵,也在生气吗,我不去理会,想要夺回酒壶继续喝。可是怎么也拿不到,算了,我起身放下酒钱,往外走去。刚要跨出大门,我就被这含着怒气的男子拉了回来,耳边还有他大声的责问:“你怎么了,寒卿,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成这样子了,你给我醒醒!”剧烈的摇晃让我一阵难受,抚着快晕眩的头,我挣开他的手说道:“没事,没事……”——————迷迷糊糊的喝了什么东西,我只感觉到自己躺在软软的地方,再次醒来时,韦知坐在边上,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怎么了?”我挣扎着从应该是客栈房间里的床上起来,但头痛欲裂,我抚着额头,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他没有回答,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我,“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已经给你喝了一杯醒酒茶了,居然还睡了那么久,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亥时了!”“亥时。”我茫然的看着他,自嘲的笑笑说:“真是抱歉,耽误了你一整天的时间。”我低头不去看他,小声的说:“这儿是你们住的客栈吧,能不能让我待一晚,我不想回去。”他无语,我也不敢去看他,我怕现在的自己太脆弱,被一个这么精明的人看透不是一件好事。他终于开口说了,“好吧,这儿是吴敏的房间,他今天有事不会回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说完推门离开了。整个房子静静的,我看着桌上那支蜡烛微弱的火焰冉冉的飘着,突然有一丝恐惧爬上心头。脑子里闪过无数多个那个黑暗的夜晚——我被困在没有窗,没有灯的密闭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支就快燃尽的蜡烛,别无它物。寂静是唯一的主色调,惨白的房间里,我低埋着头,害怕着什么,也绝望着什么……回过神,我已经记不清过去了,那苦涩的一生虽然短暂却充满艰辛,到最后还不得不放弃生命,我这样究竟是对是错,那个男人的未来,我都不愿去想了,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推开窗子,感受着夜风的冰凉,雨也许早就停了,远处只有打更的声音。零星的光亮从几户人家里透了出来,却都被黑暗染的朦朦胧胧。我坐了下来,回忆着这十三年,新的生命,新的人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现在的我是真实的十三岁女子,那我自己该选怎样的人生之路呢?一切只在我的选择上啊,我看着夜空,漆黑一片,然而耳边突然想起了娘临终前的遗言以及我曾经发过的誓言,要让梦尘幸福!……我想我已经选择了。——————天亮后,我敲开了隔壁的房门,然而吴敏已经回来,正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我抱歉地说道:“真是惭愧,昨夜占据了吴敏兄的房间,改日定当赔罪。”他摆摆手,笑着说:“无妨,寒卿昨夜可曾休息好,听韦知说你似乎有烦心之事,不知在下二人可能帮你?”“多谢,不过寒卿已经想通了,现在正打算回去,也请你转告韦知兄多谢昨日之事。”——————一进府,张伯就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没出什么事吧,老爷都快担心死了,一夜都没睡呢,您赶紧去看看吧!”“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回竹苑梳洗打扮,换上女装后,去了爹爹的书房。其实也没什么事,至少看爹爹的样子就猜得到,爹爹也只是嘱咐我以后最好能早点回来,或者让人回来传个消息,只是不要让家人担心而已。离开爹爹的书房,我并不打算去见梦尘,我害怕该怎么面对她,我无法像平时那样与她谈笑,于是我处理起家中一切需要我做决定的大小事情,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避开梦尘。 第十一章 送行 七夕我曾经答应过韦知和吴敏,带他们去见识一下京都七夕里的乞巧节,于是现在,晚上,我和这两个都算得上是风度翩翩的男子游逛在京都的蝶池,这儿到处是穿着新衣的女子来放巧灯的,我向他们介绍道:“你们看,这里是京都放巧灯最多的地方,在京都,七夕里女子是要做巧果与巧灯的,巧灯的造型有菊花、荷花、月季、牡丹、芍药、玉簪、兰花、海棠、佛手、文官果、玉兰、梅花等等花卉灯,八仙过海、群仙祝寿、童子拜观音、福禄寿等等人物灯,巧果则是种甜味的油炸食物,形状可以各种各样,但是必须小巧养眼,嚼起来松脆香口, 以向织女汇报家女的灵巧。”周围的一些女子看到我们,都羞涩的红了脸,转过头去低头耳语,我淡淡付之一笑,带他们去看看拜节。走过去时正好有一些女子在拜节,我们站在一边看着,她们燃烛点香后,边礼拜,边念念有词:“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然后对着月光穿针,用五彩丝线穿七枚针,我解释道:“她们是在祈求织女收下自己这个眼明手巧的女弟子,赐于精崭的女红技巧。”这时韦知有些揶揄的说:“寒卿也去拜拜,看寒卿懂得那么多,做起来定比她们要好。”“啊!”我吓了一跳,连忙挥挥手说,“这是女子拜的节,我怎么可以……可以……”“别管他。”吴敏笑着说,“他爱戏弄人,寒卿可别当真啊!”我点点头,释然的笑笑,再带他们去别处逛逛。其实自从娘离开后,我就不打算过这些节日了,以前是因为娘会逼迫我就范,现在也只有梦尘会乖乖的拜节。我叹了口气,撇开这些念头,继续带他们四处走走。今晚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个人,有些女子今日还要回娘家,马车,轿子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我们寻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吃着消夜。这时吴敏开口对我说:“寒卿,这些日子多谢你陪着我们,过几天,我们打算回去了。”“那么快就走!”我惊讶的说。“嗯,我们打算在冬天来临前赶回去,这里到我们那儿的路程至少也要一个月,出来那么久,也该回去了。”韦知接口道。“好吧,”我遗憾的说,“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时,请来萧府转告我,我要为你们饯行。”——————几日后今天的天气很好,昨晚刚下过雨,在城外河边的长亭里,韦知和吴敏已经到了,两匹骏马被缰绳圈在杨柳树旁,自顾自的吃着青草,我取出家中带来的七弦琴,放在石桌上,边调着弦边说:“寒卿没有什么可以送你们的,只能为你们弹一曲以表离别之情。”调好弦,我抬头对二人说道:“寒卿弹得是阳关三叠,虽然现在已过了春天,但寒卿希望你们记得我们相逢在春末,相逢便是有缘!”引子弹完,我和着曲子唱道:“清和节当春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 遄行 遄行 长途越度关津 惆怅役此身历苦辛 历苦辛 历历苦辛 宜自珍 宜自珍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念不忍离 泪滴沾巾 无复相辅仁感怀 感怀 思君十二时辰 参商各一垠谁相因 谁相因 谁可相因 日驰神 日驰神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 旨酒 旨酒 未饮心已先醇载驰骃 载驰骃 何日言旋轩辚 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 寸衷难泯 无穷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 期早托鸿鳞尺素申 尺素申 尺素频申 如相亲 如相亲噎 从今一别 两地相思入梦频 闻雁来宾”曲罢,皆无语。最后还是韦知打破沉默,拍手说道:“寒卿弹的好手法,曲真,情更真,其实韦知也略懂音律,愿献丑为寒卿回这一曲——雨霖铃。”说完他也操起琴来。“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是……我呆住,他怎么弹这曲子,他是不懂曲子的涵义还是故意的,莫非……我不敢去想,也不想知道。转身从袋子里拿出酒杯,倒了三杯,举起酒杯,我说:“寒卿年纪虽小,但也想学古人把酒话别,在这儿敬两位一杯,愿一路平安!”仰头喝下酒,吴敏感叹着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如若寒卿有机会,也可来西蜀看看。我这儿有一块玉佩,在西、北,那一片地方都会有用,寒卿勿要推辞,或许将来会有帮的上忙的地方。”我见无法推辞,只好道谢收下。“时候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寒卿不可再送,我们走了!”韦知有些复杂的看着我说。看着他们骑马离开,我突然有些哀伤感慨,好像觉得将来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一回到家,正碰上爹爹骑马出门,见到我,停下来快速的说道:“婧儿,我马上要去北疆,至少要过了这个冬天才能回来,家里靠你了,照顾好自己和梦尘,别担心。”我只能点点头答应,除了这,我还能做什么呢?一天里,那么多人和我告别,这是为什么啊!我觉得好寂寞。去了爹爹的书房,我看见了朱副官写的书信丢在桌子上,怪不得爹爹那么性急的冲出去。我好奇的拿起信来看,却越看越心惊,信上说,朱副官发现北疆那边的军队有异常调动的情况,而且还做得相当的隐秘,他派出的探子也是通过很多途径才知道的,据他的判断,那边的该不会是小事了,也有可能是想对天朝不利,希望爹爹去指挥。有大事要发生了吗?不过在京都这种事情也只有爹爹会关心吧,我无奈的笑笑,将信和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锁上门离开,毕竟书房不该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第十二章 雷 靖平元年新年的京都极为的热闹,不仅是因为团圆,更多的人前来京都是为了见识一下新皇的。我穿着男装混在人群里,因为之涁曾经给我过令牌,所以我很容易的进了宫。现在的宫里非常的忙,我和一些该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站在一起等候新皇的出现。因为真正的登基大典是在内殿举行的,非皇亲不得进入,而这里是新皇第一次讲话的地方,不少人都愿意等在这儿,却是为了给新皇留下一个好印象。一直到午时还不见新皇的到来,我有些懊悔干吗凑这个热闹,现在想走都不行了。这时有侍卫打开了殿门,周围的人见此,都打起精神,纷纷站得笔直,一些老者尤其夸张。我偷偷笑着,也看向新皇出来的殿门。之涁一出现,所有人都下跪高呼吾皇万岁,我也只能有样学样的照做。“平身。”之涁的声音很威仪,也很陌生。等众人站直,他开始了第一次讲话。“今日起,我以天子的名义向天朝子民宣告,必将使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从今年起,年号改靖平,我要令天下太平,遵照太上皇的的旨意,将于正月过后开始选秀……”我实在没兴趣听下去了,挪动步子悄悄往后退,幸好大家都听得非常的认真,没有注意我的举动。等有个百步远,我确信没人注意时,一个转身让边上的殿阁挡住我的身影,往之涁曾经的东宫走去。东宫也有很多人在忙碌,我没去理会,径直往里面走去。“站住!又是你?”我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原来是那个之涁的“保镖”啊,他大概认出我了,大步向我走来。“这儿不是你可以进来的,东宫要关了,有事去御书房等候。”凶巴巴的对我喊着,好像这样能把我吓退似的。我想戏弄戏弄这个莽夫,故意咳了一声,打算开口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请萧公子里面等,圣上一个时辰内将会回来。”走来的是那个叫雷的侍卫,我有些印象,还是高高瘦瘦的,脸色仍然苍白,像是天生的,他略低着头,看不清样子,很恭敬的请我进去,算了,我没再理会那个大汉,随雷进门。雷等我进去就关上了门,我还没问怎么回事,剑气就突然而至,我一惊,凭着本能连忙侧身避开,但雷却又一剑刺来,我没时间去顾虑为什么了,从腰间抽出软剑格挡,他又是一剑连带着一踢,我往后退,却抵着桌脚,无路可退,只好迎剑而上,用软剑挑开剑锋,左手一掌劈出,他好像早预料到会这样,向右小跨一步,错开掌风,剑似想袭我后背,我只好马上转身,剑指他的左胸,打算等他避剑时,左脚扫向他的膝盖,不过他居然没动,反是一剑照样刺来,我只能马上改剑路,刺进他右胸,毕竟这人还是要活的好,而他也在我手臂上划了一条。痛!我捂着左手臂,而这个已经气喘吁吁的跪倒在地上的男子却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庆幸自己还好曾经把这剑涂上过麻药,否则他若想跑,我根本拦不住。走到他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神智还算清醒,我问道:“是谁让你来的,我没有招惹到谁吧,到底是谁想致我于死地?”他一声不吭,我早猜到是这样,也不去理会,只不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谁要杀我,而且恐怕那人还知道我就是萧婧,否则一个萧寒卿值得他们冒那么大的风险,甚至连待在之涁身边的侍卫都要暴露身份下手。看他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我有些不忍心。草草的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包扎了一下,我走到他面前,看他一副誓死无畏,紧咬牙关的样子,一脚把他踢平在地上,他闷哼一声,闭上眼装死,我不予理会,直接撕开他的衣服。幸好冬天衣服多,伤口不是很深,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麻药让他动弹不得吧。我把他衣服的下摆撕成条状,在他疑惑的睁开眼时,一记手刀把他敲昏,毕竟不会挣扎的比较好,而且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麻药会褪,要是那时他想逃跑,我根本追不上。忘记带药了,我找遍全身上下的袋子都没,刚才自己的只是小伤,我仅仅用布扎紧而已,但是他的伤在胸口啊,算了,不管了,顺其自然吧,我还是用布条将他的伤口扎紧。忙完后手上都是血,不过我没力气洗了,好久没和人对打,而且这算是第一次用真功夫和外人对拼吧,我竟然还有些兴奋。只是想到背后之人,唉,复杂啊!推门的声音,我抬头看向门口,是之涁!而且还穿着先前看到的那身庆典礼服。他看看我,又看看躺在地上雷,沉默的关上门,走向我。这气氛很难受,我不自在地说:“一来你这儿,这家伙就冲上来和我拼命,受了点小伤,我把他打晕了,你怎么看?”之涁看了看我胡乱的伤口包扎,又搜了雷的身,却什么也没发现。“你没问他吗?”之涁坐在我左边的位子上,示意我把那有伤的手伸出来。“问了,他怎么可能会说啊!没自杀就不错了,不过我不记得有得罪谁啊?居然派人在宫里杀我。”我看着之涁把我扎成一堆的布解开,仔细看了下伤口,回身拿了一小瓶金创药和一些白布。“原来你这儿有药啊!”我无比同情的看着这个还躺在地上没有苏醒过来的雷。“一个刺客而已,值得同情吗!”之涁撇了眼雷,继续为我包扎,“这事也许还会有,你自己小心点,没事别整天出门闲逛。我会让大理寺处理雷的,不过我大致猜到是谁要行刺你了。”“你把他交给我好吗,他背后的应该是这次想要争后的几个家族中的一个吧,”看着之涁惊讶的眼睛,我笑着说,“我有那么笨吗,怎么想我也该猜到现在我能阻碍的也就是那些自认为是即将成为外戚的人的利益吧,除了我因为跟你师兄妹的关系,他们肯定觉得自己家的秀女是最优秀的吧!所以为了利益,当然要除去我这不确定因素啊。”收回已经包扎好的左手,我发现之涁复杂的看着我,他叹口气,遗憾的感叹,“你很聪明,但是你该知道太聪明的女子并不好,如果你是男子,高官厚禄决不会没有你的份,但是……唉,可惜啊!”“萧婧!”他叫着我的全名,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想在宫廷生活下去,不要表现的太聪明,哪怕你将会是以皇后的名义入宫,太锋芒毕露,你注定活不久的。你不仅要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自己的家族,为水梦尘着想。”最后一句话才是他想说的吧,我已经很清楚这个有些自私的男人了,“既然我们都知道幕后指使是那些人了,这个雷我就带走了,反正他应该很难再在皇宫待着了。”“随你。门口有马车,你从边门走。”他走向门口,把那个大汉唤了进来,让他把雷搬到车上去。“我走了,本来来这儿是想说一声,在选秀之前,不要让我哥和我父亲知道这事,他们不会答应的。”我边走向马车边小声对在旁边的之涁说。我看着他点点头后,跳上马车离开。 第十三章 选秀 如果一群人像看东西一样盯着我看,我肯定会一剑挥过去。不过,现在,我却得忍受几十双眼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我,还必须表现的淑女一些,温柔一些,任他们打量。“通过,萧小姐请往这边走,明日请来参加笔试。”终于结束了,我站的脚都快抽筋了,但还是大方的做了一楫才离开。选秀从今日起已经开始了,我还记得当张伯接到帖子,写着明日请萧婧小姐参加选秀时,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别的女子都是父亲陪来,而我却因为爹爹和哥都没有回来,就让雷跟我一起来了。说起雷,还是非常有趣的。不过当我进府让张伯把雷搬出来时,着实吓呆了张伯,恐怕京都很少会有未嫁女子光明正大的带男的回家吧,而且我没有告诉他们关于雷的事。等张伯派人把雷搬送到客房时,他已经醒了。我还记得他睁眼时一脸的困惑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可爱,当时他就问我为什么把他带到萧府来,而我则恶作剧的说是要好好教训他。而看他一脸无畏的模样,我却怎么也无法忍住笑了。最后,我只是告诉他,他的名字,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愿意,可以留在萧府,留在我身边。不过我没有让他马上作决定,而是先让大夫处理了一下我的杰作,那个惨不忍睹的包扎伤口。不过最终他真的留下了,虽然张伯总是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他。我在他留下的那天就告诉他,雷这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但人总是要有名字的,所以将来我会叫雷为典(电),很不错吧!不过当时他的一双眼睛喷火似的死盯着我。“典!”我叫着他的新名字,看着他有些别扭的牵着马车,心情非常愉悦。“回去吗?”他冷淡的问,或许他天生性格如此吧,即使偶尔脸上会有一些表情,但说出的话却冷漠的要命。“嗯,外面人太多了,而且这衣服也不方便。”我看着这层层迭迭地衣服,颇为无奈。早晨光是这套衣服就穿了快一柱香的时间,还有头饰,首饰,叮叮当当地挂着的小饰物,我没被压死真是幸运的。“这是水姑娘要我转交给你的。”典从外面递过来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纸。毕竟男女有别,而且我不想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所以只能让他坐车夫的位置。“那来时干吗不给我?”我接过奇怪的问。“不记得。”真是简练概括啊,我无语。梦尘的字很秀气,我喜欢看却不喜欢写,看着这让我想到了明天的笔试,又要受苦了,唉!——小婧,我很抱歉早晨没有来送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所以我还是用写的。我来这萧府有九年了,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尤其是姨娘和你,我没有受过半点委屈,而且你们还让我读了书学了艺,这曾经是我小时最大的梦想。至于当今圣上的事,我并非完全不知其中要害,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好,我也不曾奢望将来有什么荣华富贵,但是我却没有办法离开他,或许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爱上了,无可就药的。你现在也许不懂,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而我早已深陷其中了。当我知道你答应选秀是因为我时,我已经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了,我欠你的是你一生的幸福啊……闭上眼,我默默地说着,爱,我又何尝没有经历过,正因为知道那辛酸,才会成全你们啊!而现在,我的爱人早已离我远去,是我自己舍弃他的,是我自己啊……——————“笔试通过。”一个官员看着手中我写的诗说道,“请萧小姐半月后自带乐器前来演奏。”几个评审官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奈的表情泄漏在脸上,我当作没看见,盈盈一拜退出大殿。殿外还有几个眼含泪水,却仍想保持一份清高的落选女子在外徘徊不去,看到我都一副把我当作空气的模样,正好我也不想和她们有牵扯,于是故意自信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外面,典驾的马车还在等我,我朝他挥挥手,微笑着向他那边走去。“久等了,我们回去吧。”上了车,打开车门,他坐在外面,冷淡的什么也不说,我却无聊的难受,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呀,我差点就被删了,几个评审员故意刁难,还总是弄些圈套想让我钻,其实他们无非都各与某位大臣有着利益上的关系,想把我这难缠得丫头早些赶出去而已,幸好我还算机智,勉强通过了。”他仍不发一言,我郁闷的说道:“木头啊,连句话都没有,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语哎!”“听到了。”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朝廷是非常复杂的,你何必来淌这混水,安心作萧大将军的大小姐,也是有其它办法能让水姑娘进宫。”我感动的朝他望望,他却连头也没回的驾着马车,“我知道,只不过我也有些私心吧,我这一生不会再动情了,与其将来嫁给不爱自己的男子过一辈子,还不如当这个空有虚名的皇后,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越说越轻,最后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典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沉闷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不知道,只是觉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从背后看他,一身漆黑的布衣合适的贴在身上,如同他乌黑的长发,随着风摆动着,我有些恍惚,那瘦长的身子好像能遮风挡雨,坚强的无以复加。——————第三轮试很快就到了,而春天也来临了。乘着还有几天的时间,我把玩着园子里的杨柳枝,打发着这无聊时光。而典正在一边练剑。他的剑法很独特,也很犀利,如果我和他硬拼,绝得不到好处,那当时到底是我运气侥幸获胜还是他故意的呢?我决定试试看。拿起石桌上的长剑,我对他喊:“典,看剑!”我举剑刺向他的膻中穴,他微微一移步,拿剑一挑,攻向我胸口,我再刺,他又轻易化解,频频攻向我空门,却在得手之前收剑,这就是我和他的差距吗,又试了几回合,我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实力上的差距。又一次他挑开了我的剑,我没有再动,直视他问道:“为什么?你当时是故意让我刺的那一剑吗?如果我不把你留下,你会死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行刺我的?”他没有回答,转身,收剑,向外面走去。“慢着!”我急奔到他面前,拦住他说,“为什么不说,我也算是当事人,你也让我受伤了,难道我不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累了。”他突然开口道,我一愣,发现他原来是在解释,“我的任务是伤你,能杀你更好,完事后不论是否得手,与其他人不再有干系。”原来是这样,他没再说下去,不过这些足够了解事情的原委了。——————坐着马车来到殿门前,我抱着琴缓步进入。今天来的人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不过光从打扮上就能看出该是些有实力的,有几个画着浓妆,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一颦一笑妩媚动人,有几个作清雅打扮,略施粉黛,手拿一卷书,一副才女模样。不过回顾一圈,我发现自己的人缘还真是不好,同样坐着等候,只有我是孤零零的一人,而她们总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笑。正发着闷,却看见一侍卫走来说:“请萧婧小姐去前殿演奏。”终于轮到了,我拿起身边放着的琴,移步前往。不过出门时我发现这些女子中有大多是在谈论我。微蹙眉,却又马上舒展,毕竟她们爱说是她们的事,我又何必关心这些小事,她们将来不会与我有交集的。今天我穿了一套比较简约的装束,也没有怎么施妆,因为我弹的是琴,而琴是需要细细品,慢慢嚼,才可领略的,含而不露正是它的最大特色,琴是一种雍容,一种大气,一种不与时,不与人斤斤计较的从容气魄,而我正想表达这一点。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甜言蜜语,我报了曲目后直接开始调音,弹奏。流水是我弹的曲子,但并非是广陵派的流水,而是高山流水中的篇章。我喜欢它的澎湃,而广陵派的流水似春天的小溪,清雅明快,但都是涓涓细流,我弹的却如瀑布从高山一泻千里,颇有一派奔放豪迈的韵味。偶有水声,但时有中断, 更有一种奇冷超绝的意境。曲罢,我抬头,却发现那群评审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不过凭着我练武所习的耳力,勉强能听的清只字片语。不妙,我发现前些日子那两个还算中肯的评审官都不在,剩下的都是趋炎附势的家伙。而果真如我所想的,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我还欠缺感情之类的空洞评语。我恨不得扁他们一顿,这群官员中的败类只知道利益。其中的一个胖胖的评审官向我走了过来,故作严肃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我也趋于礼貌站起身,而腰间挂着的什么东西却不小心搁到了桌子,掉了出来。我低头一看,没有作声,而那胖子来到我面前把它捡了起来。“这是……”胖子不确定的问道,表情变化多端。 第十四章 结束 金色的令牌被胖子拿着,然而却像是有些拿不稳,他的手一直在抖,额头似乎也有冷汗冒出。其实在我看来也就是一块牌子,仔细看也就是雕琢着一飞与云端上的神龙,边上写着昊琐二字,当年这令牌还是之涁给的,为了让我出入宫廷方便些,而我直到很迟才大概的知道这意思是类似于如朕亲临,并非一般的令牌。现在,那胖子似乎有些惶恐,结结巴巴的问道:“敢问这是……”我看着他好笑的样子,随意的说:“是圣上给的。”我没有说什么时候,他也没问。胖子双手将令牌捧还给我,急急忙忙的说了句稍等片刻,便回身和那群不明原因傻站着的评审官一起小声嘀咕了起来。没多久他又返回来,不过再没了刚才的严肃表情,讨好的笑着对我说:“很是抱歉,刚才我们误判了,我们现在讨论出来,一致认为萧小姐才艺绝伦,技压群芳,无人可以相媲美,所以可以直接跳过考试,由圣上作最后选择。”“多谢各位大人。”我朝他们盈盈一拜,直接抱着琴出去。真是一群小人,我如此评价着这些评审官。不过虽然不愿意,却还是多亏了这令牌,这样事情该搞定了。——————“梦尘,你怎么出来了?”我发现马车边不止是典,连梦尘也来了。她嗔怒道:“小婧是讨厌我吗,居然要赶我回去。”“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惊讶。”我连忙摆手解释。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婉转一笑说:“小婧技艺高超,我不会担心你会输的,只不过总是待在家里,闷的难受,出来走走,正巧遇见典公子,知道你在里面,就等等你喽。”没有一丝尴尬、一丝僵硬,我和梦尘的事好像不知不觉间就散了。我让梦尘上车,对典说:“先不要回去,去城外的竹林吧。”他点头,驾着马车向城门方向驶去。我坐在车箱里对正恬淡的看着车外的梦尘说:“难得你出来,我们先不回去,去城外走走吧。”她小小的点了下头,我坐在暗处,仔细看着注视着外面梦尘,突然发现她变了许多。小时候那头柔软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变长变亮,犹如黑夜的纱巾披在身上,映出那张红润的脸蛋,如黑珍珠般的眼睛有着淡淡忧愁,却别有一番独特的气质,比小时候更加修长的纤纤素手交错的放在腿上,而与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她仍一身绿衣,却更显淑雅宜人,感觉就像一个公主坐在我身边。“想什么呢,盯着我不放,已经到了。”她顽皮的敲了下我的脑袋。啊!我回神,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急忙下车,毕竟按我刚才的样子肯定很丢脸,也好无礼,幸好她没有再说这事。典不声不响的安置好马车,为我们前面开路,而我和梦尘则有说有笑的并肩走着谈论小时的趣事。“咦,这里好像是……”梦尘环顾四周不确定的开口。“怎么了?”我也跟着看向四周,也没什么啊,只是出了竹林而已,不过这里我没来过,不能下定论。而典发现我们停下脚步,也往回走来。“来,小婧,你跟我走。”梦尘好像记起了什么,拉起我的手就像另一条小道走去。大概又走了一里多,地势变得开阔起来,远处还有连绵不断的高山,而这儿就像一个山谷,放眼望去是无尽的野花随风舞动,就像秋日里的麦田,霎时好看。我疑惑的看向梦尘,她很少出门的,怎么会知道这么美的一个地方。她笑着看向我却不说话,拉着我走向一丛丛树灌的后面。这是……我激动的望向梦尘,她点点头示意我这是真的,转头向这令我震惊的墓碑一拜,说道:“我将小婧带来了,姨妈,虽然姨夫总不让小婧来祭拜您,但我希望您能看看现在的小婧,她很出色!”我的眼眶已经湿了,曾经多次问过爹爹娘被葬在哪里,他却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说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不必前去,那时我曾经生气了好些时候,也懊悔了好久,而现在,娘的墓碑就在这儿,我怎能不激动呢?碑文是爹爹立的,那刚劲有力的飘逸字体即使是写碑文依旧那么气势宏大,我轻轻的抚摸着碑文,跪倒在墓前,有些后悔空双手来,低声啜泣,我哽咽不能语,而他们也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吹过花海的声音。“娘,我过得很好,”我默默的说着,“家里也都安好,哥去了西蜀还没回来,爹爹也去了北疆,梦尘……”我停下无法继续,难道这样的情况能说好吗,我没有做到娘的吩咐啊,只能低低的说道,“梦尘,我会让她幸福,即使我不知道怎样才是她的幸福,但我会给她她所希望的。”我相信这样的声音不止是梦尘,连典都很难听到。说完我起身,看着这个山谷,自言自语道:“爹爹不让我来,是不想打扰这里的清静,以及娘的清静吧。”“是啊,这里,你看。”梦尘指着墓旁的草地说,“在秋天,这儿会开满无数的野菊花,这是姨妈的最爱呢!”我低头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野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典打破了宁静,“天色不早,寒卿,该回去了。”我惊讶的看向他,他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总是你、你的叫,要么连你字都不说,直接把要讲的讲出来,而现在,他叫的不是我的名字,却是我的字——寒卿!或许注意到我的眼光,他有些别扭的转过脸去,首先离开了这个美丽的山谷。我默默对娘说将来有空还会来之后,跟着他的脚步和梦尘一起离开了。——————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选秀的事基本上要结束了,只剩下最后几个让圣上自己定夺,而这也不过是走场子罢了,我和之涁都清楚这一点。现在,我与几个同样被选出来的姑娘站在殿前,而之涁坐在那儿听着评审官一个个的介绍,还时不时的点点头,锐利的眼神在看向我们时也变得柔和,怜香惜玉似的。我漠然的注视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他那装模作样的表情,心里却在偷偷地笑。在我走神回来,之涁似乎已经说了什么话,而我只听到他说:“……于下月举行婚礼,司仪准备一切,不可缺了礼数,召萧云和萧靖回京都,你去向父皇禀告,就说已决定立萧婧为后。”“是。”一个记书官模样的年轻人退了下去。“你们也下去吧,萧婧留下。”他示意侍从和我旁边的这几个女子退下。等到只有我和他时,他离开座位,走向我说:“怎么,事情结束了还扳着一张脸。”“没事。”我笑了一下说,“只是你打算怎么让梦尘进来,不要再委屈她了,你……”他挥手打断我说:“知道了,水梦尘的事朕自有安排,到是你……”他停顿片刻说,“父皇会召你去谈谈的,你可要小心别说错话。” 第十五章 谈话 比之涁说得要快,我还没出宫门,就被拦住,说是太上皇要召我过去。随着侍从的指引,我来到属于比较僻静的宫殿——紫星殿,也是太上皇住的地方。我已经快记不得太上皇的样子了,只有他那敏锐的洞察力和深邃的智慧令我记忆犹新,但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莫不要让他察觉出什么才好。大殿是紫色的布局,一如他高贵的身份。我轻声走着,但大殿里仍传着我的脚步声,突兀的刺耳。大殿里没有侍从,而引我前来的那个也在刚才的大门口停下了。我独自走向深处,隐隐约约能看见前面的一层薄纱,遮住了里面的动静,但显而易见,太上皇正在这层纱布的后面。不过他没有说话,于是我按礼跪下叩首,高呼祝辞。“起来说话!”里面传出了略显苍老的声音。我小心的站立起来,拘束的垂手一边,等候他的问话。“呵呵——”他有些爽朗的笑笑,“不必紧张,我们以前还见过一面,记得吗,那时你才五岁,咳……”他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不过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长那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不知该说什么,也怕说错,只能闭口听他一人在自言自语。“婧儿啊,你很聪明,也很有才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了,那时,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你的那双眼睛,那里所包含的不是普通同龄小孩会有的几乎等同于傻瓜的天真,太过早熟,虽然你有掩饰,但这更另我好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已经懂得掩饰自己过于出众的聪明才智,这在整个天朝是绝对的少有。”他说着可能累了,停了下来。但我却吓出一身冷汗,他果真不是那么好骗的,当年我以为已经没事了,又怎么会想到他早已暗藏于心。“婧儿,走到纱里面来,我想好好看看未来的皇后。”我听到这话,有些僵硬的撩开纱,低着头不敢和他的视线相撞。但从眼角仍能看到他半躺在榻上,身上只是随意的一件外衣披着。“抬起头来,我听说婧儿可是什么都不怕的,怎么现在好像看见了吃人的老虎……”他难道不是一只吃人的老虎吗,老虎还有约束的事物,但他只要一句话,我的生命都掌控在他手里随他的决定起伏,不是比老虎可怕多了吗!不过想归想,我仍然照他的话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也尽量将情绪遮掩起来。虽然年岁在他脸上留下了刻痕,但一双本已经锐利的眼神却没有褪去,反而更加厉害,我有些心惊,被他看着有种心虚的感觉。他非常严肃的对我说:“现在,之涁选你为后,这不仅是他,也是朝廷上下评选出来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好一国之母的责任,只是我想听你的一句真心话。”我努力不让一丝表情外露,他注视着我,停下后继续说道:“你爱之涁吗,告诉我,你是爱他才愿意当皇后还是别的原因?”我没有说话,但闪烁的眼神出卖了我,他了然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也不用找理由,我老了,不想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你们啊,好自为之吧!”他又低头开始咳嗽,看着他那突显苍老的模样,我有些难受,他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个合适的儿媳,但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了一刹那就被理智给压倒了,毕竟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也是这个天朝的太上皇,他能主宰的事物太多了。欺骗他,虽然心里会内疚,但如果正因为这一招下错,会有满盘皆输的话,那我先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呀!我的心猛的一跳,他咳着咳着,手绢上居然沾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我没了沉着冷静的外衣,马上冲向殿门口大喊侍卫去请御医。然后,御医来了,之涁也来了,都急匆匆的进了内厅,而我却不知所措的站在外面,我现在究竟算是什么身份,我到底该进去还是退下呢?迷茫的站在门边,突然风从外面吹来,我猛然打了一个哆嗦,今日的风有些阴冷,按理说已经快春末,这是反常啊!我不记得等了多久,只是有些茫然的看着脚步不停忙进忙出的宫女,脑子里却想不出什么头绪。今日的召见是之涁早预料到的,而太上皇对我也没说什么,或许有些隐约的试探,但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不会那么快想到我和之涁间的事情,就算他猜,顶多也只会认为我大概是为了权力而争的吧?有些想通后,过了没多久,一个我曾经在之涁身边看到过的侍从跑来说圣上让我先回去,这里他来处理。我考虑了一下,也好,毕竟之涁现在是皇帝,多少有些权威,应该可以应付。——————回到家,张伯神秘兮兮的跟我说:“老爷回来了,在书房等候小姐。”“什么!爹爹怎么突然回来了,朝廷的诏书不是今日才发吗?”不过我也不指望张伯会知道。然而张伯却兴奋的说:“老爷是我让人通知的,早在我认为小姐稳拿后宫宝座时就发了消息,老爷回来的快,少爷还得晚上个一两天。”我晕,关照了所有人就是忘了也要跟张伯说了,现在……幸好之涁的诏书已下,想改是不太可能的。来到书房门前,我顺了口气,轻轻敲了下房门。“进来!”声音有些沉,我暗叫不好,想着措辞,低头进门。“爹爹,你回来啦!”我看他还没有怎么露出生气的表情,微松口气,故作轻松的问。“是啊,不回来不行,接到消息,我怎么可能还安稳的待在那边!”他是生气还是玩笑,我不知道,只能不做声。然而我却听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走过来轻抚我的头,“我虽然是你爹,但家中的大小事情早已经是你在管理,我看得出你做得很出色,也很有主见,不过这件事情你也是认真的吗?”“是的,婧儿决定了。”我认真的说道。“你……你不会不清楚宫廷的黑暗,你小时候不是常向往自由自在地生活吗,宫廷里不适合你无拘无束的性格,你不在考虑一下。”“我……今天诏书已经下了。”我转移话题。“诏书是诏书,你是你,我现在要问的是你的想法,即使有诏书,你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你离开。”啊,我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爹爹,这是他吗,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违背圣上的旨意啊,这个一心为圣上效命,为国家尽忠的父亲也会有说这种话的时候,而且是为了我,我的心有些动摇,不过转念想起自己已经答应的事,我还是拒绝考虑了。“爹爹,你不是常说人要言而有信吗,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诏书也已经下了,何必再多考虑呢!”“可是……”他迟疑的说,“你真的是自愿的,这是关系你一生的大事啊,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要自己处理。”“因为婧儿认为爹爹会反对,所以先瞒着了。”我故意忽略了前一个问题,而直接答了后面一个,他也没追问,于是不了了之。 第十六章 成婚 早晨我想去向爹爹请安,却在半路上遇到典,看着他,我突然觉得他很适合黑衣,贴在身上就像浑然一体似的,不过现在他像是特地站在这儿等我,一见我过来,马上走上前低声说:“你现在先不要去你父亲那儿。”为什么?我用眼神示意,而且他怎么知道我会去。“你哥来了,今晨刚到,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进了你父亲的书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是这样,我了解了,哥那么快赶来,想是担心我吧,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不过这也是个麻烦,他越关心,这事越难处理,我可不想和哥的关系闹僵。于是拉着典说:“你有没有办法做到不让人发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所以首先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再想对策。典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却还是带我找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那是书房后院的墙角,周围很少会有人来,而且因为上面有一个窗架,养着许多花草,所以不仔细看绝不会发现。于是我和典躲在这里偷听他们两人的谈话。……“您为什么不阻止她做这种傻事,难道家族的利益比她的幸福还重要吗?”这声音是哥的,比起以前要浑厚的多,但多多少少有着以前的感觉。“我阻止不了,她虽然长得像她娘,但性格完全不像,她独立,自主,有着自己的见解,她也很清楚宫廷的事,我昨日找她谈过,虽然她的意思很坚决,不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爹爹还是那么了解我。“那您没有发现其他原因吗,我不相信小妹是那种为了一昔的权力地位而放弃自己幸福的人,她是那么的理性,怎么可能会如此冲动做这样的事。”理性,哥还不完全了解我啊,不过又有谁会了解真正的我呢?“我知道,不过婧儿难道不会爱上圣上吗,如果这样就说得通了。”爹爹很少能说话那么的不肯定,迟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对了,我想到了,是梦尘表妹,当年他们不是很合得来吗,不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都没发现他们还有来往。”幸好哥推翻了自己的假设,我有些庆幸哥和家里人几乎都不清楚梦尘和之涁的事,否则梦尘会怎样……“不用再想了,婧儿有自己的打算,她也长大了,我们该尊重她的决定。”眼眶里是什么想要溢出来,我的身子有些颤抖。典似乎在看着我,我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我只是因为爹爹爹一句话而展露出这脆弱的一面。“靖儿,待会见到婧儿的时候,不要摆这样一个表情,我们是她的家人,应该祝福她。”哥没再说话,不过我猜的到他是答应了。拉扯了一下典,他明白的起身,弯着腰走出墙角,而我也和他一起离开。爹爹和哥的回来其实也有些预料到的,毕竟这么大的消息他们不会不知道,只是早晚的问题,虽然有些仓促的发现他们提起回来,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他们是那么的在乎我。躺在椅子上,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舒至人心,我看着天边的浮云,有些恍惚,过去的记忆像是影像图片一般,溜到我的眼前,似真似幻。——————“婧,我们结婚吧……”脑海里的一个声音在说。“好。”我逐渐看清,却是另一个自己羞涩的点着头。然后景象换了,我看到自己被困在一个密闭的房子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是抱着腿蜷缩在角落,即使是看着,我也能感觉到当时的绝望。接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我反射性的闭上了眼,却感觉到一双手臂围了上来,伴随着惊惶的声音是一个男子,却仍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也或许是我不愿去记起,我只看到自己紧紧的被他抱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过眼里却蕴涵着无助和惊慌,并没有因为他的来到而消退。景象再次转变,我看到自己将一张纸留在了桌上,然后绝然的步出屋子,没有回头,没有踌躇,脚步沉稳的走向的却是山崖。然而眼里可还曾留有无尽的哀伤……——————“婧儿,怎么在花园睡着,醒醒,你哥回来了。”爹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我睁开眼,迷茫的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眼光看向远处站着的哥。摇摇头,驱散了刚才的梦境,我起身笑着说:“想躺一会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哥,你回来了,西蜀那儿好吗?”我表现的像刚知道哥回来一样,不去想早晨听到的事。“嗯,听说你要嫁人了,做哥的怎么能不来喝小妹的喜酒。”他完全没了早晨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不是早上听到他的话,在我眼里,他仍然会是那个潇洒风流的哥。“哥会祝福我的,是吗!”我感觉又回到了小时,拉着哥的手,缠着他撒娇。“那当然,小妹会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新娘。”他说得很温柔,很真挚,在听到哥早晨的话以及现在的时,我内心又怎能没有起伏波动呢,他竟是如此的关心我,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个世界,除去我自身的问题,我是幸福的,对吧!?继续聊了些家常,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坐在这个喜庆的新房,我无聊的回忆起刚才的盛况。今天是出嫁的日子,经过那些繁复的宗庙祭拜,我和之涁还去了城楼,站在高处,放眼望去,皆是百姓的欢声笑语,他们也在为此庆祝吗?虽然穿着繁琐的新衣,我还是保持最适宜的微笑面向众人,不过之涁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连我回房也是司仪说的。我决定的是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我开始脱下新衣,而站在一边作为陪嫁而来的梦尘则有些惊讶的说道:“小婧,好端端的怎么把新衣脱了,这于礼不符啊。”边说还边打算阻止我。我没说话,只是摇摇头示意我的决定,等新衣脱下,我换上了平时的装束,接着把新衣交给梦尘,按着她坐在床边,我低声说道:“这是你的,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我和之涁只是……反正我是帮他掌管后宫就好。”我含糊的带过前句,因为我自己也无法说清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当皇后是一个职位就好。梦尘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在这个屋子里,我早已经把人给赶到外面了,于是不去管梦尘的欲言又止,直接帮她把衣服穿起来。“今晚你就在这儿,我去凰翼楼,反正明天开始也是要住在那儿,今天提早也没关系,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等之涁来再走,这样他们那些下人就不会闯进来了,过些日子,我会让宫里的人明白你的地位的,别担心!”梦尘的表情很复杂,双手抓着我的手不放,却又不说一句话,“好啦,别这样了,梦尘可比我年长哦,怎么可以拉着妹妹不放,你听……之涁好像来了。”我挣脱了她的手,率先打开房门。而这时下人都已被之涁打发开了。 第十七章 空有虚名 “她在里面。”我看着微醉的之涁,简单的开场白。“你……”他或许也不知道怎么对我吧,我随意的说道:“我当然是去凰翼楼啊,这不是专为皇后建造的吗?”顿了顿,我改了口气,稍显认真的说,“你不会在烦恼我吧,我们不是都很清楚吗,我和你只能是师兄妹或者是皇帝与臣子的关系,其他的套上去,只能让这个后宫不得安宁罢了。”话落,我看他又是复杂的望向我,仍和梦尘一样欲言又止。真是麻烦,不去管这两个瞻前顾后的家伙了,我扯着之涁进去,也大概只有我会“扯着”当今圣上吧,幸好没人,把两人关在屋里,我打算独自去凰翼楼。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走到殿后的小树林里,对着那片黑暗说道:“典,出来吧!” 安静了一阵,一个身影从树上窜下,正是典。“没想到吗?”我笑着看向他,“早就猜到你不会好好待在家里,既然要来,干吗不答应我来宫廷,反而要偷偷摸摸的跟来。”黑乎乎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既然已经嫁给圣上,为何又做这样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将来?”他是担心我?我不太确定,只是仍然笑着,好像这样就能掩藏自己的心情,“你刚才没有听到吗,我和之涁不可能做夫妻,我们只是做了一个约定,我做他的皇后,他给我一个承诺,破坏了约定,对谁都是伤害。再说我不喜欢圣上,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太过难测,我如果做他的妻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宠被人冷落,这样还不如从来不曾有过,安安稳稳的做这个皇后不是很好吗?”“你就这样决定你的人生,一个还不曾兑换的承诺就要付出如此高的代价,你既然看得清楚,为何做得糊涂。”他好像有点生气。我没有话去反驳,既然放不开过去,我还能怎么渴求这世,我只想守着曾经的幸福,可为什么看到的只剩下最后的哀伤。“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多说。”我冷淡的说道,转身准备离开,“既然已经来了,就和我去凰翼楼吧。”我没再去等典,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跟来,只不过一见到巡逻的侍卫就躲起来,毕竟他的身份已经不存在,而这里有些人还是记得他的样貌的。——————凰翼楼,的确如传说中那么华丽,即使现在是深夜,点点灯火仍衬托出它的富丽堂皇。我和典来到这儿时,只剩两个侍卫守在前门。典的功夫越来越高,进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而我出示身份后,伴随着他们惊讶的目光走进了这座新家。或许这里的侍从都以为我要明早才到,现在发现我的突然驾临,都急急忙忙的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路路续续的跪了一地,我没去管那些惶恐的下人,径直向里面走去,马上就有两个侍女开了门,掌了灯,我没说话,他们也只能低头跪着陪我。环顾了下四周,没有发现典,虽然纳闷,但该交代的还是得和这些人说。我不带一丝感情的发布了第一次命令:“今天晚上我已经来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你们都必须当作我是明早来的,否则……”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有些人在颤颤发抖,再说道,“这宫里你们也不是第一天来,不该说的都给我闭嘴,听到了没!”他们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我也不想深夜第一次就被他们惯上恐怖的称号,于是让他们全都退下,一个不留。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极轻极轻的,那肯定是典,我回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道:“怎么遮块黑面纱,又是穿的一身黑,这打扮别让人以为是刺客啊!”这样的他更难让人察觉出他的心情,我看他不说话,小心的问道:“怎么,还在气刚才的事。”他仍是一副冷漠的眼神,我心一悸,瞥开眼小声的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这事已经这样就别管了,至少你会陪着我的,对吗?”我还是害怕孤独啊!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就算自欺欺人,也不想将这软弱的一面如此明了的呈现在他面前,至少也不要被他看见现在的表情。“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不会走的……”声音里好像夹杂着什么,我不确定的回头看向他,他却已经转身离开,只有未完的话还停留在耳边,“寒卿,小心圣上……”宫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的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听得见,愣了一会儿,人也乏了,我走出殿门随便指了一个侍女为我掌灯引路去寝室,毕竟这儿大的连前殿的大堂和寝室都有好些路要走,不找人带,第一次来肯定会迷路,只是不用担心典,他总是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回房,打发了打算侍寝的侍女,我发现自己虽然累却没有睡意。踱步至窗边,我斜倚在墙上看向窗外。今天的月亮还真是亮,即使吹灭了烛火还能看清一切,不过这月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笑剧,还真是讽刺的笑剧啊,我自嘲的笑笑。新婚之夜,我自愿走出洞房成全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初夜。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过还是会嘲笑自己的傻,很矛盾呐!——————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床上,不过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还是和衣而睡?脑子迷迷糊糊的,不过还是记得这三日之内,所有宫中大小嫔妃须按品级轮流来凰翼楼参见我这位皇后娘娘。门开了一小缝,一侍女望了进来,见我已经起来,连忙回身让那一大串的人进来为我梳洗。不过我不喜欢这样,“明日起,只需一人进来,其余的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必都待在这儿。”“是——”众人微低着头齐声说道。穿着繁复的盛装,我隔着珠帘,看到的是望不尽的衣香鬓影,姹紫嫣红。之涁曾经的几个侍妾都成了嫔妃,再加上一些或许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就已经待在这儿的女子,却个个皆是人间绝色。后宫佳丽皆为一人而活,果然是不同凡响。这些绝色的女子,只因太多,便失去了被珍视的资格。她们的轻言浅笑,娇嗔微颦,无一不是费尽心机来留得一时圣眷,也只是一时。我不想去管之涁的过去如何,只不过现在,既然梦尘来了,我就不会让他游转于群花之间,这些女子,即使对不起她们,我也不会仁慈到放纵她们耍起自己的手腕博取圣心。我端坐珠帘之后,对她们轻轻颔首,赐赏,然后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并无多言。虽然我声线柔和,不过她们该都听出了我的冷淡,而我正需要这个效果。我可不想将来每天凰翼楼人流不断,我讨厌她们的阿谀奉承。——————翠竹这机灵的丫头也作为丫鬟跟着我过来,不过她和梦尘比较亲,像姐妹一样。现在三天过去了,该来的也都来请安过了,我坐在后院的池塘边,无聊的抚着琴。“小姐,您好歹也是正宫的皇后娘娘,为什么您过来三日圣上都不来殿里?”翠竹对我和梦尘以及之涁的这件事大概只稍微知道一些,说起来口无遮拦的。我哑然一笑,“翠竹,这话可不能乱说,圣上的事不是你我可以无乱猜测的,再说,他不来,我也乐得个清静。”“是吗?原来朕那么令婧讨厌啊,连见都不想见!”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皱眉,是谁让他叫我婧的,这个名字除了曾经的那人,谁都没有资格叫。而旁边的翠竹已经吓的跪在了当场,颤颤巍巍的呼着奴婢罪该万死。之涁只身一人走来,想必有事要谈,不过他来这儿除了谈事情还有什么理由呢?“翠竹,下去吧,圣上不会怪罪于你的。”“婧还是很了解朕嘛。”他自在的坐在我对面,笑着说道。第二次了,这个名字,我等到翠竹以及其他侍从离开,马上开口说道:“圣上叫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叫婧好吗?”我发现现在我还是能自在的和之涁说话,果真是因为这皇后只是一个虚有其名的身份吧。“为何?”之涁一副想探个究竟的样子。“因为曾经唤我这名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只想保留那份记忆……”说出来心还是会痛,我低头随意的拨着琴弦,看似无意,却只因为不想让他看穿我的心思,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想藏的都藏不住呐!沉默了一会儿,也许他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转了话题道,“你既然已经是皇后,就该自称臣妾,免得被人挑刺,不过私下我们三人时,还是以姓名相称,莫要疏远了我们的关系。”见我点头,他终于开始了正题,“尘现在被我安置在辰星殿,离你这儿很近,我打算过些日子封她为尘妃。”“那其他的嫔妃呢,你能向梦尘保证只专于她一人吗,如果你答应,那我就可以处理一些暗藏心机的女人了。”“可以,不过不要做的太过分,她们里面有些的身份不简单,你得了解下她们的身后势力再决定。”之涁苦笑着说,“有些人呐,认为我刚登基,局势还不稳定,都想趁机分一杯羹。”“不过他们猜错了,不是吗?”我同样笑着说,“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最容易被人树敌,既然之涁看得清楚,打算怎么做是之涁的事,后宫不能涉政,对吗?”他笑睨的看着我,说道:“既然婧儿不愿听这些琐事,那就为我弹一曲吧,好久没听到婧儿的琴音,甚为想念啊!” 第十八章 暗流汹涌的宫廷 靖平二年爹爹被封为武侯,暂时驻留在京都,哥也成了世子,还兼了个什么巡查使,不过圣上将封地设在了西蜀,也将哥的职务丢在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害得哥在我成婚后没多久就又返回西蜀。梦尘也终于被封为尘妃,和之涁两人逍遥的过着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反是我住的凰翼楼在嫔妃察觉到圣上从没有在我这儿过夜后,知道我这正宫皇后不过是个摆设,丝毫不得皇宠。来串门的少了,小动作也几乎没了。如果人生是这样也不错,我和典在后院练剑,这几乎成了每日必做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除了翠竹,其余人全部被挡在外面,否则如果传出去堂堂正宫皇后整日舞刀弄枪,那些礼仪大臣绝对会参我一本,后宫也会闹得鸡犬不宁。“小姐,李妃那儿来了人,请您去见见。”翠竹站的远远的说道。因为上次我和典练剑时她走得太近,被剑气伤到,现在她是能站多远就站多远。“知道了!”我头也不回的说道。“有破绽!”典轻呵一声,打飞了我的剑,而我的脖子上也被架着一柄长剑。移开典的剑,我抱怨道:“翠竹,你每次一说话,我就会被你分神,瞧,我又输了,真是不爽啊,每次都输!”“技不如人,何必怪罪他人。”典冷不丁冒出一句。“当年爹爹教我剑法时,我可是练的如火纯青的,就是之涁也不一定比我厉害,肯定是你太强了。”我怀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天下第一吧,就算不是,少说也是绝对的高手!”“我的剑术虽算得是上乘,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何其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中上的位置,寒卿可不能坐井观天。”典仍是黑色面纱,自从来了宫廷,他就没除下过,而且只要之涁一来就会闪人,神出鬼没,害得我这凰翼楼里的侍从都敬畏这个神秘男子。“知道啦,不过现在我要去见那个李妃的人,没空听你说教。”说完我就回房换身衣服前去大堂。李妃是最近才被送进宫来的,可能还不清楚我这个空架子皇后吧。曾经听之涁谈起过,李妃的外公还是三朝元老,她的父亲也算是位居高官,这样的人物还真是难对付,我想不出她有什么可以找我的,难道还想抢皇后的位子?踏进大堂,看到的只有一个女子,虽说是侍女的打扮,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我还是放下疑虑,漫步进去。她看到我进来,依着侍女的礼节行了一礼,等我入座后,清脆的嗓音说道:“由于近日天气炎热,李妃娘娘特命奴婢为皇后娘娘送来酸梅汤,这是由李妃娘娘亲手熬制,家传秘方,希望能为娘娘解暑。”无事献殷勤?让人不怀疑都不行,而且我好像与李妃也不熟,莫名的送东西来,不是怀有目的就怪了。“回去转告李妃娘娘,多谢她的用心!”有些话不能明说,我微笑着说道,“算起来我的年龄比李妃娘娘还要小两岁,怎么好意思让做姐姐的给妹妹送东西,请她以后不必费心了。”“是,奴婢会转告娘娘您的话,请娘娘喝汤。”这侍女将这碗所谓的家传秘方酸梅汤端到我面前,翠竹先用银针沾一下,没有变色,于是我接过碗。“慢着!”黑影刹那间从我眼前晃过,典出现在大堂上。原来他有这样的速度,那他以前和我对打不是纯粹在戏弄我!我有些生气,不过,手中的碗何时在他手上?那侍女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有些奇怪,普通人看到典黑乎乎的出现脸上都会有些害怕的神色,她却不是,虽然马上被很好的掩饰了,不过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表情,是惊惶失措的眼神。这肯定有古怪。“怎么了?”我对着典说。“这汤有毒!”我瞥见那侍女身子颤了一下。“怎么可能,我明明用银针试过了啊?”翠竹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的插嘴。“不错,我亲眼看见,银针没有变色,难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毒药都能让银针变色。“这是西域的奇毒,银针不会有反应,服下后有近一个月的潜伏期,然后身体会慢慢逐渐衰弱死亡,这种毒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却非常独特,我曾经在……那里见过,不会错。”典肯定的说道。“是真的吗?你叫什么?”我慢慢走向这个看似镇定的侍女,严肃的问道。“娘娘难道仅凭一人之言,就认为李妃娘娘会下毒害您,奴婢可不曾听说过什么西域奇毒,就奴婢所知,天下没有银针试不出来的毒。为何娘娘要疑心李妃娘娘?”她的表情很真切,好似我冤枉了她。不过我不会怀疑典,他从来不会骗我,如果他不想告诉我,他宁愿选择沉默。“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冷漠的问道。看着她,我对着身后的翠竹说道“翠竹,把这汤拿去喂狗。”“奴婢叫姬兰。”这次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姬兰,从现在开始,待在这儿,直到一个月结束,如果那狗死了,你就不用回去了!”我不想再听她的狡辩,毕竟宫里的人都是能言善辩,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看到走进来的翠竹,我朗声说道:“本宫这就去拜访李妃娘娘,多谢她的酸梅汤!”——————李妃打扮得很美,丝绸般的长发用玉簪挽起,发上零星的插着几根金簪,随意却不失庄重,纤细的腰束着繁复的锦带,一身的丝衣随风飘逸,她全身散发着一种媚态,撩拨着人心,不过我很反感这样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就好像在勾引别人。我站在李妃的罄雨殿里,典则躲在暗处看着,我能察觉到。看着走来的她,我笑得亲切:“李妃姐姐安好,小妹年小,理当来拜访您,不过因为事务繁忙,难得有空暇。今次特来感谢姐姐让人送来的酸梅汤,姐姐辛苦了。”她笑着推托说:“妹妹年龄虽小,却聪慧动人,深得圣宠,姐姐新来驾到,贸然送东西,不知礼数还请妹妹见谅。”讽刺我吗,可惜说错了对象。“妹妹今日前来是想向姐姐要一个丫鬟,不知姐姐肯不肯割爱?”“呵呵——妹妹想要什么尽管说,一个丫鬟而已,何必亲自前来,只需差人通知我就好,姐姐哪有不愿意的!”她笑得妩媚,我却得强忍着不马上冲出这里。“那就先多谢姐姐了,那人已经在我那儿,我就不叫她回来了,好像是名字叫姬兰的。”我仔细观察着李妃的神色,果真被我捕捉到了一丝惊讶。再续续谈了一会儿,我起身离开。李妃这人不好对付啊!她很聪明,也许她认为是未雨绸缪,不过她已经把自己和姬兰撇清了关系,就算我把这事说出来,她也能说自己毫不知情,而且这毒既然不是中原所产,知道的人肯定也寥寥无几,恐怕太医院能了解的也只是皮毛。“典!”我坐在池塘边唤道。他立刻从对面的树上跳下来,却美的宛若黑夜的精灵翩然而至,有一瞬间的呆滞,却被他冷漠的视线唤回,我尴尬的笑笑,“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姬兰?她是肯定回不去的,不过留在这儿也好麻烦,她不是我熟悉的人呐!总会不放心的。”“你把她怎样都可以,你有这样的权利,不过,当年你也不曾熟识我,为何把我带回去?”他探究的目光射来。“你不一样啊,如果不带你回来,你必死无疑,而且你当时有种对生命无所谓的态度令我很好奇,所以当然要慢慢研究啦!”看着他瞪过来的目光我笑得开心。其实当时只是难受罢了,他那种对自己生命无所谓的态度,也刺激到我当时跳崖的绝望,所以不管他的过去怎样,我只想让他能重新来过,重新选择人生,可是他却因为我又回来了宫廷……“至于姬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又没有错,她只是依照主子的意思办事,难道我要将罪责全都归罪于一个没有地位的弱小侍女?”我无助的看着水里的莲,都已经一年了,这儿的莲依旧美丽,可我的光阴却在缓缓流逝。“算了,不去管她了,过一个月再说吧。” 第十九章 兰姬 “小姐,小姐,那……那……狗……”翠竹惊慌的跑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还没一个月呢?这么快,“别急,慢慢说。”我镇定的坐在塌上,边喝着茶边说。翠竹停了停说:“就是小姐要我看着的那条狗,刚才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我……”“你去把姬兰叫来。”我打断她说道。姬兰的面色很苍白,人还算镇定,向我行了礼后,也不说话,只是乖巧的站在一边。“姬兰,看见这狗了吗?它就是喝下你送来的酸梅汤,现在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指着那已经奄奄一息的狗说道。沉默是她的回答。这我早就预料到,只不过她那么袒护她的主子,可那主子却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真是可笑!“姬兰,你不用回去了,翠竹!”“在,小姐!”“你去带个口信给李妃,就说上个月她送我的那个侍女姬兰死了,做妹妹的深感抱歉!要记得按照这狗的死状说给她听,不过不要多加评论,只要仔细观察李妃的神色,快去!”我说完又看向姬兰,终于从她的脸上发现了些许害怕。只不过我还不打算告诉她我的决定,让她慢慢焦虑着吧!我只对她说了句跟着我,就自顾自的向后院的池塘走去。有时欣赏别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别有趣味,尤其是决定权在我手上。我信手捏着一小块糕点,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喂着池塘边簇拥而来的红鲤鱼,它们热闹的抢着食物,一举一动间洋溢着生命的活力,水面也随之展现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我注视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姬兰无助的大眼没有焦距的对着池塘发呆,好有趣,我笑出声来。她听到声音,马上回过神来偷偷的望了我一眼,恰巧与我的视线碰撞,又迅速低下头去。思维反应好敏捷,我暗叹。也许是没有听到我再出声,她看上去有些焦虑不安,不过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再作弄她也没什么意义了,把手中剩下的糕点全丢进了水里,我拍了拍手掸掉碎削,正好翠竹回来了,开口嚷道:“小姐,李妃娘娘很奇怪哎!我告诉她姬兰死了,她好像很惊慌,还不停的追问您的反应,不过我当然没实说啦,瞎编乱造了一点……”“叫你别多说,你怎么不听,算了,她的耳目众多,也会打听到事情真相的。”我有些生气,李妃很聪明,翠竹说话又不够谨慎,难免不被她察觉到。“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对姬兰说。”翠竹安抚似的摸了一下姬兰的手再离开。我也有所耳闻,这些天翠竹似乎和姬兰的关系比较好密切,现在恐怕是看到姬兰在害怕,象征性的安抚她。“你应该有些明白了,不是吗?”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姬兰,“姬兰已经死了,就算李妃知道你还活着,她也不敢说出来,她现在可是自身难保,所以,你的生死……”她的手捏得紧紧的,有些颤抖。“由你自己来决定,你现在可以选择自己的将来,你可以离开宫廷,也可以继续待在这儿,不过得换个名字,你自己想吧!”我一个转折,看着她惊讶的呆住的表情,戏弄她真的好有趣。“我……”她语无伦次的说道,“不是,奴婢……嗯,想……”最后她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口气说道:“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尽心伺候娘娘,以报不杀之恩!”“你难道不想离宫与家人团聚,如果是因为没钱,我可以给你些。”她眼神暗了暗,哑着声说道:“奴婢从小就是孤儿,五岁就进了府做丫鬟,后来到了宫里做侍女,前些日子被分配到李妃娘娘处所,娘娘嫌奴婢是外人,奴婢的生死她也不在乎,所以让奴婢来做这事,其实李妃娘娘没说这汤里是什么,而是奴婢一次路过娘娘房外,不小心听到娘娘和一个心腹交谈才知道的……”她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原来不是李妃那一路子的,不过我也不能全信她,叹口气,我说道:“起来吧,既然要留下就待在这儿,你以前叫姬兰,……现在叫兰姬好啦,是我从自己府里新带来的丫鬟,如果有人问起就这么说,下去吧!”摆摆手,她谢了恩却仍跪着,我无奈,只好自己先离开。“典,你有办法让宫里人都大概清楚李妃的事吗,我只要让别人认为李妃已经失去圣恩的眷顾,等于是被打入冷宫,而李妃的人让他们大致猜到我已经掌握了她毒害我的证据,她的生死在我手中,行吗?”我找到典悄悄问道。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道:“可以,不过这要慢慢来,而且这事圣上会知道,没关系吗?”“没事,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现在有梦尘,才不会管这些麻烦的女人,只要别让她身后的势力跳出来吵就好。”我了然的说道。“那好吧,一个月后就会有些你要的效果。”——————也许留下兰姬不是件好事,我在一个月后发现这一点。我走到哪儿,她就会跟到哪儿,端茶倒水,准备膳食全都经她的手。连本该是翠竹做的事也都被她抢去做,搞得翠竹每天闲着没事蹿门去见梦尘。现在,我散步在离凰翼楼有些距离的涟漪园。这儿正如它名字,有一个碧绿的小湖,清澈的湖水是经城外的山泉流入,些许鱼儿自在的在这儿游荡,嬉戏玩耍,真是乐在其中呢!这里很少会有人来,也许是因为圣上从未来过此地吧,我走了一会儿,选了一块稍显平整的石头打算坐下,享受着难得的夏日的清静。而这个整日跟在我身后的兰姬马上拂开了石上的树叶,乖巧的站在我身后。真是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喜欢所有的事情别人都为我做好,而我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不过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她其实也挺固执的,而我既然让她留在了凰翼楼,就不会将她当作低人一等的侍女看待,更不会拿皇后的身份命令她,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只有苦笑的份。“啪嗒!”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我惊讶的回头,“谁在那儿?”我明明记得进来时这园子没人,而我在这儿时也没人进来啊?除了唏唏嗦嗦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安静的好像刚才的只是幻听,不过我相信自己不会弄错,明明有过树枝踩断的声音,兰姬也有些好奇有些紧张的看着这树丛。“出来,我听到声音了,再不出来我就进来了,被抓到的和现在自己走出来,我的决定可是不一样的。”我有些怀疑这儿人迹罕至,别是那些侍女和侍卫在幽会,那就有些严重了,在宫廷里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的,这样侍女会因为行为不检点而被赶出宫外,除非我将这侍女指配给某个侍卫。没多久一个人影从树后出来,却令我惊讶万分,“你是谁?” 第二十章 养子忧安 出来的是个男孩,小小的个子,穿着一身虽稍显陈旧却还能看出是做工精细含有刺绣的缎袍,这身衣服绝不会是下人能穿的上的,他该是在宫廷有着一定地位的,我纳闷,之涁的兄弟大多已在前几年的争权夺利中死去,剩下的也被之涁赶到了远离京都的荒凉之地,为此我还曾感叹过宫廷权力的黑暗。那么现在这个小孩是谁?眼角瞥到兰姬,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更加不解,她认识?“兰姬,他是谁?”这男孩不做声,我只好问看上去知道的兰姬。“奴婢……不知道。”她闪烁着眼光不敢看我。“兰姬,不要骗我,他到底是谁?”我语气加重。兰姬脸色更加苍白,却仍不愿开口。“不要欺负兰姐姐,我……我……”男孩突然开口恳求,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好像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低头看了下自己,难怪,我只随意的穿着最简洁的长裙,没有装饰,也没上妆,乍一看去,只会以为是普通的侍妾或者地位稍高的侍女,怎么可能会联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请娘娘赎罪,因为他母亲死的早,所以不懂规矩,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饶恕。”兰姬示意他别说话,复杂的眼神看向我,好像其中夹杂着怜悯?“这位小公子姓欧阳,名忧安,是一位皇子。”皇子,怪不得在宫里,不过他的年龄……太上皇有那么小的儿子吗?兰姬的下一句话马上打破了我的疑问,却带来了更大的刺激。“小公子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因为母亲生前没有名分,所以不被承认,只允许留在宫廷里养育直到十五岁,已尽到皇族的责任。”“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之涁……”咻的站起身,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走调,这太荒谬了,之涁几岁生的他,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他在我家或者是刚被立为太子时的事,而当时他和梦尘……“小公子今年五岁,是圣上当时还是太子,在东宫发生的事……”兰姬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越说越轻。仔细看看这叫忧安的男孩,眉宇间是有几分之涁小时的样子,清秀的脸蛋上虽沾上了点灰,却依稀能猜测出他的本色。“过来,忧安!”我僵硬的崩出这几个字。他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望向兰姬,于是兰姬小声的说:“小公子,听话,娘娘是当今的皇后。”忧安惊讶的看向我,神色间全是不相信,却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我蹲下身看着这个只有我一半大小的小孩走过来,心情复杂的理不清头绪,“忧安,你平时由谁照顾,你父皇……来看过你吗?”“父皇?”他迷茫的看向兰姬,好像不清楚父皇是什么含义。“这……”兰姬迟疑的看向我,小声对我耳语,“小公子的事……圣上不知道,清楚他的存在的也只有已逝的皇太妃和掌管宫中大小事务的总管,这几年是奴婢和几个从小待在宫里的侍女照顾他的。”我再一次震惊的看向这个不为人知的皇子,他也是皇子啊,居然只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那他的母亲是怎么回事?”我同样小声说道,并不是担心忧安会听到,他还太小,不会明白这种事情,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这样的秘密不该大声谈论。“他的母亲是当年二皇子送给圣上的歌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但是他母亲知道因为自己没有名分,如果被人知道她怀有孩子,会被赐堕胎药,但她想保留这个生命,所以通过一些手段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亡,而她自己逃出了东宫,在我们这些侍女的陪伴下度过了最后时光,她……是难产死的,因为我们不能叫太医,又没有接生婆,所以……”兰姬说到最后眼眶里已擒满泪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行动却先行了一步。我轻抚着忧安的头,为他整理着已经散乱的头发,他有些惊慌,又好像受宠若惊的僵直着身子,我对他温柔的笑笑,慢慢抚着他的背,让他放松下来,轻声说道:“忧安,从今天起住在我这儿吧,你这几年丢失的我会加倍还给你。姬兰,你回去准备一个朝南的房间给忧安。”姬兰奇怪的看着我,“快去啊,”我催促道。我打算要认他做养子,他不再是没有身份的皇子了,虽然我气愤这件事的发生,不过孩子是无罪的,我不能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我叫萧婧,算着应该是你的长辈,你可以叫我母亲,也可以叫……”我不太清楚这些称呼,尴尬的停住,最后好不容易崩出,“叫娘或者姨,随便你。”他比同龄的孩子要安静许多,听我说话也大多只是点点头,现在虽然眼神里尽是不解,还是很乖巧的应了下来。——————“婧儿,这是怎么回事?”人未到,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我就知道之涁听到这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出现在我面前后,他看了看周围,定格在忧安身上,指着他说:“这个小鬼不管他是谁,你有必要认他做养子?你知不知道你认的小孩可会成为当朝的嫡长子,这不是小事!”他只知道我要认养子,却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孩子,讽刺哪!“臣妾当然知道,”我冷笑的看着他,“只是圣上清不清楚他是谁,他的母亲又是谁?”之涁这才认真的打量起忧安,过了一会儿,他屏退了大堂上所有的侍从,不太确定的问道:“他……是谁,婧儿!”“哼,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的父亲这世上能有几个?圣上倒是占据其一嘛!”我揽过站在一边的忧安,对他说道。“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而且他都多大了,我怎么可能……”之涁激动的对我大声吼道。“怎么不可能,圣上可记得六年前的一个叫烟悦的歌伎……”“是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她是死了,不过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你看这个。”我拿出一个玉环,是忧安他母亲的遗物,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涁字,不是之涁的还会是谁的。接过玉环,诧异的神色停留在之涁脸上,“这玉环是我的,可是他……”“他叫忧安,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他现在是住在我凰翼楼里的皇子。”我认真的说道,“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事,他的存在是事实,我不会让他在宫廷里自生自灭,所以……”我专注的看着之涁,“梦尘那儿是会知道的,圣上还是自己去向她解释吧,臣妾不愿做这伤人之事!”——————靖平四年秋我没有去过问梦尘知道这事后的心情,她的路不能永远都由我来为她铺垫,她要学会独自接受这一切。至于之涁,我更不会多加注意,他也比过去更少来这儿,也许不知道怎么面对忧安吧。忧安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我的养子了,之涁在我的逼迫下颁了诏书。不过这样忧安就可以安心的待在宫里,不再有过去的难堪日子。“姨——”孩童稚嫩的声音从园子外传来,他最后还是选择叫我姨,这让我觉得也舒服些,毕竟我现在才十七岁,就算有着过去的记忆,我也只是曾经的二十岁。“忧安,功课学完了?想去哪儿,姨带你去。”我温柔的看着他。我为他请了当年教之涁的太傅陈少颖为先生,又恳请了典作他武术师傅,虽然有时他还会胆小的看着陌生的一切,不过来这儿快两年了,他变得开朗了许多,也逐渐恢复了孩童的纯真,我这时有些庆幸兰姬留在我身边,兰姬和忧安似乎很熟,这大概是忧安能那么快适应的主导因素吧!“忧安想去涟漪园,姨和我去吧!”他甜甜的笑着。我刚要答应,一个侍女风风火火的冲过来,还没到我面前已经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她失礼的说道,“太上皇病危,请皇后娘娘马上移驾紫星殿!”“知道了,我这就去。”我抱歉的对忧安说,“忧安,我这次不能陪你,你让翠竹姐姐陪你去好吗?”忧安看看那个还跪在地上的侍女,笑着说:“忧安没关系,姨有事不用担心忧安,翠竹姐姐会陪着忧安的。”虽然才七岁,忧安却仍比别的小孩懂事。不过太上皇的病危我早有耳闻,好像一年前就已经不行了,我准备了一下,让兰姬跟我同去。刚走出凰翼楼,典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怎么都急急忙忙的有事?我奇怪的看向典。“萧府差人来,有急事要你回去。”典低声对我说道。什么,我心开始不规则的乱跳,有急事到要差人进宫找我,这绝非小事,这几年来除了重大节日,我从未私自回过家,难道是……“告诉圣上,就说皇后身体不适,不能前去。”我对带路的侍女说道,又转身对后面的兰姬说,“快去准备便装,我们要出宫!”没再去管惊讶的侍女,我直接转身返回凰翼楼,穿戴好服饰,我和典,兰姬凭着我的令牌混出了宫。 第二卷 赴临北疆 第一章 昔日大将 “你是……朱闵副官?”我惊讶的看着这个手上还绑着绷带的负伤男子。一回到家,我就急不可耐的冲进大堂,看到的就是这个本该与我爹爹在北疆的朱闵副官,爹爹是今年春去的北疆,我还不曾为他送行,现在回来的却是带伤的朱闵副官,我有不好的预感。“小姐!”朱闵副官的声音有些沙哑,“将军他……出事了!”“什么!”我机械的问道,脑子好像停下不动了,只是凭着本能在说话,“朱闵副官,请你说清楚,什么叫做出事!”我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都是下官没有保护好将军,害得将军身负重伤,还被敌军劫去。”朱闵副官突然跪下哽咽着说道,“因为西蜀发生叛乱,将军派了两万精兵去协助镇压,并且还要维护当地的秩序,兵力空虚使得敌人有了可乘之机。”“后防那里不是还有一万的预备军吗,怎么会这样,而且西蜀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爹爹怎么不上报朝廷?”我着急的问。“将军早就报上了,……那些预备军从没有打过仗,怎么敌的过北面鹄国号称‘飞鹰’的骑兵,这是十天前的事,下官是来求小姐让圣上发兵援助,并且救回将军。”朱闵副官恳求道。之涁会派兵吗?我没把握能说动他,毕竟现在局势有些不稳,太上皇又病危,兵权外放的决定可是说不定会动摇他的地位,他肯冒这风险吗,我不知道。不过……“兰姬,你把这个交给圣上,告诉他,如果还记得那个承诺就请派兵援助北疆的军队。”我将那个‘昊琐’令牌交给她,自言自语道,“但愿他会答应,这也是他的疆土,他的国家哪!”“兰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阻止刚要开口的兰姬说道,“你若想跟着我,就自己来北疆吧,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不过我会让典留下和你一起来,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路上不安全。”兰姬感动的谢过,急匆匆的往宫里赶去,而典则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兵荒马乱的地方你自己顾的了吗?”“我有剑术保身,又有朱闵副官,不会有太大危险,兰姬这个倔犟的女子肯定会跟来,我怎么会让她单身前来,有你陪着我放心。”我僵硬的笑着说道,“朱闵副官,我们马上走,越快赶到越能有所计划。至于典,你就等兰姬一起来,就这样,我先走了。”不再去看典摆着的脸孔,我回房换身男装,骑着张伯准备的快马疾驶而去。——————“朱闵副官,你能讲一下当时具体的情况吗?”我在短暂的歇脚时候问他。“是,小姐。”他把疲惫不堪的马圈在树干上,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草地上说,“是半月前的事了。前些日子鹄国那边来了个新的统帅,行事极为的刁钻古怪,不按常理,半月前他率兵绕过我们的驻扎地袭击了我们西南方的给养线,使得那些预备兵人心不稳,虽然将军最后安稳了局势,却还是稍乱了阵脚。然后他又派兵在北疆城外与我方对阵,可恶!他很卑鄙,用那些兵力牵制了我们的主力,他自己则率军绕到南面偷袭了我们的本营,将军曾经有猜测到,所以留在营地,可是那里只剩下两千多预备兵,根本敌不过,我脱身回援时,他们已经……我只看到将军胸口中了一箭,敌军将他捉住时他已经昏迷。”朱闵副官说到后面沉重不已。我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手无意识的蹂躏着身边的泛黄小草,心好像压的透不过气来,不过我知道必须救爹爹出来,不管如何。“那爹爹的伤严重吗?你们有探子打探回报吗?”“下官……不清楚,下官和几位同僚重新布局了剩余的兵力,使得那儿能暂时勉强抵御敌军,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还未曾有探子回报。”朱闵副官也是一脸焦虑。“那……鹄国统帅是谁你总该知道吧,是什么来路,什么背景?他会怎么对待……俘虏?”我紧紧的捏着手心里的草,不敢想象如果他们会处死俘虏我该怎么办。“他们统帅姓梁,不知小姐知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天朝的一位将军梁启?”“略有耳闻,他是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平复了当时众位皇子各自的势力,统一了离散的兵权,帮助太上皇稳定了登基前的局势,也打退了虎视眈眈前来侵犯的邻国,可谓是镇国安邦的主要领袖人物,不过他后来是怎么回事?”“是啊,那么杰出的将领却……”朱闵副官目光看向远处,回忆道,“下官知道的并不多,当时梁将军带着全家老少一夜间搬离了京都的将军府,不知所踪,几日后朝廷就突然下令,公告梁启将军叛国,格杀勿论。然后事情慢慢淡化,朝廷也就没了下文……不过我比这世面上的消息要知道的多些。当年梁将军去的正是现在的鹄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王没有封他为将军,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现在的这位统帅姓梁,名孜韡,年约二十有一,小姐可猜到了什么?”“都姓梁?他是梁启将军的后人?”“正是,梁孜韡正是梁将军的独子,梁启将军是四十多岁才有这么个儿子,可惜据说梁将军已经在前几年病逝,而这位出奇的年轻统帅,过去学习的可谓是世上最具精妙的兵法和战术经验,梁将军过去可是从没有过败绩啊。我确信鹄国从来没有让那么年轻的将领做过统帅,可是现在他以及他所率领的军队却打败了我们,该说是后生可畏还是朝廷自找苦吃,放走了那些栋梁之材……”他不住的叹气,遗憾的可是良才不为我天朝所用。我如果没猜错,梁启将军的离去可能和娘过去讲的是同一件事,那时的静王沁以及大多官员被处死或流放,而梁启将军该是知道些什么,或是担心着什么才离开这个他热爱的故土,去往陌生之地?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都是站在敌人的立场的,再敬佩也终究是敌人!“朱闵副官,我们上路吧,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这里距北疆还有多远?”“两天,抓紧些最快一天半,不过小姐可要小心身子,这一路都没多休息。”朱闵副官关心的说。“没事,不过朱闵副官,以后要改叫公子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萧寒卿,是爹爹的侄子。”我告诫道,“将领们大多不会认可一介女流所说的话的分量,不过加上我皇后的令牌,以及这个身份,还有你的帮助,或许有用。”我不记得朱闵副官有没有回答关于俘虏的问题,即使有,我也在下意识的遗忘它,不愿为了过多担心而乱了情绪,可我的心绪有安宁过吗? 第二章 比剑 到达北疆时以近黄昏,如火般的晚霞点缀在天空,为这战场衬出一份凄凉。我被这壮丽河山所吸引,如果这里仅仅是一座城池,城外仅仅是一片美丽的草原该多好,可惜事不如人愿,多少次的战事在这里打响,多少的鲜血洒在这片土地上,连这城墙都染上了一份暗红的色彩。朱闵副官也许习惯了这里的萧索,他径直骑马来至城下,大声喊道:“快开城门,使者到了!”是我让他以使者的身份让我进去,至于然后……再说。城门缓缓的打开,吱呀的声音刺入耳膜,尖锐的展示着它古老却持续的功能——守城。一骑人马出来迎接,我在这些人中依稀还能辨出几个儿时见过的将领,可惜每一张脸上都苍老了许多,饱经风霜的他们应该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了,我猜测着。他们打量着我时都有着不屑的眼神,虽然有几个掩饰的很好,却仍能从他们不太敬意的动作中看出,有几个望向我身后的漫漫长路,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的表情,甚至是愤慨,或许是因为我这个使者的存在才没让他们破口大骂朝廷的无能,带了使者却没有带一个将军,一个士兵。不过在朱闵副官的暗示下,他们终于以不太情愿的表情迎我进去。朱闵副官似乎很有影响力,我为这点感到庆幸,这样进来行事会方便许多。我拒绝了朱闵副官建议的先休息,明日再谈正事,而是以手中皇后的令牌让他们令重要将领全部进议事厅集中议事。他们有些诧异我的急切,却还是马上履行了我的命令,而我则由朱闵副官带领去了曾经是爹爹的办公所在,议事厅。议事厅只是长长的一个房间,这出乎我的意料,这里没有装饰,点缀,有的仅仅是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和一幅挂满了整面墙的地图。我停留在地图前细看,这是我见过的最详细的北疆以及这里方圆几千里的地图,这上面不仅标注了地名,山川和河流,还详细的注明了地势的高低,易守易攻之地,以及兵法中的关于九地的细致分析,而那上面的笔迹是我不能再熟的爹爹的字迹,自豪感刹那间注入心田,却马上被伤痛掩盖,爹爹现在不在这儿了,他的生死……我竟还是未知。“你好,使者大人,人已经到齐,不知可否让他们进来,开始?”一个我曾经见过的将军他不卑不亢的问话展露出了军人的傲骨,我点点头,随即走向首座坐下。路路续续进来的将领都找了位子按职位高低依次坐下,不过一些人见我坐在首位,都有些激动,两眼喷火似的盯着我。我安静的接受他们的审视,即使心里紧张的要命也表现的极为的沉着冷静。见他们都到齐,朱闵副官也坐在我的下首座,我开口道:“如众位将军所见,在下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在下也接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必定要营救萧武侯归来……”一面生之人打断道:“使者说得轻松,既然朝廷派了你来,为何不带一兵一卒,空来说说话管什么用,你以为这样勉励一下我们就会打胜仗,而且朝廷没人了吗,你一个细皮嫩脸的小鬼也能做使者,你恐怕从来没来过边疆,从来没接触过什么叫做战场吧!”他嘲笑的看着我。我按下想开口的朱闵副官,冷淡的说:“在下年纪虽小,却知道不可以貌取人,难道将军都那么大了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就将军所说,在下似乎手无缚鸡之力,那在下不如与将军打一个赌,赌在下能胜将军。”“赌什么,使者可别说什么之乎者也,我是武人,不懂那些书生东西,要比就比剑法,不知使者敢吗?”他一副讥笑我的神态。正合我意,“好,就如将军所言,比剑。”我起身先行出门,他愣了一下,有些吃惊的跟着出来。我当时匆忙出来没有带剑,而我觉得用软剑胜他不够大气,所以环顾四周打算借剑。然而朱闵副官却先开口道:“公子,你马不停蹄的赶来都没歇,不如明日再比,也好显示公平。”他的声音太响,我皱眉,那人听了嘲笑道:“朱闵,你别为他找这种借口,我看他一点事都没有,这种软脚虾就该锉锉他的锐气,以为自己的那点绣花剑法能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朱闵副官,你不必多说,借我剑!”到底谁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未知呢!“好吧……这是将军的佩剑,愿公子得胜。”他低声说道。爹爹的剑,我接过细细看着,他连剑都不在身边,那……不过,希望爹爹能助我……抽出剑,我对他说:“开始!”他好整以暇的随意站着,等着我的进攻,既然这样,那就看剑吧!我脚步微晃在他面前闪过,从他后面直扫而入,他反应的还算快,马上剑挡回身,退后几步,我趁此机会,连连快攻,伺机等待他的破绽,不过说实在的,他很强,我的快攻并没有多大成效,我立马和他分开,否则我的力量小于他,持久下去只能是我输。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儿时的画面,那是爹爹在花园教我剑术,他当时对我说:“婧儿,剑术的精髓不是杀敌制胜,而是御剑为人,不能总是想着要怎么置对方于死地,懂吗?你的剑术太急于求成,太过浮躁……”太急了是吗,我回忆着爹爹的话语,如果放开束缚,放开压力能行吗?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挥剑,剑好像随我心动,我还记得,我曾经伴着梦尘和之涁的琴箫合奏舞过剑,非常的奇妙,剑随着感觉而舞,没有招式,没有目的的舞动,而现在,有些类似于当时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在比剑,但心却冷静了许多,不去追求速胜,也不去考虑力量的压倒,我使着巧劲挥剑,每每用剑击向他的弱处,眼睛好像能看清他所有的弱点,我频频攻向他,最后我带劲挑飞了他的长剑,剑随着惯性远远的插在泥地上。我收剑,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直视这个呆滞着愣在那儿的他,不发一言。好一会儿后,周围响起了一些骚动,不知何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圈士兵,都围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他回过神来,诧异的眼神逐渐转变为敬佩,半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末将陈琦甘拜下风,使者不知师出何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剑术,比末将苦练十余载更胜一筹,末将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他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能那么斤斤计较,而且我比剑也只是想立一个威信,别把我当纤弱书生就好,于是连忙托起他的手,微笑着说:“陈将军不必如此,在下也只是取巧得胜,我们还是里面谈正事要紧。”“是。你们!”他对周围的围观士兵说道:“管好自己的职责,别杵在这儿,都散了,都散了。”挥手让士兵离开,他捡起远处的长剑,先行一步引路以示礼貌。我给了一个我没事的眼神给朱闵副官,但愿这个满眼忧虑的担心着我的副官能安心。不过刚才停下来的那个刹那,身体还是席卷起了一阵难以抵挡的疲劳感,我相信当时我的脸色肯定白的吓人,幸好当时他们大多人都呆滞着,没有注意到。 第三章 危机 重新回到议事厅,他们看着我的目光稍显好转,不在是原先应付的模样,我暗自高兴,朗声道:“诸位将军是久经沙场,论起战术经验是不在话下,在下不敢指手画脚的命令各位,不过在下该说的还是希望诸位能够听一听。”“在下姓萧,萧大将军正是在下的伯父……”我平静的开口引来的是不无惊讶的谈论。“怪不得剑术高超,原来是得大将军真传……”“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还能只身来这北疆,,胆识过人,又受朝廷重用,前途无量呐……”“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该多好,唉……”……等他们的议论渐止,我开口道:“在下萧寒卿,年方十七,现作为御察使,也兼转运使之职,在这里你们不必顾及职位高低,有什么良策可直接与大家讨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在十日之内会有援军前来。至于现存粮草,不知如何?”他们虽然诧异于我过小的岁数,不过也许是对爹爹抱有非常强烈的敬佩以及熟悉感,看着我的眼光也温和了许多,见我已经切入正题,也积极的配合发言。“粮草在上次敌军偷袭中烧毁了不少,虽然后方的运输线已经恢复畅通,但算时间恐怕会有几天的短缺。”陈琦先开了口说道。他倒是拿的起放的下,我挺敬佩这种人物的,不会因为我年轻而轻视甚至敌视,而尊重我是我在这里唯一需要的。我点点头,“那么西蜀的阳城离这儿有几日路程,那里的叛乱怎么样了,军队调的回来吗?”另一个年长的将军说道:“据探子回报,我们的军队在西蜀陷进去了,无法脱身,虽然大部分的叛乱已经结束,但零星的小股势力仍不断冒出,萧靖世子已经写了文书,表明可以让一万五的士兵先回来,但是文书来了近五日,人却迟迟不见动静。”“莫不是回来路上遭了埋伏吧?这条路离鹄国的驻扎地远吗?”我猜测道。他们面面相觑,难道有这可能性?我起身来到地图旁,对同样站起来的朱闵副官说:“副官可知鹄国军队的驻扎地在地图上是什么位置?而西蜀归来又会是走哪条路线?”“这里,和这里!”朱闵副官指着一处沿河的平原道。“鹄国的军队每次都会驻扎在这儿,这里的水源丰富,而且后备物资可以经船从水上运输,没有后顾之忧。”他为我解释道。然后又指着一条红色痕迹的路线,“这里是西蜀返回北疆的官道,一般是作为商路,但一有战争就会变成军队以及粮草的必经路线。”我看着红线和那一块区域,路线虽不远,但隔着的是连绵不断的山峰,没有近路可绕,不过……我指着山中靠近红线的一段线条,“这是什么?”朱闵副官顺着我的指尖看去,说道:“这是山腰处的一段栈道,过去是商人来往于两国免关税的捷径,不过经年未修,早已多处坍塌,这条路也就断了。”“那有没有可能重修此路,你们有去察看过吗?”我担忧的问道。“这不太可能,我们长久驻扎在此,没有发现有人行走过去或者从那边过来。”他肯定的说。“那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观察外面,很久没有进山腰打探过了?”我朝坐着的将领问道,他们都摇摇头,似乎才想起还有这条关口。“朱闵副官,请你马上派一小队前去打探,如果遇到敌军,没有必要不必抵抗,直接回来汇报,再派几个探子分批去从西蜀到这儿的官道,如有士兵在路上拦截,记住观察仔细是否是我军士兵,不管如何,先派人回报,限三日为最后期限,现在马上让他们执行。”我雷厉风行的下令,朱闵副官马上出门。而其他坐着的将领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不过我没办法管那么多,凭着直觉,我预感到有大事发生。我没有向他们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有几个将领却好像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坐在位子上蹙眉思索,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加了几句勉励和稳定人心的套话,第一次会议就这样结束,而他们也大致了解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使者。——————耐着心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消息,却并非好事。重新来到会议厅,我听着探子的回报,先到的是那支去探测栈道的小队,没有身亡,这点我比较满意,士兵只有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发挥潜能,这是我认定的道理。“按将军所说,我们在晚上到达那里,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远处有些火光,我们马上熄灭烛火,躲在那儿。”“那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是敌军还是百姓?”“是敌军,我敢肯定。他们虽然穿着我们的服装,但口音不一样,我听到了远处他们交谈的声音,虽然模糊,也不太听得懂,但是那种口音肯定是敌军的。”这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诸位怎么认为?”我让探子下去,看向众位将军,“这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不仅是赶回来的士兵,就是我们这座大本营也会受到非常严重的腹背受敌的威胁。”“我认为马上回援,营救他们。”“不行,如果这是他们的故弄玄虚,引我们出兵,他反来攻这里不是完了吗?”“可是他们……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那也要是他们真的遇上敌军,就算遇上,回来的也是一万五千人,敌军不可能马上吞下那么多人而不泄漏消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是多虑了。”“这不是消息吗?还要怎样才算消息,全部阵亡吗?”他们从一开始的几句发言到后来变成两派的争吵,并趋向越来越激烈的局势,我连忙敲敲桌子大声喊道:“都停下来,我们现在是讨论,不是争执,不要一副市井小民吵架的模样。”陆续安静下来,他们都等着我的看法,我走到地图面前,指着官道的红线说道:“这里,不管是不是真有敌军埋伏,从这里到那儿的路程应该比去栈道要短,现在,没有一个探子回来,这说明了什么?我的命令是,不管那里的状况怎样,都要有人回报,可是现在,几乎两个来回都可以到了,却一个回来的人都没有,难道你们察觉不到什么吗?回不来不正是他们带回的消息——那里有问题吗?”看他们都冷静下来思考我的话里的可能性,我指向栈道,继续说道:“还有这里,既然能看到火光,就说明有人注意到了这里,虽然敌军从来没有动过这里的脑筋,但是现在,说明了有这个可能性。我决定再派一小队以游侠的打扮进去,只需观察地形和栈道的情况,如遇上敌军,避不可避时想办法炸了栈道,我听说这里有些火药是吗?带些去。”“那公子打算派兵吗?”也许朱闵副官对他们说了我的称呼,都改口叫公子了。“是的,虽然有故弄玄虚的可能性,不过这里路程算短,出事回应还来得及,他们就算夺下此地,损失也会非常大,而且就先前的资料显示,这位年轻的统帅不喜欢干这种浪费兵力却没有太多好处的事。所以,我决定马上发兵,诸位意下如何?” 第四章 敌军? 在得到了绝大多数将军的同意后,我马上令朱闵副官整顿出发,虽然是倾巢出动,不过我担心敌军发现而走漏风声,于是命守卫留守原地,平时该出现的也都要准时让他们发现。“公子,刚才听说您打算随前锋队伍前去,这样太不安全了,您还是随中军一路吧!下官和陈琦将军去打前锋,保证做得漂亮。”我正在挑选马匹,朱闵副官走过来对我劝道。“不必了,我已经决定,我也想多了解点战场,前锋中锋不都是要打仗的吗?只是早晚而已,我早点观察到敌军的动态,早做分析,不是对战事更加保险吗?而且,我是作为使者前来,如果畏首畏尾,不是丢了天家颜面,损了士兵的锐气吗?朱闵副官,你不必担心了,我自己也有武艺保身,不会出大事的。”“这是……”我走到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旁惊喜的说:“这是爹爹的马,叫闪光对吗?我还记得前几年养在家里时还只到我肩,现在那么高了。”我轻轻摸着它背上的毛,笑着说:“还记得我吗,闪光,过去我可是经常照顾你的啊!”它温顺的把头靠过来,亲昵的轻碰我的脸,是记得的吧,我猜测着。“这家伙可是很嚣张的,除了将军他可是谁都不让骑,还总是欺侮别的马,简直独霸一方了,不过它似乎认可公子,不如公子选它吧!”朱闵没再提那事,是因为知道我不会改变决定的对吗?“嗯,它也好久没出来了,爹爹被抓后它一直在这儿吧,闪光,愿意跟我出来吗?”我苦涩的说道,脸上却还是保持微笑。它推推我的肩,表示同意。“公子,您不要太担心了,将军的事,我刚刚接到资料,还在他们营地里,听说伤得……稍微有些重,不过有人照顾,只是软禁着,没有被过分对待。”朱闵副官是在安慰我吗?“是稍微吗?朱闵副官,你不必瞒我,爹爹不太好吧!”我哑着声说,“只是软禁爹爹对吗,他们会不知道爹爹的重要性,况且爹爹的武艺并非默默无名,而是出了名的快剑高手,除非……除非是伤重到无法动弹,没有必要过多看管才会这样对吗?”我牵出闪光,无奈的说道:“我现在再担心,再难受有什么用,一样救不出爹爹,还不如待会儿好好锉锉他们的锐气,或许还有希望。”朱闵副官跟在我后面,没有再说话。“走吧,他们在等我了。”我骑上马和他们几个将军汇合。“公子,您居然骑的了闪光!太厉害了,闪光可是除了将军谁都不让骑的啊,您可是它背上的第二人哪!”一个年轻将领夸张的叫道。“少胡扯了,公子说了,出发——”朱闵副官骑着马过来阻止了那人的喋喋不休。——————我让前锋全部上马,飞奔,越快到达估计地越好,毕竟也许赶来的那些士兵已经被困住,更可能已经开战了,而这里缺了这些士兵的回防,寸金难守,这样北方的大门不也敞开了吗?我回想着刚才的讨论,我和大多数将领都估测敌军会在官道边的一处狭窄道口埋伏,伺机偷袭他们,不过那处地方总是让我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公子,刚才前哨回报,那里没有发现大量敌军,只有一千人左右的小股骑兵徘徊在道口西侧。”陈琦从前面过来和我并肩骑着,风声很大,他大声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敌军在哪儿?”我不太确定他刚才说的和我听的是不是一样。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勒马停住,不是听错!居然没有发现大量敌军!怎么可能?朱闵副官也赶了过来,询问道:“怎么了,突然停下?”“令士兵下马,原地休息。”我对朱闵副官说,“我们有麻烦了。”趁着朱闵副官去发布命令,我和陈琦走到一边,他取出小型的地图说道:“公子,你看,这里是我们估计敌军的埋伏地,有非常有利的地势做掩护,而且因为道路狭窄,士兵会被分成长散的条形,有利于袭击,可是现在那里一片只有一千左右的敌军,而且他们没有掩护,明目张胆的骑马走在路上,甚至还穿着非常耀眼的服饰,故意引人注意,至于您曾经命令要特别注意的周围适合遮掩的那些树木丛生的地方也没有发现敌军。”“全都没有发现!”我震惊的说道,“那他们这一千骑兵是在干吗?他们吸引我们的眼光是为了什么?我们出兵的消息可是刚刚决定的,而他们到达这里也许要近一天的时间,可别说他们的将军会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我绞尽脑汁想着他们的目的。“陈琦将军,你能再详细的讲一下这块地方的地形吗?”我指着被标注出来的靠近栈道和官道以及那块我们估测的埋伏地的整一片地域。陈琦点点头,首先指着靠近栈道的一小块说道:“这里是山坡,栈道是修建在半山腰,比较里面,出来就是这块地方,没有大路可走,只有供两人的小道,周围是参天大树,而出这儿五里就是官道,就是这儿!”他指道,“官道平坦,和这里差不多,周围树木比较密集。而估测的埋伏地距这地方十里左右,地势稍险,属于一个喇叭口,靠里的两边有峭壁,不过要在上面射箭不太可能,太过陡峭,也没有支撑点。而靠外面是树林,可是没有发现埋伏。”“那这附近有没有其它路可走?”“没有,周围树木茂密,不可能通过大部队,也不利于交战。”“如果在远些,过了这个峡谷是什么地方?”“峡谷很短,只有一里左右,出去是平坦的大道,树木很稀,无法隐蔽,再前面几乎是差不多的地形,只有一个小岔道,不过谁都知道那里是死路。”“死路?具体在哪里?”“这儿,在峡谷过去十里,虽然是死路,到底却是一处温泉,据传是疗伤的好地方。”“你觉得三万的兵力进的去吗?”“不可能,就算是一万的兵力也太多,那里路很窄,又是崎岖的山路,并不方便。”他解释道。“就算敌军想引他们过去也不可能,士兵都是常年在这儿的,这里的地形他们都很熟悉。”“熟悉?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无路可退也决不会进那条死路对吗?”我好像看到了杂乱无章的线条中躲藏在暗处的线头,只是还有些不太明白。“这里周围都是山吗?”我指着官道周围的一片地方。“是的,不过有的地方离的近,有的离的远,比如这里的峡谷是紧贴着,而过去峡谷的那边有个十几里宽。”“可以绕过这个峡谷吗?就是从峡谷后面走,有没有路?”“没有,这里都是山,但如果是上山绕过去,路多点能到。”陈琦说完后,我盯着地图出神,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公子,怎么样,想到了什么?”是返来的朱闵副官,疑惑的看着我。我神秘的笑笑,“我知道他们的部署了,朱闵副官,请马上命中军指挥官过来,要立刻。”“是!”“陈琦将军,让士兵上马,休息够了,要开始作战了!” 第五章 前锋的战斗 已近晌午,阳光却没有光临我们,它深深的藏在云朵里,也许是不愿看到待会儿的血腥,我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无奈的笑着,天公不作美哪!这可是平生第一次的指挥,本来以使者的身份只需待在后方鼓励士兵就好,可是我做不到,读书近十载,如果不能用于实际,要来何用?况且那些侵略者,他们夺走的是我最爱的父亲,这是最不能容忍的!皇后的令牌也许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却为我赢得了这场战役最大的指挥权,尽管几个年轻气盛的将领满脸的不服气,年长的几个更是一副轻嘲的样子,但是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可惜这机会恐怕只有一次,将来他们不会答应,就算同意,之涁的文书也快到了吧!“公子,肖冷将军到了。”朱闵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游,我点点头,示意请他过来。肖冷将军是年长一辈的将领,比爹爹还要老一辈,花白的胡子照显着他已年近花甲,然而身子骨硬朗的很,气势更是不凡,如果不是他对我并不反感的话,我恐怕光是面对他就要头痛死了。“什么事?发现什么了,小娃子?”小娃子?我尴尬的笑笑,说道:“肖老将军,我们发现了些情况,希望您能率领中军走这里绕过,然后埋伏在这里,以我的信号为准突袭。”我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里?你知道敌军的位置了?这里太古怪了,你可不要自己猜猜就将中军近一万人丢到那个死胡弄啊!”肖冷古怪的看着我,怀疑的问道。“是的,您只要按照这个做,我们就能将这群侵略者一网打尽。”我神秘的笑着,“请相信我,现在马上动身,务必在申时前赶到。”“好的,申时吗?有点紧张,这里路线复杂哪,不过我们这里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保证完成任务,只是小娃儿要保证有敌军的存在哪!”他大笑着顾自己上马走了,一边还高声喊着:“中军听令!转向南侧山路,跟我走!”他到是爽朗的老人,我庆幸着正好率领的是他,免去了一番口舌,“前锋听令!加快赶到峡谷口,尽量避免被敌军发现,做好掩护,出发!”大声喊着,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放开了束缚,有种豪情溢满全身,浑身是劲。“有探子回来吗?”我站在峡谷外的树丛里低声问着朱闵。“有一个。”朱闵同样低着声说道,“不过身带重伤,昏迷前只说了‘有……陷阱,卑……鄙……’,现在在后面休息。要去看看吗?”“算了,我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他们卑鄙,我要让他们自食其苦。”我恨恨的说道,“朱闵副官,你看这里的敌军实力如何?”我指着游荡在峡谷口的一千骑军。“不够看的!”朱闵不屑的看了一眼,说道,“只是空有一副架子,没实力,你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骑在马上都会重心不稳,人也摇摇晃晃的,应该是新兵,用来吓唬路过的百姓,或者就是……用来牺牲的棋子。”“棋子,我会让他们变得毫无利用价值!”我对过来的陈琦和朱闵说:“马上发动攻击,不要有漏网之鱼给他们报信,把他们引到外面,堵住峡谷吃掉他们。”“那峡谷里会有他们的援兵吗?”陈琦发问。“会有,不过是在另一边,如果我们在一刻钟内解决他们就没事,否则就得准备好持续的大战一场。能做到吗?”“没问题。”陈琦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们这里有两千人,还吃不下他们这么一点点心,公子太小瞧我们北疆军了。”“那就等着好消息了。”我说完和他们一起上马,陈琦和朱闵打着手势,示意后面的士兵听令,“快攻”。我指挥剑拔出,高举指向敌军,一夹马腹率先飞驰而出。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是朱闵,还是担心我,我颇为无奈的自叹了一下。调整目光,我看向手足无措的敌军,距离很近了,我收回指挥剑,拔出爹爹的佩剑,击向格挡的长矛,一剑挥断数根长矛,至于剩下的有后面的士兵,我奋力向前冲,要堵住峡谷口,必须马上!“公子,小心!”远远的声音传来,可是我没有时间回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被十几个骑兵团团围住,他们手举长矛对准我,然而矛头的晃动泄漏了他们的害怕,我冷笑,轻声说着:“闪光,靠你了,跨过去!”马儿势如破竹的冲向最薄弱的一处,果真那儿的敌军看到闪光,吓得不敢动,等死一般,我嘲笑着挥剑,即使那强烈的血腥味令我作呕,我还是尽量面不改色的挥剑,突进。这是责任,我告诫自己,强自镇定的呼出一口气,我冲出了包围。然而虽说是敌军,我却下不了手杀人,最多刺伤他到无法追来,这是我最大限度,可是仅仅是这样,心里还是会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明明知道战场会死人,明明在谈笑间不在乎这些士卒的生死,可是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希望活着,那强烈的求生欲望往往止住了我的手,下不了手,于是朱闵经常惊呼出声,而我往往险险的避过刀剑。终于到达了峡谷口,我勒马停下,放眼往峡谷里望去,能看见的这百米直道没有敌军,那应该是没有逃跑的了,我掉转马头,背向峡谷持剑而立,既然这里是注定要亡的,不如早些解决。又是五六个敌兵过来,我压下心里的彷徨,快剑使出,也许和典练剑时提高了不少技艺,现在的速度更快了,挑飞了敌兵手里的长矛,我再使剑挑断他们右手筋,这是现在想来最好的办法,不杀死他们但不能让他们有反抗能力。赶来的朱闵和几个士兵解了我的围,却让他们这些已经没有能力的人全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已经不能反抗啦!”我无神的看着血泊中的尸体,撕声力竭的对朱闵喊着。“公子,这就是战争,我们这里只有两千人,而如果抓俘虏,我们就必须留下一些人看管他们,公子,您也说过必须争分夺秒,也说过必须毫不留情的解决他们,而现在我们不能留他们,一个也不能。”朱闵无情的说着。“我是说过,可是不一定要全部杀死吧!他们也是生命哪!”我狡辩着。“没有时间,杀了他们是最快的。”朱闵说着又一剑刺向了想要偷袭我们的敌兵。“公子,您累了,先到里面休息吧,我们这里马上解决。”他说完就让几个士兵领我进峡谷,我迷茫的跟着走,只听到其中的一个人劝道:“公子,您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没见过几次战场,有些怜悯心也是正常的,说实话,我当年来的时候可是吐的西里哗啦,害怕的要死,不过这里就是这么残酷的地方,想要活下来只有杀了他们。”我转头看向他,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说:“公子,我也没读过几天书,什么都不懂,不过您看上去就像那个……怎么说来着,什么兰什么树的。”“芝兰玉树吗?”“对,对,就是这个,您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您不该来这地方的,我们这些庸人拼杀,您怎么能接受呢!”他腼腆的低着头。我不置可否的沉默着,直到朱闵和陈琦赶来。 第六章 暗箭! “怎么了?”我看着陈琦手上的伤口问道。“没事,一点小伤,反到让公子见笑了。”他仍然如平常般笑道。“没事就好,处理完了?”我抬头看了下天气,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还来得及,陈琦点点头,他身后来的都是我们的士兵,有些虽然浑身染血,却还是笑嘻嘻的看着我。“那马上出发,如果没有错,这段峡谷不会有敌军,不过出了峡谷就难说了。”他们整齐的上马,陈琦胡乱的包扎了下伤口,也跟了过来。“公子没事吧,您气色还是不太好。”朱闵骑着马靠过来问道。“没事,只是不习惯,慢慢会好的。”我报以微笑,率先向前驶去。骑在马上,我非常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问我关于这次战役的策略,而是任我去指挥,就算他们迫于命令,但连询问的都没有,甚至好奇的都没有,难道他们都知道敌军的位置?我反而比较好奇了。跟在我后面上来的是朱闵,我随口问道:“你们都猜到敌军的部署了吗,没有疑义?”“呵呵,公子害怕了,我可一点都不,公子是将军教出来的,过去将军常常会在我们面前夸您才思敏捷,想法独到,只可惜是……不过公子现在有一展抱负的机会,我又怎么会阻挠呢!”朱闵挠挠头,笑着说。又是爹爹的原因!我还能说什么呢?“快到了吧,你把陈琦将军叫来,我来跟你们讲讲我的想法。”——————“我认为敌军会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埋伏。”我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怎么埋伏。”陈琦惊讶的问道。“正是这里,听我慢慢说。如果我军走到距峡谷口七八里的地方,敌军‘不小心’让他们发现峡谷口有埋伏,他们会怎么办?肯定是停下来察探对吗?”陈琦认同的点点头,我继续说道,“那如果敌军有骑兵从那条死路出来,封住另一边的道口,并且搞的声势浩大,探不清虚实,他们会怎么样?”陈琦不在说话,表情却严肃起来。“所有读过兵法的人都知道林间不宜用骑兵对吗,可是你们有想过例外吗?这里如果他们发现自己腹背受敌,肯定会选择往南北两侧的树林散去,认为骑兵过来只会碍手碍脚,自己有利,可是你们有想过实际情况吗,如果敌军在这里面有埋伏,甚至在比较深处故意砍光一大片树木,用来作为骑兵的战场会怎样?他们用骑兵守住树林外围,并陆续逼进,然后在里面甚至是三里之外设下埋伏,会如何?况且据你们所知这片树林并不密集,如果论逃跑,步兵跑得过骑兵吗?”陈琦和朱闵都皱着眉盯着地图看,炯炯目光好像要把它看出一个洞似的,我清清嗓子,“现在是该决定我们怎么救危了。”“您能算出他们什么时候出事吗?”陈琦打断我黯淡的问道。“这……如果现在的所有消息都在这儿了,那事情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至少是两个时辰了。”也就是说能援救的只有部分了,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现在需要的是士气,斗气,不能被惨淡的气氛感染。“请公子马上决定战略,我领头阵!”陈琦急道。“嗯,肖冷将军应该快到那里了,我们只有两千左右的骑兵,不能硬拼,所以我们先吃掉游散在外追击的敌军骑兵,然后发射信号,让肖冷将军的中军和我们里应外合,再加上被困的士兵,我们有三层,来个瓮中捉鳖。”再稍具体的说了一下,陈琦赶不及的领了令率领一千人马飞驰而去,那么急?“公子,我们也走吧!”朱闵在身边说道,我点点头,领着剩下的士兵跟在陈琦他们的后面。——————战场都是一个样,我厌恶的皱眉,血腥气弥漫了整个方圆十里,到处是敌军和我军的士兵,不过他们非常的英勇,我所看到的,爹爹带出来了士兵个个骁勇善战,尽管我们只有两千人马,却势如破竹,节节击退他们,而他们这些骑兵也被我们赶到了树林里。时机到了,我拿出信号弹发射,明亮的光点迅速挂在了半空,耀眼的如同初夏的太阳,我听见了远处的呐喊,声如洪钟般席卷而来,敌军慌了神,眨眼间被砍翻了好些,士气大振,我也马上加入了战局,丢掉那些麻烦的顾忌和想法,我只顾杀敌,寻求着致命的快感,白衣也被染成了红色,触目惊心却又使人疯狂。“公子,小心。”朱闵惊呼,飞快向我赶来。怎么?我回头,疾驶的光点向我飞来,那是……我本能的低头,箭矢射穿我的发带,继续前进,直到钉入树木,我抬头寻找那个射出暗箭之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发带掉了下来,我握在手上,只听到周围的一阵惊呼,我迅速抬头,他们又是一阵惊呼,几个敌兵傻傻的站着,忘了挥动手中的刀剑,而我军的士兵也没有趁机袭击,而是都望向我?还带着痴迷的眼神?我迷惑的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啊?只是发带掉了,头发散下来了啊,怎么连赶来的朱闵都愣住了,轻咳一声,朱闵首先清醒过来,尴尬的说:“公子,您没事吧。”其他人也慢慢醒悟过来,战争局面继续打响,只不过我们周围却没了人来攻击,奇怪?“没事。”你们才有事吧,我小声嘀咕。“你看到射箭的人了吗?他的力道很强哪!”我看着整个箭头已经没入树干的箭头说道。“是那个主帅,我在战场上看到过他,非常厉害,小姐……”听到话的几个士兵转过头来,我死死的瞪着他,他马上改口,“哦,不是,公子,您要小心,据说将军中的箭也是他射的,不过如果连他也在,这完胜的机会会小很多。”“知道了,我会注意。”我四处搜索着那个年轻的主帅。“公……子,”朱闵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开口,我回神看向他,他却看向别处,小声说道,“您还是把头发扎起来吧,这样……不太好。”“可是发带断了啊。”我无奈的看着已经拖到脚上的长发,不太方便。有了,我抓起头发,右手举剑一挥,长发滑落于地,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这样方便多了,头发已经不及腰处,抬头刚想说话,看到的却又是目瞪口呆的场景,不只朱闵,连过来护着我们的几个士兵以及赶过来的敌军都在集体发愣,朱闵结巴的说道:“公……子,这……头发……”“不是麻烦嘛,断了一干二净,怎么,有哪里不对吗?”我知道头发在这个时代是非常重视的,只不过我并不在乎,而从小教育我的爹爹在这方面也很随意,并不迂腐,只是他们看我的眼光是不是怪了点?如此大惊小怪,我还以为只有迂腐的文人才会有,难道武夫也顾忌这个?“不,没……没事。”朱闵没在看我,转头朝着那群看呆的士兵喊道:“干什么呢!不想死就别杵在这儿!”——————我有些莫明其妙,这群人都不想活了?看到我挥剑,不晓得防守,甚至连兵器都不挥一下,只知道傻站在这儿,刚开始我伤了几个,但逐渐发现这怪事,对于不会抵抗的人,谁能无动于衷的下手,我做不到,于是手中的剑缓下来,心绪也乱了起来。“公子,您去前面吧,您只需指挥就好,不必亲自战斗。”陈琦看到我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带着我穿过这群傻站着的敌兵,走到一处偏高的小坡上。“现在局势如何?”我仔细分辨着敌军和我军的大致位置,估算着时辰。“啊!”陈琦出神了,真是难得,他清清嗓子看向远处说道:“公子,你看我们这里是南面的树林,我们的位置是这里,”他拿出地图比画着,“靠近峡谷,也离您猜测的那处被砍伐的地方不远,不过我们已经和肖冷将军的中军汇合了,除了那块地方,其他的敌军都被打散,敌军估计有两三万,这还不确定,不过那块地方至少有五千人,还全部是骑兵,估计是‘飞鹰’,他们的统帅也在这儿,这是现在知道的消息。”说完他还是保持远眺的样子,没有回头。“为什么有那么多猜测的话,难道都无法确定,我要肯定的数据,陈琦将军,这关系到全军的走向,希望你能做的越准确越好。”我认真的说道。“啊,是。下官这就去办。”他匆忙的答应,骑上马离开。这是什么?西南面为何扬起如此大的尘沙,而且那里应该就是那块地方,我不太放心,“传令,向西南方向靠拢,注意敌军走向。”向传令兵吩咐完,我掉转马头就走,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七章 相逢 越接近那里,我越能听见浩大的声响,金属的碰撞声也越来越刺耳,他们打算突围吗?“闪光,走这边。”我拉着缰绳从东面绕去,那里人少些,我发觉也许可能是我的问题,导致这场战争在我身边变得非常古怪。什么声音?地在震动?我看不清前面的事物,这里弥漫了大量的灰尘和烟雾,“闪光,安静!”我悄声对它耳语。它很通人性,乖巧的停下来。一切都很静,连风都停止了舞动,金属碰撞声也远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了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的不安,那迷雾的后面是什么,我直觉着不想了解。为什么周围没有人了,四顾后不安感越来越强,我催促着闪光快走,早知会这样不安就不走这儿了,我颇为懊悔。哒哒的声音来的很快,而且是很多,我的脑海里只闪过一句“太迟了。”他们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回过神,我转回了马头,既然跑不了,还是直接面对为好。来的有一片人马,并非我军,估摸着有五六百人吧,各各是久经奋战的样子,甚至有好些个的眼神犀利的像要捕食的野狼,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拿着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我打了一阵寒战,就算我在厉害,面对这么多人,会有几分的胜算?恐怕一分都没,就算逃跑也没机会吧。除了一个人,剩下的他们面对我停了下来,然而那一个人没有减缓速度,而是手执长剑向我攻来,我该怎么做,没有想的时间,我只能凭感觉躲闪着,竟忘记了手中执有的长剑。“倰,算了,她是个女的,我们没功夫耽搁。”那声音好像……我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他戴着头盔,一身披风,银白色的盔甲已被染成了暗红,披风也被划出了道道痕迹,虽然看不清他的体形,但凭直觉也知道必是身形矫健之人,而且听这声音比较年轻,而他整个人即使狼狈却不失那居高临下看人的气势,他是谁?“将军,她是女的又如何,战场还分男女吗?不过什么时候天朝也有女子上战场了?”他轻蔑的眼神看向我,却还是依照那被称为将军的人的旨意,离开我。“这事回去再说,她……”那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即使看不清他的眼,我却仍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我们走!”他率先从我身边驶过,接着,一大群人马熟视无睹的继续从我身边过,连回头看一眼的都没有。紧接着他们而后是陈琦的兵马,然而我好像现在才醒悟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说“女人”?难道被发现了,那刚才……还没等我发问,陈琦先紧张的开口道:“公子,您没事吧,下官失职,没有困住他们,反而让公子独自和他们对上了。”他说到这儿停了停,转头对傻停在这儿的下属喊道:“干什么呢,快追,追不到人别给我回来!”说完还在催促着他们,我笑着说:“没事,他们没管我,逃命要紧,再说我这样子哪像指挥官。”“是……啊,您这个样子……”陈琦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低头看看自己,有什么吗?不管那么多了,“陈琦将军,刚才的事能不能简要的讲一下,他们怎么会突破的?”我努力让自己从刚才事后的紧张压抑转换过来,冷静的说道。“是。”陈琦拿出地图说道,“刚才公子让下官去多了解些确切的情况,我刚出去时正巧有士兵来报在这里有敌军主力,等我赶到时,他们刚刚突围成功,所以我马上追了过来。敌军很顽强,在那里有三千多人马,他们分成三股向不同的方向冲,我们的士兵敌不过他们,只能牵制两处胶制着,至于这处刚过去的,我们挡不住,只能一小股一小股的吃掉他们的后面部分……”后面的我几乎都没有听进,脑海里只是不停的反复着刚才与他们相逢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惊险,如果他们不打算放过我,那我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这里吗?如果他们知道我就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知道他们受困于此并且必须为此付出巨大代价而脱逃的罪魁祸首是我,甚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不敢想象结局,回神时,只听到陈琦讲到“……还有他们的统帅,也是这次的主帅。”“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刚才逃脱的还有他们的主帅——梁孜韡,以及一干重要将领。”陈琦遗憾的重复道。主帅,就是他?怪不得有如此逼人的压倒性气势,那么刚才放暗箭的也是他!我有点想不通,既然向我射箭,那是该知道我是重要人物才会这么做,但是刚才遇到,他为什么不杀我,就算不想,至少也会做为俘虏强行带走我啊?他难道不知道我的利用价值?想不明白,算了,不管了,现在还是这里的事重要。“陈琦将军,既然他们已经逃脱,那就算了,刚才也有人追击了,他们不会完好无损的回去,现在还是先解决这里的,我不希望将军连这里都出问题。”我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在明日以前,把这里的事结束掉,包括战后清理,希望将军速战速决,也请转告肖冷将军以及中军。”“是,下官这就去!”陈琦立马转身告退,飞奔而去。注视着他离去,我不知我现在该做什么?指挥?没有必要了,都已经成定局了;杀敌?遇到我的几乎都不会挥动武器,而我不可能做到对不反抗的人下手。那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突然发现在这里自己好像是多余的。“公子!”我回头,是朱闵,他急冲冲的赶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没……事吧,您可别在单独行动了,我……没有能力担这个责任哪,皇后娘娘!!”他最后一句加重语气说道。没必要提醒我这个吧,我讨厌这个空壳子皇后,现在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我,就像是处在黑暗中的飞蛾为了光而追逐,我现在就极为的渴求放任的感觉,没有那各种所谓的‘不能’‘不许’,我想要由我自己掌控生活。有些厌烦的别开眼,我低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反正战事也要结束了,待在这里没有必要。”“那也好,我让两百士兵护送您,这里过去还要半天多时间,到那里至少是深夜了,请小心。”朱闵说完,对站在远处的士兵打了个手势。趁他们集合的过程,他又开口说道:“唔,公子,您最好把头发绑起来,这样……比较……那个……”他断断续续的就是不往下说,“将军,人到齐了!”一个士兵策马过来报告,打断了朱闵的话。“请公子上路。”朱闵没再说什么,只让士兵保护好我,就注视我离开,而那未说完的话,我也没去注意,既然不说,那应该是不重要的。 第八章 回城 赶了整整半天的路,在我就快趴下之际,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城楼,终于到了!我呼出一口气。不过城楼上站着的是……那是抹淡黄的身影,纤细的人儿好像一阵风来都能把她吹倒,她的背后虽不是深沉的天空,然而这灯火却把她映照的如同海市蜃楼般虚幻,我只在恍惚中看到她飞快的从城楼上消失,紧接着,城门处多了她的身姿。下马,我微笑着走向她,眼角带泪的她却满是欣喜的神情,还带着哭腔的声音掩盖不住那激动的心情,“公子,我……我……”她激动的抓住我的双臂,却好像现在才发现我的衣着,紧张的开口,“这……血,公子,您哪里受伤了,我……”还没问完,眼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我连忙开口:“兰姬,别慌,这不是我的血,我们先进去再说。”安抚的拍拍她比我矮了许多的肩,我抬头正瞥见那一深藏于黑暗中的身影,四目相对,我却依旧读不懂他的眼神,是惊讶还是……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似乎是兰姬慌张的叫唤,还有那如影子般的身影朝我飞来……——————一片血红的是什么?天空,大地为何都染上了这刺眼的颜色,为何闻到的都是那血腥的气息,我惶恐的奔跑着,想要逃离,然而那远处是什么?不知不觉停下的脚步为何不能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明明已经离开的妈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再次倒在车前的血泊中不省人事,我嘶哑的叫喊只回荡在这个空空的世界。不知何时已跪下的我抬头,却是娘半躺在床上,苍白的的脸呻吟地说着什么。心里痛苦的想要窒息的我却又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只是难受,无法言语的难受充斥着全身心。闭上眼,然而那粘稠的红色液体却像活物一样慢慢爬上我的身,冰冷刺骨的深入骨髓。恐惧来得是那么的庞大突然,我颤抖着却又无法逃脱,快要崩溃的意志只能感觉到那一点一点被侵蚀的绝望……那又是什么?微弱的光从黑暗中传来,温暖的令人想要占有,我只能拼命的抓住它,就如同那最后的一根稻草,死不放手……醒了?我缓缓的睁眼却好似有千斤般的重量,终于睁开一条缝,眼却干涩的难受,不过那灼人的视线是……典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眼睛却死死的瞪着我,是我的错觉吗,为何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手里的是……我突然醒悟过来,连忙放手,尴尬的别开眼去,是因为我做梦时死死抓着他吗,他好像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小姐,您终于醒啦,大家都好担心!”兰姬端着脸盆走进来说道,“外面到处是来打探的将军,您都已经昏迷两天了,大夫都来看过,要不是说您只是累着,他们别知会有多急呢!”典无声的站起,出去,连一句话都没,兰姬也只小小的欠了欠身,就捧着毛巾为我擦拭,她小声的说道:“小姐,您都不知道前夜您晕倒时有多吓人,幸亏典公子及时赶到,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怎么了,只是累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了。”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哪里啊!”兰姬夸张的叫道,“您躺在床上可是一直在流泪啊,而且身子很虚,大夫这么对外说也是典公子让他这么做的,其实小姐您是太操劳了,而且您回来时的样子,怪怪的,满身是血,连发都散了,断了,战争很激烈吗?”兰姬担忧的望着我。“没那么夸张,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没事的笑笑,“我回来的样子很恐怖吗?怪不得见到我的人都呆滞着。”果真是我的原因哪,披头散发,大概很诡异吧。兰姬古怪的看着我,“小姐,您没事吧!哦,对了,您没见过自己那个样子,那实在是太……美了。”兰姬陶醉的感叹着。“别瞎说了,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不知道自己的长相,虽说不是难看,但也并非倾城倾国啊,有你那么夸张吗?”我笑着敲敲她的头,起身梳洗。“不是啊,小姐您怎么对这种事那么糊涂,我是说……”她急着解释道。“好啦,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漂亮,是不是,据说民间也是这么流传的,真是听者虚,见者才实,道听途说的都是不能相信的。”我照着镜子梳头,看来看去是只有一般啊,而且我又不施粉黛,怎么会有那些打扮的女子漂亮,再说我把头发都断成只到腰上了,想要梳发髻也麻烦,还是男子的比较方便。“对了,兰姬,你几时到的,之涁有手谕吗?”我突然想起这个麻烦的事,“不过现在要不要那救兵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应该短时间没法子打过来了。”只是爹爹的事还要费心想办法。“有,在典公子那里,典公子可一直守着您啊,不过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很难亲近的样子,一路过来没说过几句话,就知道加紧时间赶路。”兰姬为我拿来衣裳,继续说道,“那身衣服都是血,听说小姐是指挥官,到底是怎么做的指挥啊,指挥不是只要发命令就好吗?”“我去杀敌了,亲自做事士兵才会有士气嘛!”我边穿衣服边说道。兰姬的手明显的停了停,“小姐,您可是贵为国母啊,居然去杀……敌,要是有个万一,谁都担当不起啊!”“不会的,我的武功又不差,你不是也见过吗,对付那些小偻偻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系好衣带,理理衣服说道。“可是听朱闵将军说您可是单独和敌军主力对上啊,怎么会是小偻偻,我可是听的快吓死了。”兰姬为我挂好配件,担忧道。“碰巧遇上的,不过他们急于逃命,怎么会管我,对了,朱闵副官他们都回来了?”我临走前最后问了一句。“嗯,在您到了三个时辰后,他们一回来就在夸您呢。听说您昏倒了,几乎都担心的要命,要不是典公子守在这里,这里就要闹翻天了。”“嗯,我走了,兰姬,别担心,我已经恢复了,而且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不仅是杀敌,连战场我也许都再也来不了了。去议事厅找那些将领前,还是先前见典比较重要,他也怪怪的,不过不带面纱的他我好像有些看不习惯了,我走向屋后的空地,他现在肯定在练剑。 第九章 指鹿为马 他周围的是雾气还是烟尘,他的剑锋带起的是枯黄的残叶还是飘散的菊瓣,我眯起眼却更看不清他的身形,朦朦胧胧的只有那黑色的衣裳若隐若现,他该是看到我的,却没有停下,反到越舞越厉,只差没有飞沙走石了。我瞥了眼他旁边的花坛,只剩那颤颤危的菊花在忍受这狂人的折磨,没想到在这北疆寒冷之地还盛开着娘最爱的菊花,对了,刚才兰姬好像说这里是爹爹的卧房,我连忙上前,止住他的剑势,就算我不能挡住他,但是我知道他会撤手,然而我却终究不知他为何变得如此古怪。“你在干什么,要练剑有这样子的吗,这里的花是我爹爹为娘而种,你别在这里发疯!”我真的是有些生气了,爹爹对娘的情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令我感动,而爹爹现在能怀念她的也只有照料这些娘生前所爱的花了,现在爹爹都出事了,他居然还来摧残已经那么可怜的花朵。他冷着一张脸看我,不吭一声的收剑,想要离开。不过我却并不打算这样让他走。“等等。”我拦到他面前,微微抬头,注视着他隐隐含有怒火的眼睛,“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有哪里得罪你了吗,干吗对我这副样子,有事直说,什么都往肚里吞的算什么男人啊!”“你……”他终于开口,却如冰般冷硬,“你就是这样上的战场,到底是你以计策获胜还是以诱惑人心取胜的啊!你口口声声说凭自己实力来做,可是事实呢?”他的怒气让我莫明其妙,“你在说什么呐?”我讨厌他冷冰冰的讽刺口气,心里怪不舒服的。“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啊!那么没自觉的小鬼。”他低低的抱怨着,我却还是清楚的听见,居然说我是小鬼,他又比我大多少。“不就是乱了点嘛,值得你生气?这又不是我愿意的,情况所逼嘛。”“你……”他好像快气疯了,急躁的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停下来说道,“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样子。”“什么样子,你说说看啊?”我顶他道。他似乎在回忆,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恍惚,就像是看着我在回忆另外一个人。停顿很久,他看向远处说道,“是个很独特的美人,她身着白衣,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随着马的颠幅自然飞扬,容貌是清纯可人又不施粉黛,有一双灵动的大眼,娇小的嘴虽然没有什么血色却别有一番诱惑,纤细的身躯看似单薄却有着无比的坚强与自信,然而这个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却是染满血红,不仅是衣裳,头发,连座下的马儿都沾上了刺眼的红色,不过却为这人儿增添了一份妖艳,好似被尘世牵扯而谪落的仙子,来诱惑人间……”他转向我,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掸落我肩上的落叶,“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寒卿,你太不懂怎么保护自己了,你对别人的事都看得清楚,怎么就是对自己的事那么糊涂呢?我……不可能总是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知道吗!”“典,你要走?”不是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吗,为什么要把我独自留下,不过我也只在心里说说,我讨厌求人,尤其是这种事。“要走时跟我说一声,别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冷淡的说道。至于刚才他描述的那一段,不是他在开玩笑就是太小题大做了,哪有那么美的人儿啊,尤其是对象还是我这个穿着男装的萧寒卿。“对了,我那样子很像女的吗?”我突然想起这个严重问题,“别让我再听到那些毛骨悚然的描述,简单的,像还是不像?”“非常像,不,应该说是肯定是女的,这谁都看得出。”他看上去神色好些,眼睛也不像刚才那样吓人,只是又多了什么?“不会吧!那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头疼的敲敲脑袋。“嗯,只是没有明目张胆的议论,大多是背后窃窃私语。”典的话让我稍作安心。“那就好,我有办法了。”——————“各位将军早安!”我跨进议事厅大门,自然的说道,“昨天睡了一天,身体已经恢复了,让诸位担心真是深感抱歉。”趁着他们做作的回礼,我走向自己的位子坐下,他们等我坐下后也重新纷纷入座,只是神色间多是不自然。“守卫,关门,没有紧急事务,禁止出入。”我扫视了一圈将领,有的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有的显得比较迷茫,四处看着其他人,也有的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坐着看戏吗?不过这的确会是一场戏,而且还是场指鹿为马的好戏。“诸位可知在下是何人?”我直接切入正题。“公子是萧大将军的侄子,萧寒卿,这您不是第一天就说了吗?”一个声音说道。“噢,既然诸位都知道,那为何在下听到了些流言——声称是亲眼所见在下为女儿身?”我不带感情的说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们察觉出我的胆怯。“这……”他们不敢说,只是互相对望时都一副无法开口的表情。“在下是朝廷派来的使者,也是皇后娘娘委托之人,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或者在猜测着什么,我仍旧是这个身份,这你们都该清楚,不是吗?”他们点点头后,我从腰间抽出兰姬刚还我的‘昊琐’令牌,继续说道,“诸位可识得这个?”他们纷纷抬头,却在看清的刹那间脸瞬间白了下去,一个个连忙起身行礼。我笑,成功了一半了,还好他们懂得些最根本的不能遗忘的东西。但是我还是表情严肃的说道:“这是什么就不必在下多说了,诸位虽是常年在外,却也该知道些规矩——这令牌是不能假手他人指挥使用,而这令牌是在谁那儿的想必诸位非常清楚,这是圣上仅赐予的两块令牌之一,其中一块在陈太傅手中,而另一块……”他们都跪在了地上,即使现在快入冬,他们的脸上还是渗出了冷汗,我把玩着令牌延缓着继续说道,“诸位想必清楚在下究竟是何人了吧,听说朝廷最近声称皇后娘娘在为百姓祈福,为江山社稷祈福,独自去了青云寺,要等战争结束才会出寺,诸位可知?”我说的轻松,可是刚从典这儿探听关于之涁关于我的消息时还是胆战心惊的,毕竟我这可算是在威胁当今圣上,而且以一个皇后的身份却做如此荒唐之事,他没派兵抓我就真是万幸了。只不过现在跪着的将领可能比我刚才还要头疼吧,我等了半会儿,稍作暗示道:“诸位将军是明理之人,想必知道事情也分轻重缓急,处理的好则万事大吉,处理的不好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诸位都是将领出身,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吧!”继续悠哉的坐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有人先开口,我真怀疑他们凭这种反应怎么打的仗,我都说了老半天他们才磨磨蹭蹭的开口,还是他们从没有碰到过这种事,这好像有可能。“公子,下官等愚钝,敬听公子指点,请公子为我们指点迷津。”他们都表现的非常诚恳,我却只能暗中大喊头疼,怎么个个都不开窍,不会有机灵点的吗,还是故意的?可是我也只能引导他们,暗示道:“诸位可知指鹿为马的典故,可有什么能够借鉴的?”他们诧异了半天,恍然大悟,较高官位的几个将领带头说道:“下官等明白公子的意思,定会管教下属,杜绝那些荒谬流言,决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这还差不多,我暗道,但说话还是必须有高位者的气度,朗声道:“诸位都起来吧,在下‘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官,这令牌诸位只须有数就好,不必太过当真。现在我们先谈谈前日的战役。” 第十章 明日出发 我盯着杯中的茶水出神,水中的茶叶儿随着我的晃动而起伏不定,就这样‘努力’听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本来很简单的事听明白,这大概又是我不对吧,他们这群该是无所畏惧的将领因我而变的畏手畏脚,说话也颠三倒四,往往说到后来就不知所云了。趁着他们难得的停顿,我放下杯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出色,虽然还是放跑了几百人,但既然是敌军主帅,这也该是我考虑不周,失了良机。现在就你们所说,敌军已经撤退,那这里的危算解了,我的任务也快完成了,不过剩下的这个任务是必须完美完成的,萧大将军的事你们探听了怎么样了?”我不失时机的问道。他们是知道我就是萧大将军的女儿了吧,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也比过去多表露了些愤慨,其中的一个将军说道:“公子,敌军很狡猾,应该是知道我们想救将军,所以把他严密的监视起来,今早刚到的消息说,敌军昨日撤退的队伍中把将军也带走了。”“那知道去哪里了吗?他人怎么样,还是没有治愈吗?”我急切的开口。“公子,虽然还不知道将军被带去哪里,但是就我们所估计,应该是去了商州,而且据说是还在将军上路时看到,气色好了很多,敌军大概是看重将军的才能,所以还算礼遇。”他委婉的安慰我还是听得出,尽管我知道其实他们担心的也不比我少。笑着,我尽量看上去冷静些说道:“那诸位将军可有良策?”“这……公子前次的指挥非常出色,也亲历亲行,作为第一次指挥,下官等十分佩服,不知公子现在可有计策?”他们居然又把问题推回给我!“将军真是谦虚,在下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敢在大将面前卖弄,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关于这次,在下连地形都不甚清楚,更不用说当地的状况,况且那里已经属于他们的边镇,在下有怎能不顾其他轻下命令!”我反问道。他们这样推托让我有些生气,将领该是不拘小节,有言必说的,现在这样子和那些扭捏的文臣有何区别,碰到问题就知道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肖冷将军先开了口:“既然公子要我们说,我们也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商州是他们的重镇,也是他们与天朝最南面的关卡,不过虽然是屯兵重地,却也是非常繁华的商都,两国的商人往往在那里交易,所以想要进去并不难,但出来不易,他们的关卡非常严格,我们除非有商会的证明或者是当地人的证实,否则很难出城。就我的想法,可以先在这里派一千骑兵扰敌。”他指着地图上位于商州外围的西南侧一圈说道,“这里是他们主要的兵力所在,我们这样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方便进城,但是出来时要能联系的到外面,让他们发起进攻,这样我们就能混出来。”我认真的听着他的建议,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迟疑的开口:“我记得你们说过,这位统帅的想法异与常人,如果他不按正常思维迎战,而是先关闭城门,那会怎样?他若先发现我们要劫人,那不仅大将军救不出,连去救的人都回不来了,而且先派人扰敌,那不等于打草惊蛇吗?”“是下官考虑不周,没有把那统帅算在内,不知公子有想到什么?”“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的通:先以商人的身份进去,联系那里的探子,确定大将军被关的地方,想办法营救出,但这个时间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否则他们一旦发现,我们同样跑不了,这个行动过了子夜为好,最好是在寅时,那时守卫防备最弱,而且那个时辰离开城门时间不远,我们可以在出城时派人发射信号,让外面的骑兵来个里应外合,……”说了一大堆,再加上他们的一些建议和细节讨论,到黄昏时终于决定只派二十人去。“明天就行动,由我和朱闵副官带领,你们去挑选十七位身手矫健的年轻士兵,明日卯时在城门处集合出发。”我作总结道。“这……不行,公子您不能去!”一干将领都急道,“公子认为我们会被敌军认出,可是如果让公子去,那更是万万不可,公子虽是从未来过这北疆,不会被认出,但这事太危险,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种风险之事。我们担当不起啊。”“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任人宰杀的书生,我自己有武艺保身,而且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圣上不会过于怪罪你们,最多是斥责一下罢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皇后,若死了不是对之涁来说更好,以我的性子,这皇后是没法子做的像样,况且他现在可能也对我这个霸占皇后位子的女人感到厌烦呢!“就这样决定,你们不必劝我了,若以后追究责任,就说是我命令的,你们无法阻拦就是了。”不再听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我说完后率先离开。“怎么样了?”我一出来典就从旁边冒出来,关切的口吻好重,我别扭的看向别处,笑道:“不是在外面都听见了吗,还要我重复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我知道,是想来劝我不要去的吧!”我看向他,他点点头。可是我不会被任何人所改变,我坚信这一点,“抱歉,我决定的决不会改变,你若担心,就和我一起去吧,我知道你会去的,对吗?明日卯时城门处,你也听到了,不是吗?”说完我直接就走,但眼角还是瞟到他停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干吗那么专注!害得我走路都不会了,不小心绊了一下后,我连忙转弯换条他看不到的路走。——————“小姐,您回来啦。”兰姬叫道。我连忙捂住她的嘴,悄声道,“不是说了叫公子吗,我好不容易解决了那些顽固的将军,现在还要处理你这麻烦的兰姬吗?”她轻轻掰开我的手,小声道:“我这不是见这里没人嘛!小姐就是小姐,您总是把自己当男子看,可在兰姬心中还是小姐啊,就算在怎么改变,还是如假包换的萧婧小姐啊!”“哦,那过去在宫里,你怎么没叫小姐,反而叫娘娘呢?”“那不一样啊,那时小姐的身份是皇后娘娘,做奴婢的当然要这样叫,否则被礼仪大臣见了,我就惨了,现在娘娘变成公子,在我心中就只是最纯的唯一的小姐啊,而且小姐还是处子之身,在这外面怎么算也是个黄花闺女,我又怎么能按规矩叫夫人呢?”她,难道都知道?我沉下脸来,“兰姬,有些话你不该说的,这种话不管是谁听到,都是天大的消息,圣上不仅饶不了你,连我都会受牵连,懂吗?你究竟知道多少?给我一一招供。”她状似害怕的拍拍心口,小心说道:“奴婢也只是自己猜的啦,宫里有时也会有人猜测,因为您这里虽说是皇后的居所,圣上却连一次都没在这里过过夜,况且您进宫也有几年了,圣上对您的态度却不像是夫妻的模样,反而和尘贵妃比较像。”她不时看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多大起伏,又大胆的说道,“而且您对这事好像无所谓,一点也不像其他妃子一样卖弄颜色博求圣心眷顾,对尘妃也是好的不能再好,可是皇后无子会被废后,她们担心您这么好的一个主子被废了,后宫又会乌烟瘴气,所以她们想到忧安皇子……”“这么说,我和你碰到忧安是你们安排的?”我还记得当时她惊讶的眼神,也是装的?“不,不,我没有参与,只是稍微知道些而已,我只是觉得您若能照顾忧安,他在宫廷里就会过的好些。”“那你们就没想过,我一怒之下把他杀了,或者和圣上大吵一顿,被丢进冷宫?”“不会的,您看上去不是那么嫉妒的女子,而且圣上对您也从没有疾言厉色过,我们想过,大概是不会的。”“大概!只是大概,你们就算计了我,真是气死我了,想不到我居然被你们和起来算计!”我有些生气的抱怨道,不过现在忧安过的不错,我也跑到宫廷外,还算好,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被人蒙在鼓里总有些不舒服,而且想到将来回去时要怎么忍受无聊的日子就心烦?“小姐,我们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嘛,您就别生气了,……”兰姬小声劝道。我突然发现,兰姬出了宫后,开朗了许多,口气也改了,难道这也是宫廷的古怪?不去想了,我摆摆手道:“算了,这些事都过去了,明日我要出去,大概会过个两三日回来,在这里等,别乱跑,更别担心。”“啊!刚回来又要去,小姐——”我连忙止住她的话,抢在她前头说道:“你不能去,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回去,好好在这里待着,你又没有武功,过去只会碍手碍脚,听话!”她无奈的看看我,点点头,小声说道:“那我为您们准备酒席,上次您回来连他们的庆功会都没参加,这次绝对会让您难以忘怀。” 第十一章 终究是要回去 大雾弥漫了这方圆百里,却是对于我们来说再好不过的天气,几个将领和朱闵有说有笑的谈论着怎么杀敌,怎么回来喝酒,我坐在一旁,听着,也在等着时辰的到来。“来了。”我看着一身黑衣走来的典笑,他果真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把我一人丢在遥远的未知之地。“朱闵副官,人到齐了吗?”我起身走向朱闵。他看了看周围,对正在整理“货物”的士兵说道:“人齐了吗?叫他们整队。”“是!”那年轻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身立正,大声喊道:“整队,分两列面向长官,肃静!”迅速的,还在谈笑的,还在理东西的士兵马上到了这里集合,我暗自感叹着这独特高超的效率,等着他们点了人数,那士兵返回报告:“将军,人全部到齐,共十七人。”朱闵点点头,看向我,我连忙解释道:“那就出发吧,连同你我和典,正好二十人,和计划一样。”朱闵看向后面的典,明了的看了我一下,说道:“公子,这里前去有大半天的路程,您不如坐马车,反正我们也有‘货物’。”我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我最好坐马车的意思,陈琦连马车都牵来,我只好无奈的同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典和他们都骑马,这让我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就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女的,所以特殊对待,这好别扭,我打开窗子,看着与我马车并行的典道:“典,你也进来吧,陪我说说话。”“这不太方便,寒卿若有话,这样说就好,我听的见。”他拒绝了,我瞪向他,他却两眼看着前方,就是不往我这儿瞧,我气呼呼的关窗,开向另一边,对着同样在我马车旁的朱闵说道:“朱闵副官,可进来说话?”他转头关切的看着我,还是朱闵好,我暗暗笑道,可是朱闵却低头说道:“公子有事?这样说便好,时间紧凑,我们越早赶到越好。”“不,算了,没事。”我关上窗子,侧躺在铺着长长软垫的车板上面,无聊的哼着曲子,早知道把兰姬带来了,还可以解解闷,作作掩饰,现在倒好,一个人要打发这马车上的时光。闭着眼,感受着车轮一滚一滚的前进,我好像回到了十四岁选秀时的那段时光,那时……我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两人,韦知和吴敏。有四年没见了吧,我好像记不清他们的容貌了,只是还想的起吴敏的温和,韦知的爽朗。我对他们了解的并不多,除了他们说的,我只能在相处中感觉到两人,现在想起来,他们该是不简单的家族,虽然两人独自远出,但谈吐间却不是小家子的贵族子弟能相提并论的,即使他们掩饰的很好,那他们会是谁呢?京都这一块肯定不是,这里的年轻世家贵族子弟我基本上都有耳闻,没听说有这么两个独特人物,南方也不可能,他们的口音不像,那就只有西蜀和北面的这一块了。幸好现在哥在西蜀,有机会去那里转转,不过这次回来,恐怕是没机会了,我必须在百姓知道胜仗之前赶回,参加新年的庆典,否则之涁说的我在青云寺就要穿帮了吧。……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以近黄昏,我开了窗子,朱闵马上凑上来说道:“公子醒了。刚才见公子熟睡,没让人打搅,我们马上要进城,再晚城门就要关了,不知是公子前去还是下官前去……”他指的是商会的文书,我想了想,打开门下车,说道:“我去吧,你常常在战场上,被认出不太好,你下马,进车,我骑你的马去,他们看到我应该不会疑心。”“是。”朱闵不大情愿的应了一声,我上马,手里握着文书,典从旁边靠近,说道:“我和你去。”这也好,我点头,一扯缰绳就走,只要文书过关了,后面的‘货物’和马车就没什么问题。“站住!”门口的士兵喊道。我拿出文书,讨好的说道:“大爷,我们都是赶路的商人,天也快黑了,你看,先让货物进去好吗?”那士兵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文书,奇怪的问道:“这好像不是你的吧,这文书上签的商会名字我倒是见过,只是我没见过你嘛?”“我是第一次来跑货的,大爷觉得面生,那是当然,以后多见几次不就熟了!”我急忙解释。“年轻人是该多跑跑,锻炼锻炼,没事了,过去吧!”士兵将文书还给我,放行,我松了口气,示意他们把货物和马车都拉进来。——————包下了客栈的后院,我让两个人在外面守着,而我和剩下的所有人以及已经打探到消息的探子开始讨论。那个探子拿出一张地图说道:“将军,公子,请看,这是城北的一处大宅,四四方方的格局,东侧是正门,南面有小门可供下人出入,我们发现两天前有重要人物住进这里,但以他们守卫的阵势,绝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严防里面的人逃脱,以及外人的踏入。就我们综合所有观察到的结果推测,这里面住的应该就是大将军,只是我们无法进去一探究竟,这内宅的地图也是我们过去搞到的,但可能现在会有所改变。”“那你知道他们的统帅以及将领的住处吗?”“如果他们不是掩人耳目,那就我们所发现,他们的一干将领都没有住在城里,而是全部在西南侧的军营里,这里只有守城的部队和州官而已。”“消息可靠吗?”我全神贯注的看着地图,决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漏洞,我要让这次任务完美结束。“还可以。大多是我们自己观察到的,偶尔也会打听到一些市井小道消息,我们排除了一些,剩下的就是这些了。”他将一叠纸放在桌上,指了指说道,“公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好有所准备。”“明早二更左右,你想办法了解一下他们的守卫安排,哪里的防御比较弱,最好在亥时之前回复。”“是,那小人先告退了。”他干脆的起身,倒退至门边转身离开,还算正规。“各位,现在我们分配一下,以两人为一组,决定好自己的搭档。”我扫视了一下所有人,他们都开始选择搭档,而站在门边的典却无动于衷,我对上他冷淡的眼神,笑,他是认定我肯定会选他的吧。“选好了吗?”他们都点点头,我看向朱闵道:“朱闵副官,你我各带五个组,你从小门那边进去,我和剩下的走北面翻墙。”朱闵点点头,于是我继续说道:“谁先找到大将军就先救,不要等剩下的,以免错过时机,救出后见机行事,只要尽量躲开他们的人就好,若城门以开,先出去,若还未,先躲在这里,再作打算。”与他商量好后,我应他们的要求先休息,不过我好像是睡了一整天了,哪里还需休息,倒是他们赶了一整天的路,还要晚上行动,若体力不支就麻烦了。只是我一个人又敌不过他们十九张嘴,到最后只有我妥协的份。听到开门声,我回头,是典。“怎么?有事吗?”他随手关上门,轻声走过来说道:“寒卿,是不是救出你父亲之后就回宫了?”“是啊。”我点点头,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想回去吗?”他还是没有感情的声音。“不想又如何,还是要回去的啊,这……我的想法有什么意义呢?”我看着窗外的飞鸟,无奈的说道。“可是你若不想,何必要回去,那个牢笼就那么吸引你吗?”他有些怒意,只是我并没有回头看他,这是他第几次劝我了……记不清了。“典,我有责任回去,即使这只是一个身份,但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我就必须做到该做的,而作为职责,我应该回去。也许我本不该踏出皇宫,惹出麻烦,爹爹的事我就应该像之涁所说的,去求神便好,何必前来,为他多生事端。”我苦笑着摇摇头,“我应该像普通的女人那样,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作为皇后,只要管好后宫便好……”“萧——寒——卿,你难道就是这么想的吗?你甘愿平凡吗?”典的声音好认真,我不敢回头正视他,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那高空的鸟儿。“那鸟叫什么你知道吗?它是鹰,它翔于天际,你难道就不想要它的自由吗?寒卿。”他语气慢慢缓下来,说道,“你正如那座凰翼楼的名字,凤凰空有两翼,若是只被困在楼里,甘心吗?凤凰就该凌驾九天之上,翱于四海之际。”“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它究竟是真的凤凰还是只是仅仅披着它的羽翼呢?我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同这个皇后也只不过是傀儡一个,一只麻雀就算披上凤凰的羽毛,它也终究是麻雀,终究要任人摆布,也终究有该归的地方。飞不出那高高的宫墙,飞不出那四方天地。”“可是你已经出来了,你也不是那弱小的麻雀,寒卿,你现在是寒卿,不是那人的萧皇后,更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别说了,典。我就算是凤凰,也只是被人拔去了两翼的凤凰罢了,只能居于那处。我有家人,有牵挂,我不能太过自私的一走了之,这天下,终究是他的天下啊!” 第十二章 忆卿? 夜晚来的是那么的快,快到我还没作好准备就必须出发了。而按照我的意思,大家都是黑衣黑巾,不过我却能一眼认出典来,他果真是与众不同哪!只是我没再和他说话,现在不是考虑回去的事情的时候,他也知道,所以只是静静的冷淡的站在我身后。“……都明白了,那么出发,以打更声为准,速战速决。”“是。”他们齐声低喊,纷纷出门。而朱闵最后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又非常郑重的看了看典,大概意思是要他保护我的周全,只是典这种没变化的表情不知道朱闵明不明白,最后他也和同伴离开。“走吧。”我熄了蜡烛,关上门,轻声说了一句后,不再回头,径直向目的地奔去。黑灯瞎火用来形容这个时候还真比较贴切,路上除了远远的不甚清晰的打更声,就再也没了声音,一路上也没什么灯火,偶尔有大宅的门上挂着的红灯笼也只是暗淡无光,徒徒的做了个装饰。我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环绕在耳,然而惊叹的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居然还是无法察觉典,若不是知道他在身后,像他这样的高手我真是毫无办法,只能任人宰割了。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我拐过几个弯后就到达了预计地。人已经都到齐了,我环顾一周,加上我和典正好十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深浓的蓝黑,那么的忧郁,不过离日出还有些时光,我估算了一下,手一挥,示意他们跟我进去。轻巧的翻过外墙,典顺势打晕了几个巡视兵,我紧跟在他身后,他对黑暗中的建筑判断的非常准确,没多久我们就到了。灯火通明的里堂却没有看到人,我纳闷之际突然听到深处低低的声音响起。模糊却是突兀的声音令我为之一震,我让他们分散躲藏,自己则和典翻上屋顶。典轻手轻脚的搜索着声音的来源,终于在一处停下,轻掀起一块瓦片,他示意我仔细听。“将军考虑的如何,忆卿已经按你的吩咐静候十天,将军该有答复了吧!”忆卿?是谁,我抬头看向同样迷茫的典。“不敢当,萧云只是一介俘虏,怎敢劳烦统帅亲自等候,问话。”爹爹的话里有着浓浓的讽刺,不过统帅不是叫梁孜韡的吗?“统帅只不过是一个职位,一个称呼罢了,况且忆卿也并非如将军所说战无不胜,将军还不知现在局势吧。天朝前些日子派了一个使者到北疆,也姓萧,只不过名字打听不到,而周围人都称他为公子,将军可知他是何人?”“姓萧的人多着呢,我待在这里,若统帅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呵呵,将军定知他是何人?如此良将怎会在天朝默默无闻?又怎会被派来这里?他可是靠一局定了胜负,不仅解了北疆之危,还把我军逼退到商州,我真是不无佩服啊!”幸好我让他们不要泄漏我的名字,否则爹爹知道肯定会有所担忧,被这人看出就麻烦了。我庆幸的朝典笑笑,典却示意我专心听。“原来统帅退兵是因为这位公子,想不到天朝竟还有这等人物为我所不知,老夫真是惭愧!”爹爹的话里却隐隐有着自豪,我听得出来,暗暗偷笑,心里充斥着强烈的满足感。典轻轻的推推我,打着手势道:什么时候行动?我同样回以手势:等这人离开,他很强,最好行动时能避开,不过若过了寅时他还不走,我们只能硬拼了。只是为什么这统帅偏偏这个时候来找爹爹,好怪?我耐着心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爹爹总是绕开话题,而那人也不着急,慢慢推动话题前进,难道他有喜欢在深更半夜问话的习惯?还婆婆妈妈的废话一大堆?我在屋顶吹着寒风都快撑不住了,典常常敲敲我的手臂,用眼神询问我怎么样,只是他和我都知道这种机会难得,而我就算在难受也会撑下去。所以我每次都只是摇摇头,继续听着。突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守卫冲进去对那人悄声说了几句,而他马上急匆匆的离开了屋子。真是天赐良机,我注视着那人骑马远去背影,对典一挥手,下了屋顶。而其他的几个手下也紧跟了过来。刚踩到地上脚步都有些发软,我无声抱怨着那个废话的统帅,急奔进刚才的里堂。然而想到的终究只是猜测,近在眼前看到的却还是给我很大的刺激,那身影……我止住脚步,无法踏前,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看着窗外的父亲。有多久没见到爹爹了,我的眼眶为什么模糊一片,明明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是脑子好像不再听我的指挥,只是自顾自的干着它的事。即使已经入冬,爹爹还是穿的不多,那玄色长衣看似单薄却好像怎么都不会倒下,爹爹的伤……我看不出来,只是至少他现在看上去精神还可以,只是一想到爹爹的伤,我对那统帅的愤恨就增加一分。正想着事,爹爹突然转身,我手足无措的站着,正好对上他仍然清明的目光,有刹那的想要开口却还是忍住,别开眼去,我低下声说道:“萧大将军,我等奉命救您出去,不知您身体……”爹爹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我感觉的到他在看着我,疑惑的看着我,没多久好像才想起我的问题,开口道:“好多了,只是没办法长时间打斗,你们有计划吗?不,算了,没事。”他最后突然改口,快步走过来说道:“是那‘公子’安排的吧,我们走吧,你们带路。”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谈这些了,我让跟进来的几个手下先出去,我和典保护爹爹。飞奔着前进,天却没有亮的迹象,我疑惑的抬头,原来那浓厚的云层布满了灰暗的天空,冷风习习,我打了个哆嗦,观察了下周围继续前行,幸好今天天暗有利于行事。只是为什么没见到侍卫,难道是前面的人都处理掉了还是因为这个时段如我所想是最松散的时候?只是不管如何没有阻碍到底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朝南走了好些路却没有发现另一拨人,纳闷之际典突然率先飞身向前掠去。我紧跟其后,不远处果真有动静,黑衣黑巾!我一眼看去就发现了朱闵,只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停下?他们看到同样打扮的我们,马上明白我们已经解救出爹爹,朱闵上前低声说道:“公子,我们发现了一些文书和几张地图,有点问题。”“什么问题?”“地图是军用的,涉及北疆一带和西蜀靠北的一片,非常详细,类似于我们议事厅里的,我怀疑军中有人泄露,而那些文书中有些非常让我震惊,虽然没有署名,但是应该是我们军中的人所写,包括战争的动向和计划,……”“是奸细吗?你把笔迹记住,我们回去一一查办,不能让他们再这样泄露出去,幸好当时我们出兵时是马上下令,他们没有收到,否则……无法想象啊!”“你们回的去吗?”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却冷硬无比,“公子,你说呢?”周围迅速亮起旗帜和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声音的出处从边上的高阁下来,银白色的盔甲随着他的脚步嚓嚓作响。我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冷的窟窿,奇寒无比。 第十三章 突围 也许是认为我们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他们并不急于上前,反而渐渐缩小形成一个包围圈,我苦笑,果真是没有那么顺利啊,现在连最坏的打算都出来了。那个全副盔甲的统帅一步一步靠近我们,我记得他就是那个令人发颤的青年——梁孜韡,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散发于一举一动间,压抑着难受,我微张开口,即使有着黑巾蒙面,我却还是努力吸气,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这样,自己就快断气了。“萧云将军,我们又见面了!”他冷冷的讽刺道。我想要开口,肩上却突然被拍了一下,爹爹按住我的肩,走上前说道:“统帅也真是好精神,深夜到访此处。”看不见那人的表情,我无法判断这里究竟有多少人,是不是还有埋伏,然而爹爹的声音还在持续,“不知统帅几时知的此事?”一阵猖狂的笑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地方犹为刺耳,他持续了一阵停下后说道:“在他们一进城就知道了,哼,如此笨拙的装扮以为骗的了谁,单从这些人的体形和脚步就能判断出他们并非一般商旅,稍加注意,那几个所谓的密探就贼头贼脑的在那群人里钻进钻出,不过,我倒是非常幸运的连这位公子都等到了,你可是……我日日夜夜烦恼的人物啊!”我没有答话,其实也是说不出话来,待在爹爹身边,我发现自己会顾此失彼。不过,我突然发现,典去哪儿了?他不在?这样或许有机会了,我鼓起勇气朗声道:“在下区区一个小人物,何劳统帅挂心,我天朝人才济济,有才有志者多如牛毛,在下如此才疏学浅的晚辈只不过‘侥幸’胜了统帅一场,不足挂齿……”想必如此尖酸的讽刺他是无法接受的吧,我伺机等待着他情绪波动的那一刻。可是他没有激动,甚至连笑一下都没有,他似在回忆什么,声音有些飘忽,“人才济济,不见得,我过去也曾到过天朝,那里只不过是一些庸俗子弟罢了,虽然我曾遇到过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可惜也只是嫁给……你们天朝像公子这样的也算是凤毛麟角吧,别拿假话唬我,你们那些事我们又怎会不知,现在是选择束手就擒呢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他知道这些事我并不惊讶,正如我们有探子,他们的探子也不会比我们少,只是现在,该解决的不是这个,我苦苦思索着话题,拖延即使是一时也是好的。只是他似乎连一点机会都不会给我留下。他向我走来,明明看似随意,可是每一个动作却都没有破绽,完美的无懈可击,还伴随着的是挑衅的话语:“听说公子也算个剑术高手,看这样子是不会投降的,不如我们来较量一下,如何?”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我僵直着身子死死盯着走来的他。我打算在他离我五步时发起攻击,就算我的实力远不如他,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拼了。暗暗积蓄着力量,我算着他的动作,可是老天真是会开玩笑,在他正要踏前时,豆大的的雨点突然砸下,顷刻间,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这片地方,也打破这里的沉重气压,我趁着他分神的一霎那,抽出软剑袭击。典,你可得出现啊!我默默祈求着,一面又抵挡他的攻势。除了那一个分神,他再没出过一个破绽,而我在第一次进攻后就再也没了机会,只能死死防守着,他的剑术属于力量型的,力道非常之大,震的我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可是就算使上全部的力气我也要挡住他的进攻。而在我行动之时,他们也同时向两边突破,毕竟在这些人聚集时就多了一份机会,他们无法放箭,在这种情况,绝对会伤到自己人,能做的只能是短兵相接。也许是实力差的太多,也许因为我终究是女人,弥补不了身体的状况,没多久力量就开始不支,视线也有些模糊,然而令我气愤的是他像是戏弄猎物般的攻击,明明是可以一剑挥下,他却故意绕个弯,是想让我力竭而擒吗?那决不可能,就算失败,我也绝不能落在这里,即使是死的代价。我一步一步倒退着,在我周围这块地方,除了我和他,其余的士兵都散开,阻拦着爹爹他们,我眼角瞥到爹爹的身影,突然映入的是什么,红的刺眼,我心一沉,却听到一声,“和我打居然不专心,这可要付出代价的喔!”回神,他突然已近在眼前,我凭着本能阻挡,却还是感到肩上火辣辣的痛,头有些晕眩,我用剑撑着地,大口大口的喘气。远远的听见朱闵的惊呼,却有些模糊,我靠倒在身后的树干上,努力聚拢焦距盯着仍站在原地的他。我知道现在是最后机会了,于是拼出全力大声喊道:“典——”他愣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虽然看不见他的脸,我却知道他肯定在笑,“公子难道还有帮手,不如全都叫出来,也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嗯?”我怒视他,却没办法反抗,极为痛恨自己这软弱的身子,至于那伤,那血,我早已无视了。漆黑的身影在他之前来到我面前,松了口气,我抱怨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我没事,不过爹爹受伤了,你想办法先救他出去。”他担忧的视线却不愿离开,我用力推推他,可是凭我现在的状况恐怕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快去啊!”我大声喊道。“你……”他看向我左边的肩伤以及湿透的黑衣下那渲染开来的血迹,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他极力压低声音道:“走东门。”然后马上回身站起攻向那个统帅。这段时间加起来也只是一瞬间完成,那统帅虽有些仓促,却还是马上变得沉稳起来,一招一式他们都互不想让,我靠在树干上,扫视了一下全场,突然发现这个机会不错。朱闵就在几步之外,我深吸一口气,疾步向前,来到朱闵身边,一边回击着刀剑,一边小声说道:“带将军走东门,剩下的走反方向牵制敌军,要快!”“是,公子也走吧!”“不,我走西面,那人已经知道有我在,都走那里,剩下的人根本牵制不住,朱闵,你马上带人走东门,那里……应该没问题。”我的话不容改变,他该是知道的。他没有犹豫,马上吹了哨子,几个手势就把该交代的都比划明白了,他们马上向东门方向袭去,而那统帅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幸好典终于来了,也幸好我过去的一个玩笑决定,行动必须用手势,这样敌军不会知道我们的目的。我遥遥的看着爹爹,不舍只能藏在心里,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向前突进,我也开始往另一边突围。只是朱闵做完后又返回来,低声说了一句:“公子,我跟着你。”就率先往前面开路。这虽不是战场,却比战场更惊心动魄,我挥剑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而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每一个动作间扯动到的是锥心的疼痛,左眼也开始不停的跳,我知道这是晕眩的前奏,过去生病时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必须在一刻钟内逃出,否则……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外露,我继续挥着剑,幸好敌人少了许多,我和朱闵也略微轻松些,就在突破的那一刻,我回头看向还在打斗的典,不分胜负的僵持,不,应该是那统帅略胜一筹,虽然看似两人实力相当,但典隐隐已经被那统帅的招式带着进行了。“公子,快走!”朱闵催促道。“我知道,可是典……”我不能把他丢下,他若只剩一人肯定没那么容易脱困。我和朱闵周围已经没什么能够战斗的敌军了,但若远望,就能感觉到阵阵脚步声传来,也能依稀在淋漓的大雨中看到点点黑影,要来不及了,我焦急的看向典。远处的典突然剑势一停,脚微向后轻跳了一下,是要用那招了吧。那统帅也发现了这点,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拿剑挡在胸前,无比认真的等待典的杀招。只见典微跳一下后突然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向扫向他的下盘,而在那统帅严阵以待的准备挥剑抵挡时,突然又从他的身侧闪过,一剑袭向他的右手腕,那统帅的反应真可谓是奇快,马上掉转手势格挡,可是典的目标却不是这个,典作势欲起,而那统帅又马上退后几步防守,只是典的动作只是假相,他凌空一剑挥出,带起周遭的雨点,接着趁他防守之际,马上向我们这个方向急掠而来。“典,没事吧!”我一边奔跑一边问道。“没事。”“典,马上去东门好吗,爹爹那里我不放心……”我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说道。他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东门的人我已经处理了,他们不会有事,你……怎么样了?”我神色不变的说道:“没事,小伤罢了,只是我担心他们……就算出的了这宅子,可这里到南面城门的距离……典,我这里有朱闵副官,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你去我爹爹那里好吗?他一定要安全的回去!这是我来这北疆的唯一的目的啊!”典仔仔细细的全身上下看了我一遍,幸好天暗,而雨大的已经辨不清什么是血,什么是雨,他最终看向我的脸,只是我的黑巾还在,他该是看不到那面无血色的苍白脸蛋了,他终于停下,低声说了句:“小心,城门外见!”就马上转身离开。我连忙对典低呼道:“若卯时过后还不见我,你们先离开!这是命令——” 第十四章 农家 在雨里奔跑,这虽然不是第一次,却是最凄惨的一次。我开始头痛,身体也随着冰冷的雨水而逐渐麻木,勉强看清前方,明明还看不见敌军,我却感到了绝望,我想问,我真的能离开这里吗,我为什么看不到希望?“公子,前面就是城门了。”朱闵的声音好像也听不太清了,我明明是想要回答,可声音却已经模糊不清,“开城门了吗?”“什么?公子,我听不清,我们要再快一点,敌军就在后面了。”我的眼皮也开始打颤,紧紧的咬住嘴唇,丝丝血腥味在口中流转,这一刺痛勉强唤回我快要倒下的意识,我没有力气开口,只能跟紧朱闵。前面,快到了……只是倏然停下,我也止住了朱闵。不对,这里的城楼不对劲,我靠向旁边的树干,喘着气,回忆着过去偶然见到的资料,这种布局,应该是大城为了防御而建,这城楼比周围的城墙要高许多,而这几处的独特构筑,应该是……只是为什么在西面,这明明应该出现在南面呀?“朱闵,看样子我们要……咳咳。”我喘着气,尽量让气息平稳一点,右手上的剑强撑在地上支撑大半个身子,左手努力的抓住朱闵的衣服,眼睛已经对不准焦距,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朱闵道,“这外面……有子城,应该是……月城的结构,我们不能过去,否则……正好给他们瓮中捉鳖,咳……”还有很多要说,可喉咙里却泛起一阵阵血腥气,呛的我开不了口。“公子,那我们走哪里?东面肯定不行,只有南和北了!”“我们分开走,你走南门,我走北门……”“不行,我答应过众位将军要誓死保卫您,更何况将军现在也许已经逃脱,若见不到您,我又有何颜面回去!”朱闵激动的喊道,只是我没有力气和他争论了。“别说了,一人的目标毕竟比较小,容易逃脱,我主意已定。现在是命令,朱闵副官必须执行!”我豁出剩余的力气严厉喊道。“那……好吧,只是公子走南门,公子的伤比较重,这里离南面近,况且出了城就有接应的骑军,这样我还能放心。”我只能微微的点一下头表示同意。和朱闵分开后,我只能慢慢的贴着屋檐走,再没了剩余的力气,好想就这样结束,可是就算是尸体,我也不能留给他们,这副身子,这个身份都是一场灾难的导火线,我不想因为这个而重新掀起一场战争,只是……我来到一户已经亮灯的平房前面,里面隐隐约约有小孩的声音传出,以及年轻的妇人的叨唠,我驻足听了一会儿,里面似乎只有两人,这倒是个好机会,我推门而入。一进屋,果真只有两人,那尚年轻的妇人惊惶的看着还提着带血的长剑的我,紧紧的抱住身边的小男孩。“别出声,我的长剑可比外面的士兵来的快,知道吗?”我冰冷的不带感情说道。妇人害怕的点点头,拉着小孩向后面退,我提剑指着小孩道:“让他过来,你若安分点,我就不伤他,现在,去找一块干净的布来,还有热水。”大概是出于恐惧吧,那妇人只迟疑了一会儿,在看到我这黑衣黑巾以及带血的肩时,也许是猜到了什么,小声嘱咐了那男孩乖一点,别出声之外,就去烧水了。男孩的眼里充满着害怕和恐惧,可还是小步小步的向我走来,门已经关上,但我隐约间还能听见不远处士兵的脚步声和金属铠甲的摩擦声,他们是以为我急于逃出城吧,那统帅果真厉害,一个城里居然有那么多士兵,而我居然什么都没有察觉,我讽刺的嘲笑自己,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快被发现,我不敢确定这里的探子是否已经被他收买,若是,那我那逃出的机会又少了一成了。我让那男孩带我进里屋,这里应该只有这两人住,小小的里屋里只有一张床和破旧的几件家具,那妇人端着铜盆进来,小声的说道:“大人,您要的东西,您……”“什么?”“我是说……您的伤,是否……需要帮忙。”那妇人低着头小声的开口。我侧头看着已经慢慢恢复知觉的身体,举剑架在呆愣着的男孩的脖子上对更加恐慌的她说道:“行,你来,不过这男孩的生死就在你的选择里,别做傻事。”说完我示意男孩向床边走,而我缓缓坐下,靠在墙上看着她。这妇人还算冷静,至少没像一般寻常人家那样吓得瑟瑟发抖而傻愣当场,她绞干布巾,走过来想要解我衣服,却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着。“解开,不过你若想多活些时候,就忘记你现在做的一切,别对任何人提!”“是,那这……”“也解开吧。”我不知道解开黑巾暴露容貌是否冒险,只是我现在,必须尽快得到治疗,哪怕是最简单的打理,而呼吸对我来说都成了痛苦,那每一次吸气都扯动了左肩的伤口,撕心般的痛。她小心的解着黑巾,除去后,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惊讶和疑惑,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擦拭了我满脸的雨水和血水,接着她开始解我的衣服。“男孩,闭上眼,转过去。”我吩咐道。妇人眼里露出不解的神情,不过却马上得到了解答。“别发愣!”露出不可思议无比惊讶表情的妇人又重新看了我一遍,只不过这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让她不相信,在再一次看到那恐怕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闪过的是点点怜惜。我知道这是肯定会发生的,只不过现在我没力气命令,那冰冷的感觉更加剧烈的爬上我身,幸好她开始慢慢的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传来了渴望以久的温暖。“你知道外面在打仗吗?”我随口问道。“知道。”“那统帅知道吗?一共有几个统帅?”“只有一个啊。是非常年轻的将军呢。”她敬佩的说道。一个?那是怎么回事。“统帅是叫梁孜韡对吧,那忆卿又是谁?”“就是梁将军啊,将军字忆卿。”她奇怪的回道。是同一个人,果然没错啊,那声音……啊!我人一颤,疼痛已经麻痹了我的左手,她尽管很小心却还是止不住的锥心般的疼,只是我紧咬牙,不吭一声,即使眉毛已经拧成一团。“您忍忍,我这里没有伤药,只能这样包扎。”她关切的说着,我只能微微点点头,手中的剑不知何时也掉落在床上,不过那男孩倒是老实,仍然对着墙站着。时间好像过得很慢,我可以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包扎的每一个动作,难熬却又不得不忍受,幸好她的动作还算麻利,这过程也终于过去。我靠在墙上,微喘着气说道:“去拿件衣服来,干净朴素点的,像你这样的便好。”她点了下头,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有些泛黄的白色女装出来,迟疑的问道:“我只有这个,您看可以吗?”“放下吧,帮我一下。”她走过来为我褪去已经拖在地上的黑衣,又替我插干几乎冰冷到极点的身子,开始为我着装。牵动左肩时似乎比刚才要好些,只是这疼痛恐怕还得持续一段时间,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离开这商州。穿好衣服,虽有些小,却勉强还过得去,尽管我身材并不见得丰满,但至少看得出是女子,这对于我来说还有些庆幸,毕竟正因为这样,只要着男装,除了夏天的单衣外,就算下雨也不太容易看出,而这也许也是我这次能逃出的前提。“帮我梳个髻,随意点的就好。”她顺从的为我解开发带,放下来的头发尽管还有些湿却勉强能梳起而不显得过于牵强。对着那昏黄的铜镜,我看到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女而已,最多是多了几分姿色,但这应该没什么大碍。拿回长剑,用黑衣抹干,收回鞘中,又问这妇人讨了一个木匣装进,给了她一点碎银,最后在威胁了几句,自然的推门离去。我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若我现在就能离开,就算她去告发又有何关系,没有任何凭证,依他们现在的士气也不敢做什么。 第十五章 无情 雨已经停了,看这时日,应该已经过了卯时,但愿他们别还在等我,这样太危险了。我这一路走来,不断有士兵从身边经过,而这方向却是四面都有,幸好我现在的打扮没什么问题,也只是和寻常百姓一般沿路边走,他们没有人注意。突然一骑快马驰来,还有那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这街区,“将军有令,搜查民房,不准滋扰百姓,但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男子,全部带到月城——”话音落下,人却已经离开好远,这人的底子不错,绝非等闲之辈,我暗暗观察,却也尽量不惹人注意。慢慢走到南门,却尽是赶路人围在那儿。好不容易挤进去,前头却是紧闭的城门和一对全副武装的士兵。我心一沉,看样子那统帅是铁了心要抓人了,不过幸好还没听说有被抓的,只是照这样看来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了。不着痕迹的转身离开,我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硬闯肯定不行,再说我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战,刚才也只稍歇片刻,勉强恢复点力气,只是我知道疲劳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需要休息。民家是去不了了,客栈想必也早就有人守着,那还能去哪里呢?环顾四周,我突然想到了一处可以‘藏身’之地,刚才好像还打那经过,于是我徒步向那方向走去。到了门口,我不再迟疑,直接跨步而入。一中年妇人眼尖的看到我,磨磨蹭蹭的上前拖拉着音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来这里还能做什么?”我反问,带笑的说道,“没钱,赚口饭吃,不过我只卖艺,如何?”那妇人立马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有点像见到钱一般的两眼放光,却又对着我这身衣服……表情好像是那种说不出的古怪。她懒洋洋的开口,“你这副姿色打扮一下还凑合,不过你若只肯卖艺,你也知道,来这儿的都是有品味有身份的,只会些寻常的我这里人足够了,况且这儿的姑娘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你拿手什么?”也许是没看见我有带乐器,不屑的口吻让我真想一拳挥出。只是该忍耐的还得忍耐,我勉强柔和的说道,“那些我是都不会,不过我会吹箫,你听过便知。”——————只随兴的简单吹了一曲,那妇人就马上转了脸色。我放下萧,自信的问道:“如何,够资格吧!”“嗯?”那妇人愣了一下,想了一阵,语气柔顺了许多,只是我觉得更加的肉麻,“姑娘叫什么,我这里可是全城最好的艺馆了,姑娘打算留多久,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若要留下至少得待一年,如何,条件不算苛刻吧,姑娘若想要清静些,后院有雅阁。”“名字嘛就叫无情好了,一年,可以,不过我有条件,这里的客人若想听萧,必须在这中间垂一纱帘,若要单独听,须经我同意。”不管她的要求是一年还是十年,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等这事情淡下去,只要开了城门,我就可以没有顾虑的离开,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这……无情姑娘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了,我们这里有规矩,客人的要求不能改啊。”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却知她不过是想多捞些好处罢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所说的不过是那些平庸的罢了,真正红牌的要求可比我提的要多的多了,你若不能答应,我就去别家,这里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说完我就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她果真见急,连忙阻道:“这可以商量嘛,姑娘提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只不过有个前提,姑娘必须在第一天也就是今晚在这大厅吹奏一个时辰。”“好,不过我的要求就如刚才所说,必须垂帘。”我爽快的答应。“可以。”她也满口应下,转身对外面在忙的一丫头喊道:“丫头,带无情姑娘去雅阁的听箫楼。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主子。”那丫头也不答话,直接在前面带路。我拿起木匣,跟在后面。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大概是太早了吧,我边走边四处看看,这里的格调虽然太过靡丽,却比我过去闯过的那个什么翠竹院要好些,走了百步,弯弯绕绕的终于到了那妇人所说的听箫楼。这里还算清静,我踏进屋子,放下木匣,对站在门边的丫头说:“你叫什么?那人唤你丫头,是名字吗?”她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你不会说话吗?”我奇怪的问道。她继续点点头。“那丫头,你去门口守着,到下午申时进来叫我,我想睡一会儿,好吗?”我柔和的问道。她还是点点头,慢慢退出门,关上。其实这女孩在我看来大概只有十一二岁,那么小就待在这种地方也实为可怜,只不过我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能顾得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不再多想,我直接放下帘睡觉,实在是太累了。——————醒来还是被那丫头摇醒的,我迷迷糊糊的睁眼却感觉身子更累,全身没有一处不是酸痛难受,好想再躺一会儿,可是我不能在第一天就摆出这个样子,太会令人起疑了。勉强撑起身子,我让丫头给我准备些食物,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力量。不过我可不敢随便就吃这里的东西,拿出典以前给我的一块不太起眼的小石,据他说是只要有异常都能测出,把它丢在菜汤里。没变化,这里还算老实,我收回石头,安心吃饭。其间那丫头要对我说什么,小手比划着,看了半天,好不容易猜出原来是叫我换身衣服。打开衣柜,衣服到是有很多,不过我能穿的却没几件,选了件最红最艳的,也是怕有人认出吧,毕竟我也曾经在隆重的场合出现过,这里又是边城,难说不会有见过我的人。选了衣服,又上了浓妆,把原来的那样子完全打破,连那丫头都一副吃惊的样子,我笑笑,问道:“好看吗?”她傻傻的点点头,跑到墙边取下挂着的箫递给我。“是酉时到了吧,那人是不是在催我了。”我讨厌和其他人一样叫她大娘,只是那人那人的称呼。丫头点点头,伸手拉着我的衣袖就走,我也只能快步跟上。夜晚的这里果真是风华靡丽,灯红酒绿,不怕冷似的穿着单衣披着薄纱,在一路上我见到的几乎都是这副打扮的,就只有我是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不入流般的与众不同,只是这些我才不在乎。从后门踏上大厅二楼的厢房,我还没看清这里的布置,就听见那妇人尖细的嗓音在外面宣传着我这个新人。“那无情姑娘啊可是有着绝魅的容颜,苗条修长的身子足以令各位疯狂,再说那无情姑娘的才气,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各位是不是非常好奇啊?”底下一阵哄笑和急切。我却只能头疼的当作没听见了,怎么会有那么会夸的人,把我说的好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我可是只说会吹箫罢了,她这样子我不会被烦死啊,况且要是招惹上麻烦,那就更头疼了。“那快请无情姑娘出来啊,我们都等着哪!”有人在叫道。那妇人不急不徐的说道:“急什么,今晚肯定让各位饱了眼福耳福。”说完就听见上楼的声音,那妇人笑吟吟的走到我面前说道:“无情,轮到你了,要好好表现。我已经让人垂下帘子了。”“知道了。”我说完走出厢房,果真是有一淡红的纱帘垂与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下面的看客,幸好这样,否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音我也吹不出。靠坐在椅子上,厌恶的闭上眼,不去听下面人的叫嚣,我自顾自的开始吹箫,仅仅用些简单的音符,简单的旋律,吹出寻常的曲子,我不愿太过表露自己,普普通通的便好。只是不知何时下面已鸦雀无声,唯有我的箫声回荡在这大厅,曲罢,睁眼,下面的看客似乎都在发呆,难道我吹得太难听,不至于吧,虽然没有拜师学过,但过去闲暇时之涁有教过我,应该不至于这样。我正疑惑着,纱帘却突然落下,呆了一下,我突然意识到不好,连忙站起身就走,可外面却已经响起种种惊叹声。“你做了什么?”我质问着想要出去的妇人。“没有啊,失误而已,无情姑娘不会连这个都无法忍受吧,再说你总要出去让他们见见,这不正是好机会嘛!”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厌恶的向里面走去,“今晚到此结束,我回去了。”“慢着,你说好是一个时辰的,现在连半个时辰都没到,你让我怎么向客人交代。”她突然厉害的喝道。“那是你不对在先,我又为何要再履行约定,他们若想听,明天可以再来。”我同样坚定的回绝。“你们先制住她,我先出去说说。”她一脸怒气的扫了我一眼,快步走出。而不知何时拥过来的女子七手八脚的抓住了我,要不是我现在困于此处,又受了伤,怎会这样忍人欺侮,我愤恨的想着。 第十六章 风波骤起 “各位觉得如何啊——”那妇人拖着长音问着,而在这厢房里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真是天仙下凡,无人可及呵,怎么会有如此尤物,在这纱帘后面,若隐若现朦朦胧胧,正想一探究竟时,又以这么惊叹之姿出现,太绝了!”一个声音感叹道。“真是不错,你们这儿怎么藏了个这么绝丽的人儿,快让无情姑娘出来啊!”令一个人叫道。底下一群人同样附和着。“别急嘛——”那妇人娇气着声肉麻的说道,“无情姑娘的样子,才情各位可是见到了,她可是今日刚来的新人儿,各位也知何为‘新’对吧。各位开个价吧,最高出价者无情姑娘今晚就是他的了。”什么!我可没答应,我刚想出声阻止,可一人好像发现我要做什么似的,连忙捂住我的嘴,其中不知哪个混蛋按到了我的左肩上,一阵钻心的痛让我无法再动弹,只能急急的喘着气。而外面也开始了无耻的叫价。“一百!”“五百!”“七百”“一千!”……价越喊越高,而那妇人不用想也知是笑的要成朵‘花’了。我懊恼的听着,越来越气自己怎么会想了这么个馊主意,现在想要不着痕迹的离开都不可能了。“五千!”一个沉稳的声音喊道,现场突然寂静无声,不知是因为这个价钱还是这个声音的开口。接着响起了那妇人巴结的声音:“这位爷,您真有眼光,其他人没有再高的了吧。”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妇人继续说道,“既然这位爷的价最高,就请您上楼来吧。”不过进门来的只有那妇人,她大概是怕外面的人听见,只小声的说道:“无情,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既然踏进了这个地方,就不该有这样幼稚的想法,还是好好认命比较好,你也不想我把你捆起来对吧。再说你也算走运,那爷可是个俊朗的男子。”她说着就让人放开捂住我的手,我做了个深呼吸,平下怒气,冷淡的说道:“知道了,放开我,叫他来听箫楼,只许一个人,你们都别给我出现!”“别自讨苦吃的耍花样,他是练家子的,放开她,带她回听箫楼。”那妇人最后威胁了我一句,终于命人松开了制住我的手脚,我拿起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离开。哼,就算来的人再强,我也有办法逃出,只不过要想办法别引起轩然大波,否则我在这城里会躲不下去。一路上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然而到了听箫楼却还是没找到一个万全之策,烦人的打发了带路的人,我进门打开藏在床下的木匣,拿出长剑,到万不得已时也只能依靠它了,看了一圈,我把剑藏在了床边的帐子里。拿起箫,我走到靠窗的一处坐下,看似不经意的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却实是在想着若要逃脱的路线。轻轻的敲门声响了几下,却没经允许自说自话的推开门进来,悄无声息的脚步逼进,我却感觉到威胁在慢慢靠近,于是连忙出声阻止道:“公子来是想听无情吹箫的吧,请公子止步,无情怕见生人。”故意将声音提高些,细细尖尖的,改变了原来略低的语调,也是怕将来有人听出。那人果真止步,还算规矩,虽然会来这里的人不会有什么正人君子,不过能听从一个艺伎的要求,想来待会儿也比较好解决。拿起箫,我看着那漆黑的没有星辰的夜空,一曲略带忧伤的短曲悠悠响起。只是失策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我一曲结束时,那人已经来到我身边。垂下眼睑,我偏过头去细声说道:“公子为何这般悄无声息的过来,难道不会理解一下无情说的话吗?”“那也要见过再说。”他突然拉起我的左手道:“无情应该不只会吹箫吧,长夜漫漫,无情要想办法解决啊!”声音怎么有些耳熟,是错觉吗?抽回手,忍着牵动伤口的疼痛,我不自在的说道:“无情才疏学浅,除了吹箫,什么都不会。”“哦,是吗,可我知道你会弹琴,你的左手明白的告诉我,大指和无名指的痕迹可是只有弹七弦琴的人才会有的。”这人的眼好尖,我转头看向他。怎会是他!虽然有了些改变,但我决绝不会认错,他是当年与我在京都相逢的韦知,只是现在的他衣着华贵,不似过去那个书生模样,难道四年的时间能让人有如此大的转变吗?不过他有认出我吗?不能确定却也不想确定,我闪开身子避开眼说道:“不错,无情是略懂七弦琴,但公子既知,就应该也是清楚它含义的,若非友人知己,琴是不作卖弄之用的,在这种地方,恕无情不能弹奏。”“是吗?”他自信的笑道,“那无情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夜晚,不会是吹整晚的箫吧。”声音刚落人却已经来到我面前,意识到他明显高于我的武功,我想要后退却被先一步止住了后路,他看似不经意的夺过我右手握着的箫,我却知他是夺走了我能反抗的武器。多年不见,我不敢确定他是基于巧合还是有什么计划的来到这儿,那过去也只是短暂的相处,而如今我更看不清他的目的,难道只是和凡夫俗子一样窥伺于我的容貌,那我真是错看他了。只是他后面说的一句话却更令我震惊,“无情姑娘还是……公子呢?真没想到你打扮成女子还这般妖冶。”说完他猛然按向我的左肩,我吃痛的软下身子,手却还是被他牢牢抓住,只是为何他会知这些,难道……怪不得声音那么耳熟。模糊间好像听到他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怪不得我封了城都寻不到你,要不是这楼的老板大肆宣传今夜突然多出了那么个新人,我还真是不会想到啊……” 第三卷 辗转抉择 第一章 竹屋 清新淡雅的竹香中混杂着浓重的药味,那独特的味道唤醒了我尚为模糊的意识。我睁眼,所见尽是满屋子的竹,竹编的椅子,竹做的桌子,甚至连这床,这墙,这门都是竹子所构,也怪不得吹得进冷风,只不过是身体变弱了吗,为何这风好像特别的冷。打量着这间透风的屋子,越看越迷茫。这里的摆饰,这里的布局都好陌生,不像贫穷的人家,也绝非富豪,更像是……隐士的居所,只是为何没有人,我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唯有竹叶的响声不绝。想必这里周围种满了竹吧,这屋子的主人酷爱竹到这地步也实数少见。想要起身,手刚撑起身子却突然无力的倒下,震惊也无以形容我的惊讶,我不敢相信自己竟已衰弱到这种地步,躺在床上,然而连握拳的力气都像是消失殆尽,我不愿相信,可不断的重复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醒了?”我猛然看向又这样悄无声息进来的人。果真是他,想不到还是落在他的手里。不愿去看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我嘲讽的开口:“想不到堂堂鹄国的统帅在过去也会偷偷摸摸的到天朝打探消息,尽做这些不入流的可笑之事。”“你知道了。”他没有什么惊讶,好像猜到我会知道一样,“寒卿——”“别叫我,我和你不熟。我只是一个被你这卑鄙小人欺骗的傻瓜罢了。”我冷淡的说道,却心知自己在知道的那一刻有多大的打击,过去那么庆幸自己在当年还有这么两个结交好友,想不到都是梦幻泡影,清醒时不过笑话一场。“现在你又想要做什么,还以为我会听信于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该知我让你们死了多少人,这样一个敌人不如早些杀了,嗯?”“你在激我?”韦知,不,应该是梁孜韡语中含笑的回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难道不知自己的身份地位吗,这样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天朝的皇帝恐怕是要怒发冲冠了吧!‘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吗?”他究竟知道多少?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衣服也换过,不过还是女装!难道……不,应该是肯定的吧!我只能苦笑,现在还能瞒的了什么,他恐怕该收的都收走了吧。“不想知道你怎么了吗?”他慢慢走近,我这才发现他手中的一碗药水。我这时只坦然的笑笑,反问道:“你难道因为我问就会说吗?你若想说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问,讨个没趣。”他点点头,放心碗,扶我起来。麻木的任他摆弄,我深知自己现在无法反抗,只在言语上讨个便宜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还不如沉默以对。让他摆弄好,我也只能虚弱的直起身靠在床上,直到现在我才看清自己的装束,女装是女装,不过是闲散的家居服饰,衣服是略微单薄的白色,侧头还能看见左肩上的白布,是包扎过了吧。我这样已经不太能感觉到疼痛了。“你的伤……”他突然没了声音,我抬头看向他,却是一副小人得逞后的表情,至少我觉得是这样,“自找的!”自找的!我的脑海里不停的反复着这三个字,蓦然咳出声来,“咳咳——”“难道不是吗?气血攻心了还那么拼命,你这样不知死活的疯狂燃尽生命,你做事就这么不计后果吗?如此草率行事,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你这算不算是一命换一命啊!”他越说越凶,像师父在教训学生般,我茫然的无话可说,只能听他絮絮的烦叨。“现在这副样子算不错了,真不知是谁做的包扎,连伤药都没有,幸好我发现及时,否则你这伤口就等着烂掉吧!”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难道不是他伤的我?怎么说的都成我的错了。“等等!”我不敢确定的打断道,“你发现的?难道这伤的包扎是你做的?”我特别强调了‘你’字,想必他听得非常清楚吧,可别拿话唬弄我。他了然的看了看,自然的应道:“不错,是我做的,连你的衣裳都是我换的,如何?”“你……”我气的要吐血,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怒极反笑,“好,好,随便你,反正我现在不能反抗,放心,我不会向别的傻瓜那样为了点名声以身相许,也不会愤恨的自杀以表贞洁,不过你若让我恢复,我定不会放过你,梁——孜——韡!”“是吗,我等着。”他不在乎的笑笑,回手拿起碗说:“这药敢喝吗?”说完就向我递来。“有何不敢?”我反问道,“想必高高在上的大统帅不会使些下三滥的伎俩,来谋害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吧!”说完我就就着他的姿势喝光那药。他收回手,定定的看着我,我却觉得心里毛毛的,他的目光像是能看穿我的伪装,勉强以眼神相对,却感觉手在微微的颤抖。幸好他没多久就站起身离开,而那层压迫感也随之消失,松了口气,却听见他远远传来的声音:“这里已经不是商州了,别妄想逃跑,那对你没好处!”是吗,他都猜得到啊。不过不是商州,那又是哪里呢?怪不得这里感觉冷了好多,恐怕已经深入到鹄国内部了吧。只是不知爹爹他们逃出了没有……对了,还有那佩剑,我刚懊悔着,却瞟到桌上的剑鞘,他竟然连这都带来了。不过幸好没弄丢爹爹的剑,也许这是我身边唯一的东西了吧。无事可做,我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形。按现在这个状况,想要独自逃跑那绝对做不到,不过顺利的话两个月应该可以恢复了吧。到时他再想困我,除非派高手全天监视,否则我必能离开。也幸好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是对皇后的礼遇吗,没把我关进大牢。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身边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东西啊?除非他早就知道萧寒卿和萧婧是同一个人。越想思绪只会越乱,我放弃的闭上眼,随遇而安,若是能这样便好。再次醒来,身边多出了个瘦弱的丫鬟,只可惜他连这都做绝了,竟然派的是个哑巴,而且好像连笑都不会,冷冰冰的像个木偶,不过总比一个人要好。无事的躺在床上,我只能懒散的看着她忙进忙出,又是看药,又是服侍我,忙的那么辛苦却连气都不喘一下,我也只能感叹人不可貌相了。不过他来的却也频繁,至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我真怀疑他这统帅怎么当的,那么闲,况且每次对上他的视线,心里都不怎么舒服。他太过厉害,而且总会若有若无的套我的话,这种人是我最讨厌对付的。现在,他又准时出现了,想到我问了好几天的问题他却始终绕开去,我不知道他今天会如何,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如往常般先开口讽刺。“怎么,今天不说了?昨晚下过雪了,看到了吗?”他笑吟吟的开口问道。我没有理,闭上眼不去看他英俊到欠扁的靠过来的脸庞。这已经是我待在这里的第八天了,身体恢复的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快,虽然不太有力气,但至少已经能下床走几步,不过那丫鬟看的紧,没机会尝试一下。这些日子换药换衣都是那丫鬟干的,我不知道那日他是戏言还是真有这么回事,但至少我没看到,也随它去了。“哇!”我突然惊呼出声,“你做什么?”我居然连着被子被他横空抱起,就算再镇定,我也无法预知这样的后果。“你说呢?”他奸笑着反问,我却听的如同寒冰骤降,冰冷刺骨。不想露出害怕的情绪,我闭上眼,强装镇定。他却大步向外走去。 第二章 威胁 一路上除了踏雪的声音,别无他响,这更让我猜不透自己是身在哪里。逐渐的开始闻到淡淡的香气,不过我并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好奇,只是静静的闭着眼听周围的动静,等到他放下我时,我才发现自己又不知身在何处。躺在铺着鹿皮毯子的石椅上,望不尽的是无数姿态各异的梅,红的耀眼,白的圣洁,朵朵花瓣在这寒风中屹立于枝头,那香气含蓄而又张狂,在这冬日,也唯有梅能如此孤傲的盛开。覆盖大地的只有那冰冷的雪,可却多生了份梦幻,没有一丝痕迹的雪地竟止住了我茫然的视线,无神的凝视,我蓦然开口,却不知究竟是在问谁:“当雪覆盖住大地,有谁知道这满眼的洁白下面藏的是泥泞的黑土?”“这黑土却孕育出了圣洁的梅花,有谁会在乎黑土的泥泞,它只是有着朴实无华的外表,含而不露的个性,它的美需要细细品,慢慢嚼,才可领略。”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梅又如何能人为的强加于圣洁二词,它只不过是按自己的方式活着,它的美带给它的是无尽的痛苦,那疏影横斜盘根纠错在一起,世人赞叹它的奇,它的傲,可有谁知它何尝不是痛苦的,也许它更希望自己是平凡无奇的,如同野草般自在生存。”“可你并不知它的感受,也许它正是需要释放它的美。上天既然给了它美丽,就不该被埋没,它的美并不是罪过,相反,正因为它的美,世人才会有众多的感慨。”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它的痛苦不是世人强加于它,而是它自己尚未明白,它看得清世人却独独看不清自己。”“可正因为它的外表,辗转不停,它想要独守一处,却难有个真正可以栖身的小小天地。”我起身拿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地,穿着厚厚的棉鞋,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最近的梅树走去。那耀眼的花朵在我眼里分外夺目,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想要靠近。他没再答话,只是在背后给我披上了貂裘的披风。任那寒风袭上身子,我没去顾肩上的披风,只是微喘着气,伸手扶向那近在眼前的树干。长久的沉默,连我自己都不知怎么了,难道感伤起这梅来了?伸手折下一朵,放在手心,痴痴的看着,莫名的冒出一句话来。“梅是孤傲的,你若强行留下,它连香气都会消失殆尽,它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苟且偷生。”手无力的放下,花瓣从指间滑落,任那风儿带着飞旋,飘落在染成白色的梅树下。“寒卿——”“别叫我,从你欺骗我的那刻起,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了。”我转身面对他,一字一句的划断彼此的联系,“你是伤我父亲的元凶,也是指挥这场战争的统帅,我们是敌人!你要救我是你的事,不过不必再费心思了,你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讨厌这个样子,明明是敌人,明明想要探听我手中的消息,却那样假惺惺的旁敲侧击,怀柔计策有用吗?我不是傻瓜,我看得清现实。“你是这么想的吗?”他无奈的笑着,我分不清是真是假了,逃避的从他身边离开,我只丢下一句:“梅是很美,只不过我这阶下囚不配与将军共赏。我还是回那该回的地方吧!”他没有跟来,我也不再开口。脸庞的发丝飞舞,遮住了我的双眼,仰头看天,却望不穿那浓厚的白雾,纷纷扬扬而落的是什么,我伸手去接,留在指尖的却只有点点晶莹和冰凉的触感,果真是留不下,即使消失也不愿留下呵……——————在这之后,他来竹屋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而我也不再期待能从他口中探到什么消息。这样平平淡淡的养伤,斜倚在榻上看屋外的竹影,听竹叶的悦耳演奏,若忘记现在的身份,忘记现在的处境,我会不会一直期待着这样的生活,悠闲自在,只可惜这里没有琴,没有酒,不能放纵的潇洒一回。正看得出神却发现他从窗前经过,又来了!不过今天似乎不太对劲。还在疑惑时他已踏进了竹屋,抬眼,果真是有问题,不过他那是什么表情,明明眉宇紧锁却有种释然的感慨,好像还有些急切?急切什么呢?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先一步问道:“你离宫时那太上皇是不是已经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那么直接的突然问这个?我狐疑的看向他,弄不清他的目的。“算了,你知道也无妨。”他有些算计的笑道:“那太上皇已经晏驾了,正式文书应该过几天就会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斋祭,宗庙仪式,在京官员一律出席,地方官员也要做些形式,不过最主要还是皇帝和皇……”我知道他的意思了,这事果真棘手。“呵呵,那你猜欧阳之涁会怎么做,已经一个多月下来,他们寻不到你也该死心了。现在他们不管怎么想都要向天下交代这个不见了的皇后了吧!”我只能沉默,他们是终于要行动了吧,有我这个王牌在手,他们的条件不会小。“你手中的不是傀儡,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她有自己的原则,即使玉石俱焚也不会任人摆布。”“你在威胁我?”他眯起眼,带了些怒气的说道,“不错,我是很想拿你的身份和那皇帝谈条件,不过……”他咻的站起身,走到窗前,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当他再转过来时已经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那这个身份和你比,不值!”“你是说我配不上?”我无所谓的笑笑,“不错,我对那位子没什么感情,能丢弃更好。”他莫名的笑道:“不是你配不上,是那名号配不上你。”他满意的看着我略为迷惑的眼睛,继续说道:“那皇帝愚钝,没发现真正的你,只把你当宝一样贡起来,却不知你的……”他说到这儿却又突然停下,之后又绝口不提这事,转了话题道:“你的伤好的很快嘛!”我不去管他是如何知道,只是无聊的反问:“怎么,怕我跑了?”“你能跑吗?你甚至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他自信的笑道,“这里的侍卫各各都有不凡的武艺,你不想再受伤就安分的待在这儿,也别再去试那些奇门遁甲,这些你破不了。”他果真是严密的监视哪,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聊就不能去玩玩吗,反正这竹林小的很,你的高手那么多,还怕我死在里面?”我也是不久前才知这竹林的布局并非随意,而是按照八卦中的阵法演变过来,威力小了许多,只会让人察觉不到这里面的竹屋,而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也并非易事。“随便你。”他搁下话,又急匆匆的离开。事情恐怕不止他说的那些吧,他只不过是想观察一下我对这件事的反应,好判断事情的真假,不过我的反应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算到了什么?看样子我要提前行动了,只可惜伤还未好全,若要动武,恐怕只能发挥一半的实力吧。 第三章 九霄环佩 自从我能出屋后,那哑丫头出现的次数就变少了,兴许是知我讨厌生人吧。换上还算简洁的女装,挽起长发,披上披风,顺便用布包好了长剑,我一早便踏出了竹屋。这样若无其事的向竹林走去,但若细细感觉,还是能察觉出在暗中观察的侍卫,不过他们似乎并不阻拦,也许是不愿暴露自己,想当然的认为我在他们眼皮底下,溜不掉的。呵呵,他们看着吧!我不做声色的漫步,偶尔折一下小竹子,偶尔随意的插几根竹竿,或者状似发泄的踢几块石头,挥断几根毛竹。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就是傻瓜也该知我在破阵了,我留意到有一人离开了,应该是向他报信去,其他的几个也不全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只有四个,一律是与这里相映衬的绿色紧身衣,看样子没错,是在这附近监视我,不过他们都没有过度涉及这里的竹林,应该都很清楚这里的危险才对。“终于出来了,你们鬼鬼祟祟了那么久,看够了没!”我佯装生气道。他们立马跪下,齐声道:“请小姐恕罪,我等奉将军命令,必须时刻保护您。”是监视吧,我冷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给我退出百步,离开竹林!”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太想答应,最后一个人说道:“竹林里有些阵法防止敌人侵入,将军怕小姐受伤,吩咐我们尽量避免您进入,请您移步……”“哼,这些话等他来再说,我就待在这里了!现在,你们给我离开这里,在外面不是一样看得到,以你们的身手,不就是眨眼的路程,难道你们还怕什么不成?”“这……”他们踌躇了一下,终于勉强答应,退后到竹林外。背向他们,我又仔细感觉了下周围,应该都有百步远了。再折下几枝,我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看准了阵心,插下枝干,我回首好整以暇的看着刚刚赶到的梁孜韡。好像很匆忙呢,脸色也不太好。他没有急于进来,反而仔细的看了我的杰作,任人看了都是莫明其妙的玩笑,他却脸色越来越凝重。果真是识货的家伙,他一直看到我手中还握着的那根竹条,温和的开口道:“寒卿,里面危险,出来好吗?”“是这样吗?”我笑的自信,慢慢踱了几步,朗声说道:“你这些日子的款待多谢了,寒卿就此告辞。”说完我就挥手将最后的竹条插入泥土。他眼里的目光很刺眼,感觉就快爆发似的,语气也深冷了许多,“你以为逃的了吗!这个阵法……”他以眼神示意四名侍卫从不同方向进入。“那就试试看啊!”我笑着最后看了一眼已被阵法困住而驻留不前的四人,不再回头,沿着演变中的唯一出路跑去。冲出竹林,颇有些惊讶。因为这里并不如我想般是深山密林或者是豪府大宅,甚至连划地的墙界都不存在。见我出来,聚在一起玩耍的小孩都好奇的注视着,我温柔的问向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小妹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告诉姐姐好不好。”小女孩很开朗,笑嘻嘻的拉着我的手道:“姐姐什么时候进去的,兰儿都没见着。姐姐是外地的吧,这里是华安城,最最有名气的梁将军一直都住在这儿喔!不过大家很少见到啦,要是姐姐运气好,或许会遇到,听说将军马上要回来了呢。”她说个没完,我只好连连摆手,哄道:“姐姐有急事,下次再聊好吗?”她虽然还恋恋不舍,我却知若再不走,又会有麻烦了。终于在安慰了几句后摆脱,我问了城门,迅速向那里走去。若不是现在人已多起来,而张扬的在大街上跑引人怀疑的话,我早就飞奔了。现在边走边理思绪,我基本上了解了大致情形。华安城,听说过,也曾经在地图上看到过,算是鹄国比较繁华而且靠近国都的大城,离天朝……很远。那他知道的消息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了,我想到这更加担心宫里的局势。刚才那女孩说梁将军就要回来,这里姓梁又这么出名的应该只有他了吧。但为什么刚才女孩说……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梁孜韡,你算的真精啊!表面上还在商州或者是别处,引他们去那里找我,实际上却暗暗将我置于此地,还选了这么个常人无法想到的地方,甚至动用了阵法迷惑旁人,让人误以为这里面仅仅是竹林而已,而真正想进去的也只是在外围兜圈子。要不是我自己逃出,怎会知他的诡计!越想越不爽,我加快脚步直冲城门。可就在还剩最后一个岔口时,前面右侧冲出一骑快马,目的地同样是城门。只不过城防的守卫见他都是连忙靠边,低着头就像下级对上级那样充满敬畏,但却不喊称呼,也不行礼。那骑在马上的人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弯下腰去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我最不愿预料的事发生了,他们当中的一人立刻跑向城楼,接着就唰拉拉的下来十几人,依次在城门外和城门内站正,目不斜视的盯着从他们眼前经过的每一个人。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他怎么知我没有出城,为什么不出去找?不明白,不过也没这个时间了,我立刻转身向回走,不停的浏览着这整一条街的构造,有哪里可以躲避。只是还没决定,寻查的人已经骑着马飞驰而来,我连忙向脚步经过的店里跨进,背朝他们,阵阵风过,我松了口气,却听到一人问道:“姑娘是来买琴,随便挑挑,有没有中意的?”我抬头打量了四周,原来是家卖琴的,三面墙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七弦琴,连珠式的,伏羲式的,仲尼式的,灵机式的,师旷式的,神农式的,伶官式的,响泉式的,焦叶式的,可谓之包罗万象。“这是独幽,春雷,这……竟是九霄环佩!”我惊讶的叹道,想不到这地方居然还有那么古老的样式。“姑娘眼光不错,这把琴可是这世上仅存的两把九宵环佩的其中之一了。”他刚说着却突然停下,我回望,这小小的店门外已经有数十人围成包围状站着,而那个刚才我在城门处见到的男子也在其中,他躬身说道:“请小姐您回去!”“我若不呢?”我冷淡的看着他,“怎么,难道我出来透透气也不行?”他向四周看了一下,恭敬的说道:“小姐若只是出来走走,我们在这等便是,不过若小姐不答应,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将您带回。”他说完就真的在外面静静的站着,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而其他人也跟随他如此。“那你们等着吧,我就在这里!”从容的转身,我看向略为胆怯的老板。他看看围着的一列男子,再偷偷打量我,眼里是那种普通百姓常见的神情,像他们这样的,最担心的就是和贵族打交道了,况且这样的情形,怎么看都是在抓人,只不过态度不强硬而已。“老板,介绍一下这里的琴吧,我想选一把。”我自然的走到“九霄环佩”前,轻抚琴身。然而背对着他们时,我却看着自己在发抖的右手,笑的无奈——还是在害怕呀!“据说九霄环佩是杉木所造,木质松黄。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精美。岳山焦尾等均为紫檀制,工艺规整。琴身暗补红漆,鹿角灰胎,间以历代修补之墨黑、补漆等。琴身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偶间小牛毛断纹。琴底之断纹隐起如腿,均起剑锋,突显比琴面浑古。对吗?”我问道。“姑娘——不,小姐,您想必也是造诣甚高的琴家,能如此细细数落它的人,定是嗜琴如命的才人。”那老板逐渐从局促中恢复过来,一论起琴,害怕似乎全置于脑后,侃侃而谈起来。“究其原因,系此琴面仍可供按弹抚弄,若断纹起剑锋反碍事及易出杂音,故琴家每三数年便一小修,旨在磨挫其断纹之剑锋的原故。琴身颈腰之面底等均作伏羲式琴独有之圆楞减薄处理。龙池为圆形,凤沼作细长之椭圆形,以漆作赔格。琴面以微隆起之势成纳音。我得此琴久已,置于此,可惜却未尝有合适的人能够与之相配。唉——”“可否借我一弹?”我询问道。他默默的取下琴,交给我说:“您请!”接过琴,比普通的略微沉些,再一次从头到尾的欣赏了一遍,拿来放在这里唯一的琴桌上。我正朝着堂外坐下,却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调着音。那老板也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不发一言,我……似乎有了计策。一声弦响,苍凉质古,那音符震颤了我的心弦。我沉醉与那悠远的沧桑,缓慢的,随着那音所带来的心境,一曲悠悠响起。似乎隔绝了屋外那喧闹的集市,我只聆听到这小小的屋子里不绝的回音。随兴而弹,也随兴而终,收回手,我似自言自语的说道:“音质苍古,琴中之佼佼,若能多留片刻,唉……”站起身,我留恋的抚着琴背。“小姐可否愿意买下?”老板诚恳的问道,“见小姐腰中所挂的玉佩,可是白底蓝丝的麒麟纹案?”我低头,拿起玉佩,这是……『我这儿有一块玉佩,在西、北,那一片地方都会有用,寒卿勿要推辞,或许将来会有帮的上忙的地方。』我想起了当年吴敏临走时的话,难道……“这有什么含义吗?”我指着玉佩问道。“小姐不知?”他惊讶的说道,“这是……” 第四章 真实的情况? “寒卿!”他的声音打断了老板的话语。我没有去看,只听那声音我就知他现在定是冷着一张脸,眼睛也必是锐利无比。只不过这次我懒得去看,懒得去注意了。我继续问着像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老板:“你刚才说什么,这东西有什么作用?”“这是好几年前的事,当时官府下了个命令,见这玉佩者必须敬为上宾,并且需要立即通知当地官府,只可惜那么多年过去,却从未听说有人遇见,今日我居然能有幸见到这玉佩的佩戴者,真是……”“好了,老板。现在没空听你多言,这位小姐刚才所弹的琴你是否愿意相让?”“当然。”那老板连连点头道:“小子从未听过有谁能如此诠释此琴,那曲调空广深远,悠古连绵,沧桑悲凉,我这辈子能有幸听此,此生无憾——”他神情似已飘远,不过没多久就回过神来诚恳的说道:“小姐,这琴您拿去吧,只有您才能知它,懂它,您才能展现真正的它,虽然是最后在民间的一把古琴,但让它尘封在此,我于心不忍,请小姐收下。”“是吗,这琴——”我收回手,终于抬头看向梁孜韡。有些奇怪,他不是一副冷若寒霜的脸色,而是那种看不透,解不了的深沉,我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你会买吗?我可是身无分文呀!”笑着离开,我对着还是履行自己职责站在外面的男子说:“怎么称呼呢,负责的将军?”他微微低头,冷漠的回答道:“小将玄宇,称不上将军,只不过是将军身边的副官。”“副官的职位也不小,不是吗,玄宇将军?”我执意的称呼他也只能默认,于是我继续说道,“不是要我回去吗?我又不认路,你不带路吗?”“啊?”他抬头看向我身后,也许是得到首肯,他不做声的向前走,而我看似随意的跟随。没有听见后面的声音,我不确定他是否就在后面,若在,我没有必要做无谓的反抗,但若是不在,我也许还有一线机会,只是无论我怎么猜,我都不能转头,我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自己的目的。一直走着,穿过大街,走过集市,我握剑的手越捏越紧,虽然说不能迟疑,但若失败,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多,而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仅剩的只是尊严和感情而已,而这两样都是我不能舍弃的,迟疑着,我下不了决定。最终,反抗的决定占了大多,我游离着慢慢的将手移向剑柄处,绷紧了弦,我知道这是唯一机会,可就在要拔剑的一刹那,我手中的剑连同包着的布却全部落在了他的手里,并且那剑正搭压在我左肩上。快到竟连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定住了身形,平静的开口:“怎么,梁将军突然这么做,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他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这是你父亲的佩剑吧?”他说的好似疑问,可语气却是实足的肯定。既然他已经清楚,我坦然承认,“是,还多谢将军将它带来,只不过我有做做什么需要将军这样?”我意在指他现在的架势,虽然伤是好了很多,但那并不表示我对这种状况毫无反应,相反,他用的内力,加深了我的伤势。只是我不动声色的谈论,他不知是否会有所察觉。“是吗?”他没有收回手,“这件事暂且不说,对于刚才,你也是故意的吧!”他不知何时叫来了马车,玄宇正检查着里里外外,觉得安全后向我身后的梁孜韡点了点头。肩上的剑仍然压着,他示意我进马车再说。进了马车,他没再用剑,而是随意的放在他的另一边,而我只感觉到一股血腥气从喉头泛上,又被强逼着咽下,想必脸色定不会好看。他大概是没见我回答,自己接下去说道:“你是真的想要买琴?哼,我看你是打算在这里造成轰动,把这事传开去,好让想要救你的人可以找对目标吧!”他看着窗外说道。他知道!“那还任我这么做,你难道是……”故意的吗?“呵呵——”他低声笑道,“想不到寒卿的反应那么快,不错,我是想要借你的琴技引一些人来。在这种关头,他们急着找你,必然会露出马脚,而我正等着顺手牵羊找到他们的据点。”“你……”我有些心惊,却又突然洒脱的一笑,“我会乖乖的让你的计划达成吗?你太小看我了!”“不错,我的确小看你了。”他回过头来非常认真的注视我道,“真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上古的八卦阵法,杀人于无形之中,灭敌于草木之间,若是放在了战场上,我就算有再多的兵力也必葬身与此。不过,这样的你到更坚定了我的决定——不能把你放回。知道吗,天朝有派密使来这,放出风声说愿意以两座城池的代价作为与你的交换,只不过还没觐见大王就马上被我驱赶了,你这人何止两座城池,那欧阳之涁以半壁江山交换,我都要考虑再三才行。呵呵,难以置信吗?所以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确是难以置信,为何要因为我!我讨厌成为政治交换的筹码,利用我,只因为窥伺于我的才能吗,那我算什么,困于此,他们若是寻不到我,是不是希望我自尽,免得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和纷争?我怎么落得如此结果,惨笑一声,我该何去何从呐?“这琴……你拿着!”我一直没有注意到他还带进来一把琴,用绣着图文的黄色丝布作为外面的琴套,丝绳作为装饰,还是繁复的编结样式,是九霄环佩吗?我接过琴,竟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淡雅的檀木香气,是它,只有这种保存了长久的琴才会有这种味道。其实这并不是琴本身的香气,而是爱琴之人在琴旁往往会焚香,而且是最淡薄的檀香,长久下来,这琴也会染上一层味道,不知不觉的散开至远。不过他真的买下,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为何?“想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吗?”他突然冒出一句。于是我紧跟着问道:“什么?”他没在刁难,像汇报一样不停的说下去:“你来这里一个月又二十三天,其中有五天你昏迷,被我带到此处。”怪不得我一直不能算出这地方,原来有五天的空缺。“一个半月前,天朝退回北疆城,我军也退回商州。两天后,签下议和书,不过都没提及关于你的失踪。一个月前,得到消息,天朝的太上皇病危,而商州的老鼠多了许多。再接着,你到这儿一个月又十天时,传书得到消息,那太上皇晏驾,欧阳之涁打算在七天后举行下葬仪式,还有宗庙祭祀。七天后,他突然宣布,皇后身染重病,移居清冷殿,也就是俗称的冷宫。而尘妃代理一切礼仪职责。不过虽然朝堂上反应激烈,但作为外戚,也是皇后的父亲的萧云大将军却保持缄默,而一干先回京都领功的将领也全体保持沉默。接着,在之后的四十九天里,皇帝和尘妃都会待在宗庙里,不过在商州的老鼠却没有减少,反而增多后向中心散去,害我丢失了一些他们的行迹。全都知道了,有什么感想呢?”感想?我脑子里是清楚一片,可是他们这么做,值得吗,眼眶为何又湿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怎敢相信敌人的只字片语!”“我有骗过你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难道你只记得现在,不记得从前了?”“记得,正因为记得,我才更不能相信你,骗,你连身份都骗,连名字都骗,还有什么我能够相信的!” “……”他没再开口,我也正不想听他的狡辩。 第五章 多余的负担 明明已经是初春的时节,这里的天气却还是如以往般刺骨,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拨弄着暖炉的炭火。“冷吗?玄宇,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顺便把门关上。”玄宇应了声,拿了文件就快步关上门离开。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慢慢的向我走来,不过我没有抬头,只是专注的拨动着暖炉。“寒卿!”他柔声唤道。“嗯。”我懒散的应了声。……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说道:“你跟我来。”跟他一起在长廊上走着,我越来越对这种情况感到困惑。那日回来,他没怎么为难我,甚至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让我把那阵法解了,好让困在里面的人出来。几下摆弄,阵法是大致解了,不过出来的人可真是够惨的,虽然没什么外伤,但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甚至是连站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只是一笑置之。接着,他给我换了住的地方,这我早已想到,那竹屋虽然不易察觉,但却防不了我逃跑,等于是失去了他的目的。不过他安排的地方倒是我绝不可能料想的,竟然是坐北朝南的上房,也就是他的寝室,当时怒瞪了他一眼,却也只能接受。不过进去才知道原来里面是有两间的,一明一暗,暗的在里面,也就是他归给我的房间,外面的布局依稀还能看出是上房里厅堂的模样,不过现在被他改造的不伦不类,有些可笑。至于平时的行动,他让我着男装随他一起,我当时讽刺他怎么胆子那么大,敢让我了解他国的军事,甚至是这个国家的一举一动,难道就不怕我里应外合的灭了鹘国,他却还是笑笑的没有解释,而我却成了别人眼中新来的书童,还是那种“特别待遇”的。我不想解释,毕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任他们私下里传着,反正另一个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又何必跳起来反驳,搞得好像真有此事一样。这些日子下来,我差不多搞清楚了他的府邸,那竹屋也算是他府里的吧,不过这之间隔着一座小山坡和满山的梅树,再加上那是在他上房的后面,又是所谓的“禁地”,所以一般的奴仆丫鬟,以及侍卫管家都不会踏进那里,也怪不得我在竹屋住了那么久却不曾遇到生人。跟着他走了一长段路,却是进了他的书房。我默不作声的站在那儿,这段日子我已经学会了沉默,沉默的面对所有的事,这样会少透露些现在的心情,以及偶尔涌上心头的害怕。他的书房里不仅有的是最丰富的兵书,还有一座沙盘,细微的展现了北疆那一带的详细地形。他走到沙盘前,拿起插在上面的小红旗,突然开口:“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吗?”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抗兵相加,哀者胜矣。①”我笑道,“国虽大,好战必亡。②你连这道理都不懂吗?”“是吗,但是当时若不是我放过你,你觉得结果会怎样?虽然我计划不周,没有考虑到你会兴兵而出,不过若是军队的统帅被捉,他们难道不会自乱阵脚,让我有机可乘?”“哼,当时真正知我身份的不出五人,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使者,或者是指挥官就弃兵投降,你也太看重我的价值了。况且‘将受命之日忘其家,张军宿野忘其亲,援桴而鼓忘其身。③’你难道连这都不清楚吗?”“不错,我知你不在乎生死,但你不在乎可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就像现在,有多少人在为你奔波,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才冒那么大的风险深入敌国查探,又是为什么他们那么爽快的签了和约,明明败的一方是我国,他们却更像一个战败国,委曲求全不就是因为你的下落不明吗!”他的话字字刻进我的脑海,是这样吗,我这样问着自己,难道是我牵累了他们。是我太意气用事了,自以为读过些兵书,知道一些战事,就那样轻率行动,和纸上谈兵有何区别,侥幸赢得一场,就沾沾自喜的冒风险跑来,害的自己被缚,以此来威胁整个天朝。我又成了多余的负担了,前世如此,今生还是一样吗?有些重心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没能稳住身形,喉间一咳,那血腥味就弥漫在了口中,脚软下来,他却先一步托住了我,耳边环绕的是他的声音,是脑子糊涂了吗,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懊悔和担忧。“寒卿,你怎么了,我不是要气你,你醒醒啊……”模模糊糊的声音,我闭上眼,有些厌烦。紧接着他抱起我就往外走,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玄宇!玄宇!”那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无措,他怎么可能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果真是我脑子糊涂了吧!不过明明是闭上了眼,累得直想睡去,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清醒,身子动不了,可脑子却能好好的运转。他把我放在床上,应该是现在住的房间,我闻到了那独特的清香,只有那里才会有。接着有脚步声进来,还有那关切的声音:“孜韡,怎么了?”奇怪,那声音是玄宇的,不过他不是副官吗?怎么用这种口气,而且居然直呼他孜韡?“寒卿她……我们到外面去说,你请大夫来了吗?”“请了,马上就到。不过她的伤不是……”声音逐渐小去,大概是到外面去了。没多久,脚步声又纷纷响起,其中还有一人在搭脉,是大夫到了吧。不过沉默了很久都没有人出声,接着手被放回,而声音终于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应该是大夫吧。“将军,她是心绪不宁,气急攻心所致,只要慢慢条理就无大碍。”本来就是嘛,小小的晕倒而已,却搞得好像要死人一样紧张。“我知道了,麻烦您……”又没了声音,有什么我不能听的要避开我说,甚至是我现在昏倒的模样,以防万一到这种地步?只不过这昏倒也怪了些,我现在一点也动不了,我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就算还有些体弱,也不会动不动就会气急攻心啊,我的承受能力有那么弱吗?——————①《老子》六十九章②《司马法&;#8226;仁本》③《尉缭子&;#8226;武议》 第六章 毒 真正醒来已经是傍晚,昏黄的烛火在这小屋里晃动,寂静的房间里唯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响着。身体好像又一点事都没有了,我没有任何阻碍的下床,理了理衣服和发冠,淡然的推门出去。也许是开门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我还没跨出房门,他就已经神速的来到我面前。不过和他积极的行动相反的是他冷淡的语调:“你……不,没事。”没事干吗这副样子,不过我不高兴去思考他的心思,“大夫来过了对吧,你们也太紧张了,这种……”我也说不清自己的病因,只能含糊过去,“我又没那么容易死,还怕失了我这个重要王牌?”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没事不要想太多,安心待在这里便好。”“我知道。”可是这里终究是暂留地,并非归宿啊,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说道。几日过去,日子依旧平淡的过着,他时常会谈起战争,我偶尔也会插上几句,但立场不同,终究不会有共同的见解。比如我认为“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①但他却会认为“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②往往说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因为我不愿认输,而他也绝不会这么做。不过也许我当时真的是糊涂了,仔细观察了几日,我都看不出玄宇会用那种口气对他说话,一向是他吩咐什么,玄宇马上低头应下,然后办的妥妥当当,我还从未见过他有过什么纰漏,这大概就是军人的天性吧,做什么都是全方位的考虑。不过当我问他时,他却略为遗憾的说玄宇这一生唯有一件事出过差错,不过说到后面他神色间也多了层焦虑。会有连他都觉得难办的事,那除非是他们的王的命令了。——————“啊,那把九霄环佩在哪里,我记得带回来了,可是……这里都没有?”出了房门我就奇怪的问道,不在,那肯定是他拿着了。抬头看他,他好像有些不自然,深沉的眼睛里是不是暗藏怒火,脑海里突然莫明的闪过这个感觉,但仔细看看,也不觉有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跟我来。”到底是不是在他那儿,他这又是什么意思?虽然答案是肯定的,但他为什么避而不谈呢?跟着他一直走到一处水榭,我在这之间也打量着这庞大的花园。说它庞大实为不假,仅仅是这湖池水便有京都的蝶池般大小,还有假山,怪石,杨柳,虽然至今连嫩芽都没有长出,以及那湖中的亭子和这能饱览全景的水榭。虽然他的府邸多是当地鲜亮的建筑风格,但这处园子建的却如江南水乡的园林,白墙黑瓦的小阁,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再加上竹林,杨柳,和一些不知名的花树,俨然是一副江南私家园林的模样。而已近在眼前的水榭是临湖而建,甚至有一半已经涉入水中,若是在里面欣赏,想必是更胜一筹吧。进去后他马上让正在里面打扫,因为突然见到身为主人他的出现而手忙脚乱的侍女全部退下,被她们用古怪的眼神悄悄注视,我尴尬的抢先一步走进里间。布局倒是典雅简约,墙上只挂了两幅水墨画,还零星的放了几样乐器,虽然稀少却不显单调。除了边上的几张椅子,就只有正中对湖的一张琴桌,而上面放着的不正是九霄环佩嘛。轻轻的抚着没有丝毫灰尘的琴弦,我低声问道:“你有弹过吗,感觉如何?”轻拨一弦,悠长的声音兀然响起,可这……我惊讶的又拨了几弦,还是不对,坐下在弹了几个泛音,甚至弹了一首短曲,这感觉却越来越明显。“这……不是那把九霄环佩对吗?不过这琴的音质也绝非一般,比起那把更加的粗犷,雄厚,而且这木质,配饰,如果我没有猜错,它应该是那老板说的另一把九霄环佩对吗?”我回头问道。其实我也有些不确定,这世上只有两把仅存,我怎么会有幸到能见到全部,况且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去显露自己的琴技,也更不会强求而得。不过他却点头道:“你很细心嘛,这正是另一把九霄环佩,是我一朋友所赠,不过……那人你也见过。”“是吴敏?”我脱口而出,“不过他的真名应该不是这个吧,那玉佩……可不简单呀!”“不错,不过他的身份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他若想说自然会亲口过来对你说。”“这我知道。不过那把呢?这是你的,但前些日子不是买了另外一把,去哪里了?”我不想让他岔开话题,他越是这样,我只会觉得事情越不简单。……又是沉默。沉默能解决问题吗?“算了,有香吗?”“有。”他这次到应的爽快。接过香,点燃放在琴前,我只说了句:“这一刻钟不要打扰我。”就管自己抚起琴来。没有弹往日定会选择的幽兰,我这次改弹了广陵散。这曲子就配用这琴弹。萧瑟的气氛,旷古的经典,演绎古老的故事,我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思路越来越清晰,我好像理清了纷乱的线团,但总有些不能也不敢相信,逃避的认为不是那样,我不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还是真有此事。一曲终了,我却心情更加沉重。不过他却先开了口,带了些惊讶的叹道:“今日竟是你的生日,我以前曾经看到过这种习俗,未及二十的文人过生日有些会在那日焚香弹琴,想不到……寒卿,抱歉,我现在才发现。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无所谓的想要笑笑,却笑的苦涩难堪,“生日年年都有,只看我有没有机会了。”感慨也拉不回现在的心情,我站起身,正色的问道:“我有事要问你,你能保证说的都是事实吗?”他犹豫了,果真是有事,还是关于我的大事,我敢肯定了。“不愿意吗……”失落的低头,略带哀伤却不优柔,我虽然不削于这种伎俩,但万不得已还是有什么用什么了,持续了好一阵,我已经坐到了临湖的长栏上,他才勉强答应若是确切的消息就说,猜测的保留。这样应该够了。“那琴是不是有问题?”“嗯。”“不是你们的人干的?”“嗯。”“我中毒了?”“……”他闪烁不定的看着我,见我已经是大致明白的模样,勉强点了点头。“是慢性的,应该还是比较稀少的,对吗?”我猜测着。他又迟疑的点了点头。“那香是缓解毒性的?”“嗯。”他知我指的是房里一直燃着的清香。怪不得气味如此独特。“你没有解药,而那边也不会交出来,你已经把投毒的抓住了?”一连问了几个,不仅是在问他,我自己也逐渐醒悟过来,要害我的竟是……他没有回答,一直关切的看着我,不过我不需要同情,一个连自己人都会这么对付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接受这廉价的同情。“可以完整的告诉我吗,我想要亲耳听到这个真相!”我几乎是乞求的口吻在说了。……他仍然没有说话,我却急于想要打破这个不怎么舒服的气氛。“知道我最不能原谅什么吗。他们要我死,这我早就猜想过,不过,他们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甚至玷污了这琴,这最与世无争的代表物,我绝不能原谅他们竟利用琴这高雅的乐器作为媒介下毒!”气愤的说着,心却为何那样的痛,早就知道皇宫是所有阴谋的产生地和诡计的完善物,我却还单纯的以为之涁至少会念及过去,放我一回。他果真还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哪,不择手段……却也是我自找的……——————①《老子》三十一章②《左传》宣公十二年 第七章 醉酒 “寒卿,这毒虽然奇特,但并非无药可解,你……”他担忧的看着我。我的承受能力有这么弱吗?虽然这个打击很大,但生死有命,真到了这口子上,我却变得坦然起来。打断他的解释,我直接问道:“还有几天?”怕他不解,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毒的药性如何,我还有多久的时间?”也许是见我还算冷静,他这次是完整的答了出来,“这毒是古书上记载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梦归。据说是会在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它无色无味,只要长时间碰触,毒素就会延皮肤渗入身体,不过因为它能被一般的验毒的器物查出,所以不常使用。你碰的琴弦上正好擦有此毒,我也是在回来后才发觉。梦归的潜伏期只有两天,之后就会慢慢的显露出来,偶尔会表现的有些激动,心情的起伏可能会比较大,甚至会有晕眩的情况出现,然后人会慢慢消瘦下去,但它真正发作要在一百天后,不过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情况也会有所改变。”“一百天吗,那现在还剩……两个半月吧。”我笑着说道,“他还真是对得起我,赐死都选了这么温柔的方式,还能让我慢慢品尝最后的时光。只是……”见不到父亲和兄长了,还有典,梦尘,兰姬,忧安……“这解药虽然暂时没有,但欧阳之涁能使这毒,他的宫里有,那这里也应该会有,我绝对会救你的,寒卿!”他诚恳的保证道。我无所谓的笑道:“是不想那么快失了我这王牌吧!”随便了,你梁孜韡再演戏又如何,我也只有两个多月可以供你消遣了。这场多出来的人生是真的要结束了吧。想要忘却的始终没有遗忘,想要有能铭记在心的却都是那么的风轻云淡,难道即使是代替过去那段刻骨铭心也没有吗?想要磨平以往的伤痕果真是不可能的吗?但愿不要再有来生,我累了,灰飞烟灭又如何,我不在乎……“寒卿,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失去你,不是因为你是萧婧,你是皇后,筹码,你难道不能只做无忧无虑的萧寒卿吗?他们想要萧婧死,但你可以换个身份活下去,寒卿不是筹码,不是天朝的什么人,寒卿只是寒卿,难道不行吗?”他说的认真,可是我没有兴致再听下去。“有酒吗?”我问道,“有吗,就当是可怜我一回,让我醉吧……”我不想再去动脑子了,什么都好烦,我不想看他的神情,那种真挚的模样我会害怕,无意识的在退缩,在逃离,在否定……拗不过我的任性,没多久他还是命人拿了一坛子酒来。“一坛子够吗?”我拍拍封泥说道,“再拿两坛子过来,要是梁将军不觉吝啬,不如拿些陈年烧酒来,那样才醉的快呀!”“寒卿!”他无奈的唤道。我斜睨着看向他,略带笑意的说道:“怎么,不舍了?要不要我拿东西和你交换,抵这酒钱?”“东西不必,寒卿只要不那么生疏的叫我梁将军便好。可否和过去一样,只要将韦知倒过来大致就变成孜韡了,寒卿能否答应我这个请求?”他蹲下身与我平视,眼里是多的快要满出来的期待。我想要拒绝,可这眼神……我又如何能拒绝的了。罢了,叫什么有何区别。细细的,轻轻的,我别扭的叫了声:“孜韡!”他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命人去拿地窖中的藏酒,接着又亲自打开封泥,各自倒了一杯,递来。我接过,仰头喝尽,于是他再倒一杯,这次趁我还没喝他先盖住酒杯道:“等等,寒卿!今日是你生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那就说啊!我眼神示意。“还记得我们五年前的相逢吗?那时的你就有这般身高,看似一个成*人模样,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却实足还是个孩子。当时我和吴敏站在酒楼下面就看到你一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坐在窗边,如同一座冰山美人,不要奇怪啦,当时我们一眼就认出你是女子,不过因为之前打听过你的身份,所以也就随你的意思。不过接近你才会发现你有些‘表里不一’,那副坚强的脸庞下还有一颗纯真的心,即使是从小就靠近,接触到权术心机,阴谋诡计的宫廷,但那黑暗下面却还能保持清明,我惊讶,欣赏,甚至还有些羡慕,明明是知道那复杂的人心,却还是涉进这坛污水,还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也许能保持清明这样的人不止你一个,但你却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一个。你的文才,琴技,棋艺,以及之后我所见到的剑术,我看到的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少女,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感觉,我……”侍者抱来了酒坛打断了他的说话,我没去看他肯定是非常不爽的表情,侧身绕开他,打开酒坛,我倒了另一坛酒。“寒卿,你不要逃避好吗,听我把话说完。”也许是发现侍者还尴尬的站在一边,他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才转回了说道,“你愿意留下吗,哪怕只是暂时的,不是必须,而是你的想法,可以吗?留在这里,不必再去考虑你的身份,职责,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生活,不受约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所有烦人的事都离开你……”“孜韡,请不要说了。”我不忍的打断,“这不可能,尽管我向往这样的生活,但是既然已经生在了这个时代,长在了这个贵族圈子,我就有自己应该履行的责任,就算他们不要我,但我仍然爱这片土地,爱这生活在上面的子民,生命即使就快完结,我也想静静的做完最后的一件事,就像孜韡,你也爱你的国家,你也会为自己的国家奉献一切,不是吗?”拿着酒杯,我走向他说道:“今日不谈这些,只陪我喝酒好吗?”他理解的与我碰了下酒杯,仰头喝尽。一直这样喝酒,除了碰杯,再没了其它声响。不知何时,他唇边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似往常的冠冕堂皇,这笑柔了他刚毅的脸庞,恬淡的,安详的,一种想让人不知不觉间亲近的笑容一直一直的在我眼前晃动。也许是醉了吧,我好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能醉倒在这美丽的湖畔,幽静的水榭,这最后的生日……无憾了…… 第八章 微笑 醒了却没有睁眼,我暗自听着身边的动静。那香味依在,应该是我的房间吧。脚步声,低沉有力,是玄宇的。他会出现在这儿,那就说明孜韡也在,不过为什么没有他的声音呢,只有一个脚步声在徘徊啊?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有些糊涂了。表面上是将军和副官,一个威严沉稳,一个惟命是从,但若是上次我没听错,他们似乎还是朋友,甚至是……我不敢胡乱想象,只是好奇总是无时无刻不爬上心头,若是静观其变,会不会有所收获?我打算继续装睡下去。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吧,就在我快要饿的‘醒’来时,终于有了动静。“玄宇,你说寒卿会不会……”焦急的口气浓烈的夹杂在声音中,是孜韡的。应该是就在旁边吧。“不会那么快发作的,别担心,只是可能她睡着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了,你最好能在这个月内找到解药,否则就算救回来,她的武功也废了。自尊心那么强的她肯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孜韡,你要尽快回去一趟。”“我知道,可是她……更何况最近他们越来越频繁了,我怕……”“这里有我,你还不放心,我保证你回来时她还是安然无恙的,再说若以我那个身份发动号令,这里有几个敢不听。你还是早去早回,这可不等人呀!”他的口气更像是兄长对幼弟的,还有那个身份,是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孜韡才说道:“我知道了,玄宇,你,我放心。拜托了!我现在就走!”接着,是孜韡的脚步声渐渐离开,不过在最后却又突然传来一句:“我已经让悟洺过来了,你可别又……”“知道了,我避着他就是了。”玄宇不耐烦的传出一句。悟洺,吴敏?是他吗?不过他们大概是都忽略了已经清醒的我吧,以往的感觉那么敏锐,今天都变迟钝了,而且他们是故意的还是疏忽了,在我面前讲这些?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听见声音,玄宇走了吗?我不确定了,如果没走,他那么长时间在干吗呢,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是我疏忽了他离开的脚步声?继续等了很久,我实在是躺的快‘累’死了,才假装迷迷糊糊的睁眼。呀!我吓了一跳。这玄宇为什么这么全神贯注的盯着我,是不是在发呆?有点恐怖哎!不过他一见我‘醒’来,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收回目光,他低下头去,如往常般冷漠的说道:“将军出去了,临走时说让您注意身体,……等他回来!”“知道了,现在几时了?”我起身,衣服倒是原来的那件,不过好像有一股浓郁的酒味在上面,我究竟喝了多少酒,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一直在倒,到最后好像直接那酒坛子喝了,不过现在头倒是不疼,是喝了醒酒汤吗,嘴里有股淡淡的味道。“午时。”“嗯,你……算了,先出去好吗?我要沐浴。”我待会儿再去探探他和孜韡的关系吧,这事不能太性急。他应了一声,吩咐了两个侍女进来,自己则站在门外把守。果真是贴身保护,绝对要护我安全呐,他挺认真的。我宽衣解带,那两个侍女似乎知道我是女子,一点也不惊讶,安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躺在水里,真的很舒服,只是头有些晕了,是这热气的原因吗?——————靠在水榭的窗台上,我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头发,懒的梳起来,就这样让它们散开在身后,或许是增添了苍白颓废之色,那玄宇站在一边一直皱着眉。脚步声很急的响起,还有那惊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寒卿!寒卿!”是谁?我看向门口。一身青衣素雅,只在袖口衬了三条金边,高高瘦瘦的个子略有些单薄,脸上的线条多了些棱角,少了些稚气,然而那笑容却是经年不变的温柔,有种如沐春风的惬意。我起身微笑道:“好久不见,吴敏!”他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我,却不是那么的刺眼的目光,好像带着些欣赏,让人怎么也生气不起来,我以为我会排斥他,这个当年一起欺骗我的少年,可是现在却找不着那股怒气。他看了一圈,脸上还是那不变的笑容,亲切的拉我坐下,似乎没看见眼里有着莫明怒气的玄宇,自然的对我说道:“寒卿,好久没见,你变的更漂亮了!”我尴尬的笑笑。他也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了吧,只是说话怎么变的那么直白?他还是笑着,却带着些歉疚的神色,“本来早就想来见你,可是一直脱不开身,你在这里还习惯吗?啊,我都忘记告诉你,吴敏是我在外面走动时候的名字,我本名姓沅,沅悟洺。”沅?我不记得鹘国有什么重要人物姓沅,可光是那快玉佩就能证明他不是平凡人物,我迷惑的看向他。沅悟洺还是笑着,既不谈他的身份,也不涉及我的事情,只是聊着过去,聊着琴棋书画这类风雅之事。“悟洺,能陪我出去走走吗?”“不行!”悟洺还没答话,玄宇抢先一步说道,“将军有令,您身份复杂,又有病在身,不宜出门。”我没去看他,径直询问着悟洺。他还是那样的笑容说道:“好啊,寒卿想去哪里,悟洺一定陪到底。”“先出去再说。”我笑着走出水榭。“慢着,沅公子,你不能这么做。”玄宇急急的喊道,瞬间就站到了我面前拦住。我回头看向悟洺,他淡淡的声调却能表达出不容反抗的语气,还是那样笑着,却有着别样的气魄,“玄宇,若孜韡回来,就说是我的决定,这里还论不到你做主命令我。”“抱歉,玄宇失言了。可是小姐是我负责保护的人,我不得离开她半寸。”“那你是说我保护不了她,你觉得你的武艺能凌驾于我之上?”悟洺的口气没变,可玄宇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不敢!”玄宇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就差没跪下磕头了。“算了,你也有职责所在,你要跟就跟着吧。”悟洺松了口,没再看他,脸上却一直挂着微笑。果真是个厉害角色啊!我突然想起他的笑,一直一直如此,却是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若是看多了他的笑,我是不是会丢失了自己的防备,他好危险! 第九章 出行 坐在马车上撩起窗帘,我无声的凝视窗外,可纵是繁华美景却入不了我的眼,进不了我的心,所见的都眨眼间置于脑后,茫然兀坐,我随着马车的颠簸而逐渐晕眩。“寒卿?”悟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面色平静的看向他,对于这个一直笑着的‘君子’,不透露自己的情绪应该最为安全吧,或者是和他这般一直微笑示人。“寒卿想去哪儿,我好让车夫选定方向。”车夫?我似乎感觉到了车门外玄宇克制不住的怒火。浅笑以对,我道:“寒卿怕冷,不如往南面踏春可好?”说是踏春,也是就这里而言,若在过去京都,早已是百花盛开,繁花似锦,一片春意盎然了。他认同的点点头道:“正和我意,北方过于寒冷,一年有三个季节是冬,而剩下的却是炎热无比的酷夏,一点都不好。所以每年大半时光我都携了拙荆去游山玩水,倒是逍遥自在。”拙荆?“想不到悟洺早已成婚,不知是哪家姑娘能有此福气?”我惊讶的问道。他低低笑道:“是我高攀了她,金枝玉叶怎是我这种无官无权的人能享的福,幸好她也是难得的不拘小节的,抛开繁文缛节,携手共游江山便也乐在其中。”“原来是公主,不知是哪位招了悟洺做驸马?”“月华郡主。”月华郡主?那个鹘国皇帝皇叔的幼女,有着倾城之姿,举手投足间便能让人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女子?悟洺竟能娶得如此特殊的女子。“悟洺……”我对他的身份突然来了兴趣,能娶到那个郡主,可不是一般权贵能办到的。他淡笑不语,只轻叩车门,那一下一下的节奏好生奇怪。我莫明的注视着,却因理不清思路而沉默不语。“寒卿,你讨厌孜韡吗?”“啊?”“你讨厌他吗?”他重复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是吗?”他轻笑道。“不是。”我立马否定,“只是立场不同,谈不上讨厌。”“那如果抛开各自身份,你是不是会……”“不会。”我抢先断了他未完的话,“悟洺,不要问我这些,没有如果,有些事由不得我自己的想法。”“寒卿,你这是在暗示吗?”他笑的促狭。暗示?我自己也不懂。迷茫的是自己的心吧,但脸上却不做任何变化。我不动声色的笑道:“悟洺多想了,我这将死之人何必空谈这些,还不如多看看这大好江山,这一花一草一木,我都想铭记于心。”“那可不一定,寒卿身上的毒并非无药可解,那呆子就是知道这个才会拼命赶去要解药的。只是……”他看了看我,复又望向车外,“你可知你在这里是孜韡和我瞒着上面的,虽然他们会隐约看出些端倪,但没有证据,他们只能瞎猜。”是这样?所以天朝没有过激的反应,因为鹘国根本不知道我被困在此,也就不会有大的交涉,那我……“那呆子啊……”悟洺颇为无奈的说道,“明明知道这一去肯定会被追究败退的责任,尤其是一些与他敌对的势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还……”我低头不语。“别看他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其实啊,他除了打仗和军队里的事,其他的根本不会应付,尤其是关于自己的心事……怎么表达……”悟洺说到最后语气渐渐加重,又在暗示啊。我依旧沉默以对。他见我如此,也只能悻悻收场,继续他的独特节奏敲打。不知是马车摇晃的缘故还是他如催眠曲的节奏,我迷迷糊糊的就靠在车框上睡着了。——————“婧儿,别把自己困住了,去寻找幸福吧!”那是爹爹低沉的声音,温柔却织起了强大的后盾。我发不出声音,只是痴痴的看着朦朦胧胧的爹爹的身影。他轻抚着我的头,慈爱的声音温暖的包围着我。“忘记前尘吧,那是另一个你的记忆,今生的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别被束缚了……”“可是婧儿忘不掉啊!轩——”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可婧儿的心早已经随着那段生命的完结而碎了,即使是有饽伦理又如何,即使受世人指骂又如何,婧儿爱上便是爱上了,可是……就算当年婧儿博览群书,琴棋书画都精通,就算轩也站在了商界的尖端,却也敌不过,敌不过那人的一句话,一个命令,明明是我的亲生父亲却看我如同累赘,甚至是弃入敝屣,恨不得我马上从人间消失,我也是他的女儿啊,为什么,为什么只因为我爱上的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却得承受诸多不幸,连母亲也……”我霍然泣下,怎么也止不住,虽然听不到声音,我却觉得喉咙已经喊的刺痛,“我逃离了,害怕了,因为我不要成为弱点,不要成为棋子,成为他的软肋,我若不能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不如永远消失。我不要成为被保护的弱不禁风的花朵,不要……”我感觉爹爹轻轻的抱紧了我,柔和的声音拥有魔力般慢慢平抚着我激烈的情绪,“寒卿,傻孩子,前世的记忆为何那般执迷不放,你的人生在这里,过去的就当是一则记忆,酸甜苦辣都有的一则过去,也许当你回忆时会有些许感触,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人生漫漫,岂能顾此失彼的抓住过去不放,回头看看吧,现在的世界才是你应该把握的……”我迷惑的看着他,坚决的摇着头,“不可能,我不要……也不想忘记,况且这个人生也快结束了,我何必在最后这般给人留下无尽的失落,爹爹,对不起,我一直意气用事,一直傻傻的执迷不悟,想必今后也不会再做改变了……”他放开我,略弯下身轻吻我的额头,我突然有一刹那看清了他的眼神,包容一切的温柔如水,略带无奈的忧郁却能为我筑起一方自由天地,似乎能容纳所有的双眼此刻只有我小小的身影伫立,我突然害怕再失去了,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愿放开,可似乎为了证明我的预感,爹爹的身影还是在慢慢消散,淡淡的化为虚无,唯留下我阵阵心痛的跪立原地,好痛,我感觉那疼痛闷的我无法呼吸,躺倒在冰冷的地上,我睁不开眼睛……——————“寒卿!寒卿!”是什么声音在耳边嗡嗡不绝,我烦躁的想要睁眼却怎么也随不了意,勉强撑起一条缝,却是发觉自己死死抓住了某人的衣袖,再往上看,是悟洺担忧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嗯?我尴尬的想要从半倚着他的姿势坐起身来,可一动却是手脚无力,直直的向前倒去,幸好有人扶住了我,还有那失了沉着的声音急急的呼道:“毒性上来了,最好能找间屋子让她平躺着,悟洺,你把这个燃起来,能缓解毒性。”原来玄宇也在车上,我究竟睡了多久?“没事。”我的声音小的可怜,但他们应该都听到了,于是我继续说道,“继续往前走,我想去个地方,这个时节正好能赶上,晚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这样子又不是第一次了,过会儿就好了,不碍事……”他们不吱声,最后还是悟洺软言说道:“这马车够大,寒卿应该躺的下。玄宇你去驾车,挑缓点的路。”最后一句显然是非常强硬的命令,那玄宇脸色难看的把我放下,走了出去。 第十章 往事如烟 闭着眼假寐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恢复,那香气似乎也有安神的作用,刚才梦中激动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平复,只是这梦好生奇怪,以往从没有这怪事发生。果真是如常人所言,梦和现实相反。爹爹又怎会有梦里这样的时候,他若知道我的事,就算不加干涉,也必定是眉头皱起,言呼礼教不可废吧!其实现在像这样回忆过去,那段感情似乎已经平淡了许多。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呢?实足一个性情中人罢了。敢爱敢恨,年少轻狂,自以为凭着自己的才干,怎么也能闯出一片天空,直到遇到轩。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次洽谈会上,两方代表谈的几乎剑拔弩张,唯有他一个人冷淡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而我当时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实习生,刚进公司的菜鸟,连个位子都没有,远远的站在后面权当个小文秘。听着他们不可开交的‘讨论’,我却突然想到了一群大妈在菜场里买菜时的讨价还价模样,兀自轻笑了起来。自以为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失态,却没想会后整理文件时他趁着离开的动作轻声说道:“你笑起来真漂亮。”一刹那的惊惶失措,我抬眼却看到了那阳光般的笑容,其实他只是微微的浅笑,只是嘴唇向上稍弯了个弧度,我却将这记忆深深的刻进了心房。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还想得起那时进了大学后一边读书一边帮他打理公司,他给了我一展抱负的天地,而我也如他所愿的没有辜负他的情意。可也许是当时太过年轻,太过单纯,以为这世界能分黑白,能辨好坏,以为站在高处便能一览众山小,殊不知高处不胜寒。曾以为他的父亲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尽管在商场上如一猛虎气焰强盛,但对于小辈总是亲切有加,关怀备至。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极度的厌恶我的存在,想方设法的打击迫害呢?先是威胁,再是强硬手段,当时总是不解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拆散我和轩,就算是看不起我的单身母亲,看不起我平凡的家庭,或者是我的年纪太小,可那样强烈的手段……直到母亲死了我才知道那个藏了十九年的真相。老天真是会开玩笑,那同父异母的故事似乎只会在小说里出现,却为何偏偏走进我的生活,多个哥哥是好,可为何要是轩,又为何要在我深陷泥潭时才告诉我……只是我和轩都是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亲兄妹又如何,**的恋情又如何,我和他都自认为这阻挡不了真情的距离。可是,单纯的,莽撞的想法却解决不了现实问题,那个算是我父亲的男人,先是收回了轩手中所有的企业,他知威胁没用,于是直接虏我软禁,也许是还念及骨肉亲情吧,他在最后的决定终是没有让我从人间消失,只是那一席话却动摇了我还想坚守的信念。已经不太记得他话里的内容了,只是他平静的声音,冷淡的语调却还能清楚的印在脑海里,“……轩是很有野心的人,他能壮大我手中的产业,这是他儿时就有的梦想,你这个身份只会拖累他,你知不知道……有媒体已经掌握了你们的事,是我派人把事情压下来的,如果公开了,你和轩还能存活于世吗?……这已经不是家丑的问题了,这关系到整个公司,关系到每一个员工,……你想毁了自己,也毁了轩和所有人吗?……自己衡量一下吧,别为了一时的错觉耽误一生……”父亲是不知道我的个性啊!有时候执着的要命,也顽固的要命,而轩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他欣喜的告诉我说他能担当一切时,我却好像看到了未来。本来就是理智占上风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感情而变得糊涂呢?权衡利弊,终究是我的过错……可我有何错?出生是错吗?相遇是错吗?一展抱负是错吗?相爱是错吗?……选择了最傻的路,也是最决绝的路,只为了割断彼此的情愫,断了我和他的微弱希望……只是明明说是断绝了,为何这一世却还放不下,明明是我挥断了一切,为何却再也没了往日的洒脱。小时候还会做些‘鲁莽’的事情,为何越大越束缚了起来?明明对权力身份有种难以严明的排斥感,为何还自己跳进了权力的漩涡,充当他人的棋子?还有爹爹……大概是从小就渴望的父爱吧,得到了便怎么也不愿放手,冲动了一回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不想受人瞩目却偏偏做的大相径庭,想要平凡却做的一点都不平凡,我这是一直生活在矛盾当中吗?怎么好像有点临死前的忏悔感觉。虽然时日不多,但有些事还是要去做,我何时开始那般放不开自己了,年少轻狂似乎已经离我远去,还只有十八岁的女子啊,为何和临近暮年的老人般感慨万千……倏的睁眼,只因为额上那冰凉的触感。悟洺似乎没预料到我醒着,在半空中握着手巾的手还停留在原地。我笑了一下,慢慢倚着门板起身,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还在马车上,应该走了不远。这时悟洺似乎才醒悟过来,收回手,一边支起窗,一边说道:“才过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正往桃镇走,大概还有五天的路程吧。那里有名的是桃花,不过若等到我们到了那儿,恐怕一朵都不会剩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你去那偏远小镇的?”我淡笑不语。花是要赏,不过不一定要看桃镇的花,而桃镇是唯一通往华山的山路所在,不去那儿,怎么上山?不过他们好像不知道我是去山而不是去桃镇…… 第十一章 内幕? 桃镇一直回避着前世的知识,一直遗忘着过去的记忆,然而在点点滴滴的人生中却又时时刻刻的展露出来,教人已识不得究竟尝到的是何等滋味。在这个与我前世所知的历史偏差颇大却又莫明牵扯在一起的世界里,我总会想起过去的学术,过去的书籍。读的书也已不止是十载了,但是真正能用在这里的却为数不多,况且在这里也活了十八年,往事似乎真的已慢慢离我远去,有时是不是也会怀疑那只是一则荒唐的梦,一缕奇异的念头罢了。摆在桌上的是几张油布纸,几根蜡烛,几团线绳和几片铁皮,以及一小瓶油,我凝视半晌,最终还是向桌边走去。——————当晚刚过戌时,这小小的桃镇却是人声鼎沸。我倚在墙边,仰头看着那骚动的根源,三盏昏黄的小灯飘在半空,并在徐徐上升。我待的是客栈最为僻静的后院,静静的喝着酒,只等着有人来兴师问罪。果真在没过半刻钟时,两个略显浮躁的脚步声在急速靠近。我轻笑着再看了一眼那已过人力所及的高度的小灯,闭上眼慢慢喝完杯中的剩酒。而那两人也已赶到。有些庆幸,若不是他们两个放松了对我的监视,若不是梁孜韡没来,我也不会一个人有一间上房,还是最为隐秘的一间,他们给了我充足的自由,却是好让我施一些小计。两人都没有急着问话,也许看到我在这儿就已明了一切了吧。外面的声音比起庙会的热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在这一方小院,却没有一人开口。悟洺复杂的看着我,却不发一言,而玄宇已经拿来了弓箭,正对着那显著的目标。我依旧微笑着,眼神却是飘过了悟洺看向正准备射击的玄宇。“慢着!”悟洺反应极快,马上醒悟到了什么,连连阻止着玄宇。只是玄宇的动作更快,等悟洺的话音落下,玄宇已射出两箭。悟洺轻喝一声,看向小灯坠落的方向,翻墙而出。被射的小灯看的出来很轻很轻,被那箭的力道带出了多尺才开始坠落,不过不知是什么引燃了灯罩,整个灯都开始燃烧,那猛烈之势似乎落在了何处,何处就会被那流火所牵连般。玄宇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停手的吧,只见他冷冷的收了弓向我走来。“你不去帮忙吗?悟洺一个人可对付不了喔!”我不变声色的轻问。他果真是变了神色,懊恼的看了我一眼,想要去帮忙,却迟迟没有动作,难得的用他冷冰冰的口气说道:“玄宇不放心您一个人待在此处,请您马上回房!”这次变谨慎了嘛,我略为遗憾的瞧了他一眼,不再拖延的直接回去。半个时辰后,悟洺拿着三盏罪魁祸首进来,脸色似乎比刚才要有趣多了。把那三盏面目全非的灯丢在桌上,他先是自己倒了杯茶水解渴,我静待了快半柱香的时候,他终于恢复了原本笑脸说道:“寒卿似乎手下留情了,虽然我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玩意儿,不过若是按照它的结构,这里应该还需盛些什么吧?”他指指空空的做成坛子的薄片。我笑答:“太过紧张,忘记了。”“可寒卿哪里有紧张的模样,刚才的那份泰然自若骗的我好苦,几乎是飞着去追那落下的东西,捡到后却发现这个虚张声势的家伙只有表面的油皮纸在燃烧,你可是拖延了很多时间哪!”若不是这样,剩下的那盏会在空中飘那么久吗?这消息他们是想封也封不住了。我没再解释,只是说着最直白的谎话:“无聊了,寻个东西玩玩。”他们不敢把我怎样了,到这份上,悟洺也只能一笑而过。——————只可惜假装犯病待在这里五日,等来的却是一纸‘鸿雁传书’。悟洺坏笑着拿着手中卷成筒状的锦书道:“寒卿,心有灵犀也太厉害了吧,迟迟拖延不走就为等这鸿雁传书哪!”我假装没听见,只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籍。他打开看了却一直不说话,我奇怪的抬头却正好看到他憋着笑的看着我说:“是急了吧,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哎呀,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偶尔也表现一下普通少女欢心暗藏的羞涩嘛!唉,你怎么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配合我一下啦!”“悟洺!”我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病人需要安静,麻烦你……”我指了指门外。他了解的点点头,闭上嘴,一副乖巧模样的坐下来,可是那副急于想说却不得不隐藏的表情却是表现的十分生动。虽然心里是有些好奇,但他这副模样,却是让我的理智占回了上风。有时候个人的情绪还是不要表露的好,尤其是我不想让人看透的情况下。他等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没劲,但又想要我知道,于是只能自己说了出来。不过这却正是我期待的结果。“孜韡已经拿到解药了,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可是想你的紧,字字都是牵肠挂肚的,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他突然住口。“是怕我跑了吧!”我冷笑着接下道。他一副无可就药的摇摇头叹道:“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你干吗总是那么偏激呢,往好的地方想嘛!这世上又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过去也是身不由己啊,你……”“但也不会有上一刻敌人这一刻却是朋友甚至是……”我尴尬的停住,看他笑嘻嘻的眼神,脸上似乎有些热,连忙转道,“况且那些是国家利益所致,而我有自己的个人情绪,是谁伤了我的父亲,若不是侥幸,父亲大难不死,现在我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哦?那会如何?”他好奇的询问道。“鱼死网破!”我平静的答道。“幸好!”他一副庆幸的表情呼道,娓娓道来,“当时你父亲被抓住后,我虽然不在但知道的也不少。你父亲虽然中箭,但并不是要害,那还多亏孜韡掌握的好,毕竟想要活捉你父亲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至于传出去的消息当然不能是真的,否则你们也不会迟疑不前嘛!至于后来,你也听到了一些对吧。我们想要留下你父亲,只是他还真是……与你比较像,都是顽固不化型的,明明知道天朝的内幕却还是一心护着这个伪君子的傻瓜!很迷茫吧,你知道为什么孜韡的父亲会来到鹘国吗?”内幕?梁启将军?我似乎正在知道一个被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十二章 梁启将军 “承德十三年,南藩骚乱,上派梁启为将平定南藩。但因中原水灾严重,粮草不足而被迫撤军。这是史册上记载的对吧。”我点点头。当时的事并没有被记下多少,只是之后因为撤了军,南藩动乱逐渐向我朝边境靠拢,危急南疆数月,而这时才又派兵镇压,最后虽然帮助南藩稳定了局势,但我朝也因战争损失了不少兵力。“知道当时天朝的局势如何吗?”悟洺略带讽刺的说道,“外面打的热火朝天,而里面却因为没有立储君,几个皇子拉帮结派的扩展自己的势力,浑然不顾百姓和边防安危。当时呼声最高的三位皇子,三皇子茜,七皇子沁和九皇子沂,唉,那时几乎只要是掌管些权势的都倚靠在他们的麾下,梁启将军更是被明争暗斗的拉拢着,因为当时的兵权一半在皇帝手中,而另一半则在梁启将军手中。得到梁启将军便等于是拿到了暗喻,能轻而易举的夺得皇位了。”“这我知道,后来梁启将军没有投靠任何一方,而七皇子和九皇子联合起来对付三皇子,是吧?”“不错,可是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促成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三皇子的吗?”他神秘的笑笑,敲敲桌子自己接下道,“正是关于梁启将军的。当时是夏末,梁启将军率军出征还不到一个月,中原却发生天灾,当时处理这事的是三皇子。他也许急于想把事情解决,自作聪明的把周边所有未受害的地方粮食先聚集起来作为赈粮发放。虽然目的是达到了,以最快速度解决了百姓的问题,可是他却中计了。”悟洺狡黠的笑道,“他是中了九皇子的计谋了。”“九皇子把军用粮草也给他送过去了?”我记得那里是有一个专门储粮的镇,好像叫青镇吧。“正是如此!”悟洺眼睛一亮,说话快了许多,“当时梁启将军出其不意的强了先机,一直深入到了他们的都城,而他们内乱的主力却是在百里之外。梁启将军甚至派兵围了城,若是再拖个几天,想必那南藩已经在这之间异手了。可是那后勤问题却迫使他不得不撤退。”“因为深入内部所以运输线拖的很长,而一但中间出了什么纰漏,那么影响到的可就是全局。梁启将军是担心若夺了城,粮草却断,那么便反被赶来的敌军围困,成了孤军和孤城,再加上城里的百姓,只会更加牵扯不清而难于脱身。不过难道都城会没有粮草吗,况且以梁启将军的一贯方式,决不会拥兵于一处,这是怎么回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变化吗?“粮草不足的确是一个幌子,因为作为臣子的梁启只能以这个为借口表明退兵理由,他终究只是臣子,有些事是说不得更必须装作不知的。这你可能不太清楚。当时梁启的副将把守着南疆关口,不过那副将却不是梁启将军的手下,而是九皇子的门客之一。这门客虽说是饱读兵书,却无半点实战经验,当时梁启将军也是受权贵所迫,不得已才让他把守关口,而且想必是认为速战速决那就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可是那粮草的问题却迫使他只剩两个选择:要么夺了城池和敌军僵持个把月,要么马上撤退。”“他选了后者?因为怕敌军袭击关口而那门客纸上谈兵的败阵,或者是怕那门客意气用事的出兵襄助却中了圈套,他不放心他的副将?”“不错,但是这话却在当时不能说不来,因为那门客是九皇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让皇帝亲自下令封的官,若是置疑了他,便也就置疑了皇帝的决策,那是他作为臣子所不敢逾越的。”“所以他只能说是粮草问题。而这便牵扯上了三皇子,于是三足鼎立便成了二虎相争?”“不对,虽然表面上是这样,但是真正的情况却要复杂的多。”悟洺轻摇着头,感叹道,“皇家永远都是权术和阴谋的源地。三皇子的势力是弱了不少,但将功底过,他却只是失了一小部分的气焰,实力仍在。可是梁启将军却成了三皇子的头号大敌。威逼利诱却反将这员大将倒向了一直保持中立的七皇子那边。不过这也是后来才知,那七皇子表面上是中立态度,可暗地里却一直帮着九皇子出谋划策,只是到头来换得的也不过是一杯御酒和全府的性命罢了。”说到这,悟洺似乎有所感触的低头沉思。我记得娘年轻的时候好像和静王有过什么,而那静王就是七皇子,那么娘的……也就是外公他们……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这又和梁启的事有什么关联呢?“不知道梁启将军之后是怎么选择离开的?”一般的臣子尤其是武将更是愚忠的典范,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国家,那不等于是大逆不道,他们有些不是从小就把忠君爱国放在嘴边,刻在心里吗,他们不是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忠义不是他们一直想要做到的吗?我不知道梁启将军究竟是为了什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悟洺听到声音像是才惊醒过来,尴尬的瞥开眼,停顿了下说道:“梁启将军究竟是怎么会选择离开的,我不知道,整个鹘国都不知道,甚至连孜韡都不甚清楚。也许只有梁启将军和天朝的皇帝知道吧!”悟洺低声笑笑说道,“梁启将军虽然到了我国,可是他却拒绝了所有的官职和荣誉,不过我国的帝王因为敬重他的才学,所以并没有强迫他,反而给了他一座幽静的府邸,也就是你前些日子待的地方。不过在外面却很少为人知晓,人都道梁将军的府邸是在涵都的那边,却只有当地人才勉强辩的清。”涵都,是他们的都城哪,怪不得……梁启将军,他是因为什么才离开呢?全家人的性命?还是终于发现这个朝廷的黑暗?抑或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宫廷的事情几乎都是秘密,他莫非听到了什么或者是见到了什么?而悟洺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和爹爹……难道是因为我从小就接触宫廷,所以所谓的黑暗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是我把一些他们认为非常严重的事当作了理所当然?而爹爹呢?他似乎是见着,听着却只保持沉默的臣子,在战场上能指挥有序,可到了庙堂之上却只缄默,若非自己的职责,一概不闻不问?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可过去小时候听娘说起爹爹时却是一个仗义执言,不畏权贵,骁勇善战的文武全才,是什么时候转变的?娘死后?…… 第十三章 兄弟 “悟洺,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轻拨烛火,这屋子便染上了一层晕黄,扑面而来的略有暖意的风扬起了连接内室的青纱,烛火也随之晃动,我只出神的注视着摇摆不定着的烛火,不动声色的问道。“知道你父亲曾经是梁启将军的门生吗?虽然只有半年,但你父亲似乎受其影响很大……不过当时你父亲是学士,为什么会成为将军的门人?唉,不说这些了,你……对玄宇的身份应该有过好奇吧!”我惊讶的抬头正看到悟洺笑着看着我,不过那笑容好像有些犹豫?还是苦涩,抑或是尴尬?我迷惑于他的笑容却又不愿被发现,于是迅速瞥开眼去,故作镇定的说:“玄宇?不就是孜韡的侍卫,有什么好好奇的。”“呵呵,寒卿,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悟洺摆明着是不相信,探究的眼神射了过来,还一边说道,“你不是看的出来,玄宇一点也不像下人吗,而且有时候我和孜韡也只能……唉,反正是……你不要表现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啊,那样我根本没劲道讲故事啦!”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催促着我发问,可是我虽然好奇也知这故事定是绝顶的秘密,若是知道了,怕是就被他们给绊在一起了吧!悟洺是想要我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吗?以为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便能倾向于这边?他们那么肯定我会这么做吗?还有父亲的事……我在这边越想越严重,悟洺却还是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不知是我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还是做了什么,悟洺突然兴高采烈的说道:“寒卿,你果真是想要知道的吧,那我就说咯。”“其实这个事情也不是很复杂,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我和玄宇,孜韡都算是兄弟。别那么震惊啦,我指的是客观事实,你看看就知道嘛!我和孜韡一点都不像,样子,性格都是,所以只是一些关系上算是而已。”悟洺说得一脸轻松,我却听得暗暗心惊,这种那么年轻就拥有如此高的才能的人若是多了几个兄弟,都继承了一样的天赋,那边疆还保的全吗!悟洺接着说道:“其实关系也是蛮远的,说得最准确的就是孜韡和玄宇是同父异母,而玄宇和我是同母异父,所以都算是兄弟。寒卿?”我恍然,联想前些日子的观察,果真是有那么一丝一缕的缘由在里面,怪不得玄宇看起来更像是兄长而不是侍卫。“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若是不方便就别告诉我。”我冷淡的说道。“不是,不是啦!”他连连摆手,嘻笑着说道,“只是过去的事情也算是皇家的一个秘密吧,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等我开口,先继续下去道,“二十多年前,梁启将军刚来的时候,可以说是无数女子为之倾倒,这里的民风比较阔达,有些女子会大着胆子的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虽然碍着梁启将军有夫人而没有太过光明正大,但媒人说客却是络绎不绝,甚至连当年的花魁嫣然姑娘也是放下自己一向冷淡的模样暗示他自己的感情。”“他都没有接受,距人于千里之外?因为是个专情之人吗?”我嗤笑,若是这样便也不会有之后的兄弟了。“他是接受了嫣然姑娘,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也没有抬轿相迎,但是嫣然姑娘根本不在乎,就这样悄悄的住进了梁启将军的府邸。虽说嫣然姑娘是鹘国有名的艺妓,但她冷淡的性子,决然的神情却总是令人无法碰触,更何况她虽是艺妓却是按着自己的心情来接待客人,若是合了她的意,不必付钱便能听得一首仙乐,但若是不上她的心,就是搬了重金前来也只能碰一鼻子灰。人们也是敬了她的才学和技艺,从没有人拿权势去逼迫过她。所以当这嫣然姑娘突然消失了踪迹而又无处可寻时,也着实在民间引起了一阵猜测,可惜没人能料想嫣然姑娘会委身于那一‘叛国’而来的外人,甚至没有名分。之后,过了半年左右,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帝突然微服私访到了梁启所在的华安城,如同戏剧般,那年轻气盛的皇帝对这女子非常上心,一见钟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梁启将军没有挽留,而刚怀上孩子的嫣然姑娘却也不动声色的答应随皇帝回都。”我起身关门,夜凉如水,那风还是一样的冰冷刺骨,终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有所改变。悟洺还在说着,似乎是急于想要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不曾听说的故事一一道来。“玄宇生下后,嫣然已是皇妃,但她也许还牵留着对梁启将军的感情,对皇帝慌称是死婴,却把刚出生的玄宇给托人带出了宫,之后过了些年,才有了孜韡和我。所以玄宇虽是我和孜韡的哥哥,却只能做为侍卫存在,而他似乎对我颇有意见,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呵——”悟洺僵硬的笑道。我不想做什么感慨之言,这样的事情,知道便是个大问题,还要多加评论什么?他国的秘史也容得我妄加言道。于是只能沉默,木然的看着烛火,感觉到时间在不停的流逝。终于,悟洺在坐了近一个时辰后起身告辞:“夜深,寒卿早些歇息,悟洺告辞。若病复发请及时相告。”“嗯。”我颔首。继续坐在桌旁,我静静的不发一言,屋外的声音逐渐小去,隔壁的声响也逐渐消失,但我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时不时的摆弄着烛火,估摸大概是半个时辰,而他们两人也该没再探听我屋里的声音时,我轻声的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喜欢冷风吗?一直站在外面打算站多久,我没精力等人!”话音落,悄无声息,我轻叹一声,站起身打算出去,却不想来人不知何时已跃进了我的屋子,而现在,正紧紧的抱着我。 第十四章 孤雁惊弓 傻瓜!我轻叹。没有阻止却也不会反手回抱,任他像个孤独的小孩突然抓住唯一的稻草般紧紧的拥着我,满眼触及的仍是那玄色,一成不变……静默了一阵,我压低着声音开口,“你怎么这么迟才来,若是再过些日子,等孜韡回来,我想走也是难上加难了。”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缓缓放开我。正对上他的眼却是极为的深沉,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只是那神情马上散去,留下的只是一直以来冷淡的眼神,却不再似往日那般冰山不化,似乎有冰角在脱落,在融化,在……“孜韡,那个统帅?”他说得冷冰冰的,“你没事吧!我们马上走。”说完就想拉着我走。我挣开他,叹道:“不行,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做,再说现在我可能根本踏不上天朝的土地了,暂时是回不去了……还有时间,典,再等等。”他隐隐压着怒气吼道:“在等那统帅吗!寒卿,你知道事态的严重吗,有多少人在这敌国的土地上抱着微弱的希望寻你,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你前些日子放出风声说是在华安城,我们赶了过去,等到的却是他们卑鄙的埋伏,我和仅剩的几人逃了出来,又听探子说了这里的天灯,我立马赶了过来,你却在这个时候说要再等等,你究竟是……”我震惊的看向他,虽然是预料到会有人因此牺牲,可是真正听到时却还是难受的要命,他们都是因为我……“抱歉,典,我现在回不去,而且我还有些事要去解决,再给五天……”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有些事情不去想通,就算活下去也毫无意义,直觉告诉我就是这里,我又怎么能不去瞧瞧呢。虽然我知道典在生气,可是我这个连皇帝都赐了毒,等着我尸首的人又怎么还能期待着回去呢?抗旨,就算我不在乎,可还有那一家子的人在京都,我……他不停的变化着神色,而我却发觉那间隙性的毒发又有了征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我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暗暗的将双手放到背后,按住手背上的中渚穴缓解马上要到来的晕眩症状,但愿这会有用。“兰姬……死了。”什么!我不敢置信的问道:“她不是在城里吗?怎么会……难道你把她也带出来了!”“若是这样还好,她是自己出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我刚刚护送你父亲回城,而外面正有小股的游骑兵在和我们的人作战,虽然是小股却搞的有些混乱。我之后又去寻你,正遇到了重伤的朱闵,等把他救回去后,兰姬就不见了,只在她的房里找到了她留下来的一张纸‘知小姐生死未卜,妾忧心忡忡,愿凭一己之力暗寻芳踪,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恕妾鲁莽之过,勿寻。’”他说着便拿出了那张薄纸掷于桌上。“那之后呢,你去找过她吗,凭什么笃定她的身亡!”我愣愣的看着那娟秀字迹,哀伤的说道。“死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典顿了顿补充道,“是自杀的,在一城郊破庙,周围有过打斗的痕迹,可是兰姬却是自缢的,没有挣扎。我到时她的身体已经是冰冷的了,也早没了气息,答应过你要保护她的安全,抱歉,我食言了。”抱歉?真正该说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不仅自己莽撞的到了敌国,还牵扯进了那么多生命。她那么执着,我不该让她来这北疆的,现在连命都搭进去了,我拿什么作为回报,就算她身份上只是一个侍女,可是我却一直把她当作朋友,她是我身边唯一的几乎知我一切的有心人,也是唯一能时而说说话的女子而已,为什么生命消逝的如此之快,如此轻易。“你难道连碰都不碰一下吗,寒卿?”典指着那静静躺在桌上的纸道,“她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个了,却还是因为你,而你却……何时变得如此……”他说不下去,只是愤愤的看着我。突然他一把抓住我放在身后的左手。猝不及防的被他抓住,身子猛然一颤,我只感到一阵晕眩,侧身靠向一旁的桌子,我尽量保持着平衡。可脸上却还得保持平静。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风波骤起,愤怒转变成了疑惑,接着又成了紧张,然后又变成了震惊,而我却略为茫然的看着他,直到猛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握在了我的手腕上,急急的抽回手,却还是听到他饱含疑惑的声音:“孤雁惊弓!怎么回事,寒卿?”我无奈的笑笑,这脉象还真是确切啊,只是这毒还真是厉害,竟然连典都未曾从脉象中察觉出什么。继续背起手按下中渚穴,虽然可能已经没多大用处。等自己稍微好转一点,我低声笑道:“累了而已,不碍事,等回去后休息一阵子便都恢复了,只是现在我恐怕想要用武是不太现实的了,所以我恐怕得在留一阵,你会留下的,对吗!”“当然!”他闷闷的说道。表面上是认同了我的解释,可是我知道他大概已经担忧到了极点,医术我只偶尔听过些,可是孤雁惊弓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够了,说不定哪天那弓一振,毒发便是旦夕之间了,那所谓的百日也不全可信呵。“我累了,你若不放心便待在这屋里,只是跟我一起的另外两人武功也不低,你要小心。”“不了,我有地方能待,凭他们的本领还探不到我的存在,放心,我会在你百步之内,若有事情只需一个手势我马上解决他们。”典冷冷的说道。“不,你不能杀他们,若实在需要,只须制住他们追赶便可,否则这边境又会战祸不断了。”我勉强的说道,又看向那纸,“还是你保管它吧,我这里不太方便,兰姬她……我不会忘记生命中有这样一个韧柔的女子曾经陪伴在我身边的,这一生,她是深深的留在我心里了。”典默默的听着,轻轻的叠起纸放进怀里,说道:“兰姬也是。她死前肯定也是会感激上天能让她遇到你这样一个主子。只是你不要让她死了还要惦记你的安危,好好的活下去,让她在黄泉也能瞑目。”“我知道。”我轻声的几乎没有声音的说道。只是事事无常,之后的事又岂是我能决定的。——————(最近感冒了,一直晕晕的,餐巾纸是一叠一叠的用,上课也迷迷糊糊的,回家更没精力码字了,所以拖了那么久才更新这么一点,真是对不起各位读者了,文章就快了。。。肯定会写完它,要有始有终的啦~哈哈) 第十五章 香味 勉强在典的注视下若无其事的走到床边坐下,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抓住床架,整个身子的力气都靠在了左手的支撑上,我瞪了他一眼,他知趣的转身从窗户离开。继续听了会儿,在确定他离的够远后,我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实在是不行了,冷汗淋漓,我再也使不出一丁点力气。靠在床架上,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若是现在典进来,我想瞒都瞒不住了吧,我自嘲的想要笑笑却连知觉都不受掌控,唉,这副样子,这毒还能瞒他多久……翌日清晨,那轻轻的却沉稳的敲门声先唤醒了我。“寒卿,醒了吗?”悟洺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醒了!”我答道。刚一动,却是浑身酸痛,看了看整齐的床铺,我恍然想起昨日自己是迷迷糊糊昏迷的,只半躺在床沿,歪歪扭扭的度了一夜,现在感觉是回来了,可是自己却像是舞了五个时辰的剑一样,这样子怎么能按计划行事!“寒卿说了今天要登山,我和玄宇都准备好了,何时动身?”“再过半个时辰,我梳洗一下。”说完我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哦,那我在楼下,有事记得唤我。”之后是离去的脚步声,没有故意遮掩,我仔细的听着。阳光还没晒进这边的窗户,可是已经能感觉到那暖暖的气息。我又躺了一会儿,不太情愿却又迫不得已的起身,动动自己酸胀的身子,我尽量让自己恢复的快些。一边梳洗,一边还得准备些胭脂,这苍白的脸色是如何也不要被发现才好,更何况还有典这个观察细致的人藏在暗处,哪里都不能露馅啊。——————“悟洺,玄宇,我们走吧!”我笑吟吟的下楼说道。他们有些失神的望着我,我仍然保持着笑容,拿起茶杯抿一口,避免等待他们回过神的尴尬。今天其实也只是穿了件素白长衫,类似于书生长袍,可款式却是女装的精巧,没有什么图案,只有下摆的几丝兰边,但若是以为和那普通长袍差不多却又错了,乍眼一看以为不过是普通白色布料,可若是走在阳光下便会明显的感觉出两者的差异,这看似普通的布料实是掺和着织锦和其他特殊的料子,阳光会被隐隐约约的浸染,散发出柔和的韵泽。接着是头发,难得的没有盘起作男子打扮,只松松散散的在前面挽了个髻,之后的长发一部分用丝带扎起,和着其余的一起顺从的披在身后,不过因为以前一剑挥断了大多的长发,所以现在理好的发还未及腰处。至于脸上,只起了个淡妆,我只要看上去还精神的效果就好,所以只草草装扮了一下,毕竟若要我仔细打理,我还做不出来,以往基本上都是别的侍女帮的忙。幸好这楼下饭馆人还不多,除了我们三个,只有角落的几个书生在谈论歌赋,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失态的家伙。干咳一声,悟洺先反应过来,不自在的喝了口茶,对同样眼神转开的玄宇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玄宇默不作声的一点头,站起身先向外走,而悟洺也温柔的笑着让我先行。待走过悟洺身边时我突然想起什么,奇怪的问道:“悟洺,你姓沅!为何你不是与鹘国皇帝一样姓颜?照你的说法你不是他的皇弟吗?”“呵呵!”他打趣的笑道,“若是那样,我和月华郡主不是成了**。你可能不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除了皇帝这一系血脉,其余皇族都姓母姓,而我母亲的真名便姓沅。月华郡主也随皇叔姓洪,所以我才娶的到她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规矩,以前记他们这里的事情,往往都有封号和敬称,不太注意名字和姓氏,想不到还有那么奇怪的事情。我恍然的笑笑,“原来如此。”——————山路蜿蜒曲折,青石小路已只剩下斑斑残痕,没有修剪过的树木纷杂的缠绕在一起,遮掩了半边天。幸好现在还是春日,山脚的树木往往都还只露出了嫩嫩的绿芽,阳光能透过那光秃秃的树干映射出点点光晕,煞是好看。至于耳边一直围绕着的是已经不能称作溪水的清澈响声。印象中的溪水是如这山路一样蜿蜒盘旋的幽幽长绵,清灵的如筝的弹奏,澈净的如白玉般无瑕,可是眼前所景完完全全的颠覆了我的认知。这水激烈畅达,没了印象中的温柔缠绵,反倒是多了几分决然和义无反顾,它拍打着阻挡自己前进的礁石,那响彻的声音能直入云霄。水很急,也很宽,失了细水长流的清幽,而那溅起的水花在阳光里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水雾缭绕,就像百丈的瀑布倾泻而下。果真是仅仅同名罢了。这华山并没有那险峻高耸的传奇,那陡峭、威严的山峰,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在这里都不曾存在。这里除了那独特的流水,再也找不出什么奇山美景,郁郁葱葱,这样的山到处可见,也难怪不曾见到同行之人。“寒卿,休息一下吧,过了这亭子就直接上到山顶了,你感觉怎么样?”悟洺将水壶递给我,关切的问道。水很凉,直入腹中,我喝了几口,接着深深的吸气,这里的感觉很舒服,虽然有些冷。闭上眼暗暗平定一下已经絮乱的气息,再睁眼时我已神色如常,平静的说道:“可能走的太快了,没事,歇一下就直接到山顶吧。”悟洺倒是没怎么,可是我却发觉站在对面的玄宇稍稍皱了皱眉。“寒卿一直都不说为什么要到这山上来,我和玄宇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原因,现在寒卿愿意说说吗?”悟洺笑着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忍了那么久终于要问了吧,不过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转头眺望远方,我不语。这处亭子建的很和地宜,旁边是山泉涌动,三面环树,而一面则空旷开阔,视野极佳,像我这样眺望,连山脚的桃镇都能清晰可见。“莫非寒卿也是慕了传说中的道尘大师而来?”悟洺猜测着问道。道尘大师?那个据说是隐居在此的德道高僧,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传闻了,况且似乎没有人在这山里找到过他。不,也许……我起身观察着四周。到处是树木,到处是山脊,可是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这里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小。“桃镇的花都谢了吧!”“是啊。刚到时不已经谢的差不多了,不过整个桃镇还是有股淡淡的香气,就像现在……”悟洺也发觉了。我都差点忘了,打算来之前不就是猜到山上会有什么吗,不过后来听寻常采药人说山上没有桃树,以为自己又算错了,就没再想。现在既然有香味,那就说明还有别处——说不定就是那和尚的住处了。“据说山上是没有桃树的!”我浅笑道,“这香味应该不是他们所说的花谢后的余香,那么,这里肯定还有一处桃林——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悟洺赞同的点点头道:“怪不得会一直有香味缠绕,不过这些年来没有人说是找到这桃林啊,而且说不定那道尘大师就住此处,寒卿真是观察细微啊。”这应该不难找,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只是我要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这个连名都不曾注意过的大师的吗?我究竟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这直觉……“我们不必去山顶了,那大师肯定不会在那里!”“那寒卿认为……”“知道风水吗?”我神秘的笑笑,“我大概知道这大师的世外桃源了……” 第十六章 世外桃源 崎岖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路——我正走在这样的地方。四周是已蔓过头顶的枝叶,虽然有玄宇在前面开路,但是衣服还是偶尔会被枝杈刮到。地虽不能算是陡峭,但凹凸不平的感觉还是会踉踉跄跄。望不到远处,只因为四周全都是绿色一片,只能凭着感觉寻找方向前进。也许我们是在开辟一条从未走过的新路吧。虽然基本上能肯定这和尚住在哪块地方,但是却找不到那个方向的路,也许是有其他捷径,可是我们没这个时间一一去寻。一直回避着用过去的知识,可是不知不觉间总是会想到并加以利用。就像现在,我只能回忆着过去曾看到过的关于风水的资料——“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也就是说藏风、得水、具有生气的吉地便是安葬或是修建住宅的佳所。观这里的山脉,倒像是所谓的有“龙”有“砂”也有“水”。据说“龙”能迎气生气,“砂”能聚气藏气,“水”能载气纳气。依这里的山势,“龙”便是这华山和之后连绵不断的山峰,“砂”便是这华山身后四周围绕的小山丘,至于“水”应该和之前看到的山泉有些关联吧。如果依着那个理论,那最佳的位置便是这华山之后,山丘之间,临水的应该存在的山谷。可是走了差不多三里,终是没有一丝一毫能找到的迹象。“寒卿,你肯定会在这前面?”连悟洺都怀疑的开口。“应该没错。”我不太确定却又肯定的说道,“如果他真是德道高僧,肯定会选那处作为隐居地,依山傍水,山环水绕,这种难得的佳地怎么会视而不见。”“可是你所谓的风水,我从未在书中见到只字片语,虽然是有所谓的背山面水为佳地,但像你所说的……”悟洺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我不太明白呵。”你知道才奇怪呢!我暗暗笑道。“我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翻到过,年代久远,也失落了数页,所以有些也是凭自己主观臆测罢了。”“古籍?臆测?寒卿——”悟洺无奈的拖长音,“不确定就这么贸然走,如果前面是悬崖怎么办,如果我们都迷路了怎么办,你真是……”“已经这样啦。”我一副无可奈何的对他说道,“反正都走了那么远,不如继续下去,说不定就在不远处了。”“还真是被你们说中了!”玄宇突然回过来叹着气说道。“什么?”我迷茫的看着他。他指了指前面,我顺着他的手看去。路到尽头了——断处宽一丈,深三丈,至于前面仍然是密林,浓的快成了一堵墙。我走近观察,这断口是天然的,下面积着厚厚的残叶以及纷乱的断枝,这只有三四步的路程看似遥远却也并非无法到达,那对面的地比这里要略低三寸,以我们三人的本事想要过去到并不困难,不过现在我很难动武,更不可能提气一跃,也实为麻烦。刚想放弃,回头时眼角却瞟到几点嫣红,定睛一看,竟是花瓣。于是我笑着说道:“过去吧,已经到了。”悟洺也看到了花瓣,不过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要不要帮忙?”我知道他是指带我一把,虽然已经说得委婉,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感觉自己好弱,现在不仅动不了武,甚至连正常的身体都不能拥有,这一段路下来歇歇停停的已不知多少回,虽然他们都会用不同的名义、借口,可是每次我都是已经气息不稳,心率不齐了。不想要他们的同情和怜悯,不仅是因为不想表现出弱小,更是因为自己的骨气、尊严,虽说是自欺欺人,可是我就是不想要作为被保护的对象,我和他们应该是一样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多谢。”我略带苦涩的笑笑,“我过得去,不必帮忙。”“哦。”悟洺点点头,却还是隐隐有些不放心的神情。我装作没看见,从边上折下一截还算粗壮的树枝,弯了弯,觉得韧性还不错,于是走到离断口处三步之距。而这时我抬头看,却发现不知何时玄宇已身在对面,砍了一小处密林,也是为我建了一条能到达的平地。朝他无声的笑笑,我疾步踏出,未到半空便用树枝点地,靠着弹性借力再出一步,……也算是稳稳落下。回头朝悟洺自信的笑笑,他放心的点点头。可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刚才已不自觉的用了气,虽然只有一点点,可喉咙处已经有腥甜之味涌上,微微的喘着气,尽快的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我若无其事的看着悟洺轻巧的跃过来。过了这里继续向前走,没过百步便到了。其实所谓的到也不过是四周换成了桃林,疏疏密密的开着花,这让我想到了过去的一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过这花开的灿烂却闻不到香气,前头离得远还曾闻到,现在只在眼前却是一丁点都没有了。桃树修剪过,这也说明了此地有人烟,而这种从不曾被人发觉的地方想必也只可能是那和尚的了。安静的走着,穿过桃林却还是桃林,除了鸟叫还是鸟叫,有些烦了,我蓦然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株相对大些的树上。他们两人也纷纷停了下来,悟洺笑嘻嘻却关切的说道:“寒卿,这里不错,我们在这儿歇一会儿吧。”看着四周的桃花,他轻轻一震树干,花瓣便纷纷扬扬的洒下,随着微风轻舞,如雪花般缤纷而至,飘在我发上、肩上,还有灿白的衣上。很美,我无法不这样想,花瓣雨,也正是如此吧!轻抬手臂,看着一瓣落在掌心,软软的,凉凉的,带着树的气息,山的气息,自然的气息。我不知何时笑了起来,轻松的,闲散的笑着,也是无声的,淡然的笑着。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若是死在这儿,便也知足了吧!”不想去唤醒那两个又出神的人,我信步在花下走着。早已经忘了来的目的,似乎是只为寻得这一处人间仙境。理了理有些絮乱的长发,我听见了水声,循声而去,便是小桥流水,竹林竹屋,真是如仙人般的日子吧。远处是小小的开垦的土地,绿色的叶子还嫩嫩的小小的,之后是果树吧,虽然还只刚刚长了新叶。“您……是仙子吗?”略带稚气却欣喜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蓦然回首,如我般高的少年正好奇却又敬畏的看着我,一双澄澈的丹凤眼略带笑意,还有些稚气的脸白白净净,被阳光晒得略有红晕,朴素的粗织布料却衬的他更有乡野山间的气息,自然而清新。可是我却震惊的吐了一口血——这少年为何如此像他…… 第十七章 竹林之遇 侧身,用袖口遮掩,不过是点点殷红,却如这里似火的桃花般夺目,我拽紧袖沿,可身子却在止不住的颤抖,每一根筋脉,每一处血液,每一块骨骼都在惊颤。为这眼前的少年也为自己明知不是却下意识相信的感觉,我闭了眼不再注视,我怕自己会激动、会害怕、会痛苦,面对这相似的脸庞,相似的眉眼,不知不觉便会分不清是幻是觉,是真是切……不停的告诫自己、暗示自己,这不过是巧合、不过是偶然,我努力保持镇定,转身睁眼,平淡的开口:“只有你住在这儿吗?这小小绝谷——只有你吗?”“啊?”少年有些惊惶和羞涩,微微低下头去,小声说道,“还有师父——仙子要见师父吗?他在竹林里。”“你师父就是道尘大师吗?”我笃定的说道,“带我去见他。”少年点点头就在前面带路。“你和师父一直住在这儿吗?”不知不觉就听见自己这样开口打破沉默。“嗯。”“有人来过此处吗?”“有过,不过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师父也不挽留,但是每一个临走的人都会说同样一句话‘我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这里’,师父便会微微颔首,笑着送那人离去。”是吗,那我走时是不是也要说上一句呢?“师父懂很多东西,这屋子里除了家具就全是书籍了,我也只读过一小部分,师父很慈祥,也很严厉,不过这也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少年搔搔头,不停的讲着自己的师父。“到了,仙子等一下,我去叫师父出来。”少年指了指竹林说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无轩,是师父起的。说是要无拘无束,心胸开阔的过这人生,没有任何框架能阻碍前行的脚步。”他笑着说道,“师父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太明白。”我莞尔的笑笑,看着他走进竹林。无轩,便不是轩,是这个意思吗?他果真是“无轩”而非“轩”哪!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出现,我耐不住性子的走了进去。若是以往可能还会安安静静的等个半个时辰,可是现在却是心乱如麻,急于想知道一切,想通一切,哪还管什么规矩礼节。可是踏进竹林我才知道为什么无轩让我在外面等了,这竹林是按五行所列,还有些迷惑人的四象八卦作掩饰,精巧至极却又不露半点特殊,站在外面只会以为是寻常林子,只有踏进此处,细微间才能察觉。若不是我常常拿竹林布阵,想来也不会有所察觉。现在有生人到访,那主人应该已经察觉了吧。走在生路,便是风平浪静,连风都不能吹及,然而我却听见了沙沙声,还有间隙的断音在阵中回荡,有着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可我也知贸然闯阵的危险,那声音虽是近在耳边,可若想要到,那便得绕一大圈子,况且以我并非完全精通的学术,难保不陷进何地,这不反倒是唐突又失态了。筹措了片刻却还是抵不过急于探知的心情,于是我错开正路走向右边巽位,也是五行中的水道,所谓“乾天,坤地,兑左肩,巽右肩,震左足,艮右足”,而“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竹林里处的人定是在水木巽艮之间了。不过所猜想的却还是不如亲身经历来的确切,只刚刚踏离生路,风云变开始突变,可惜这阵法是变化多端无法倒退的,想要后悔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风很诡异,本就有些阴森,再加上竹林的凄寒,越发凛冽,似乎吹到的不是皮肤而是骨髓,直直的侵进每一处感官。脚步微晃,我只聚神默默的计算着步数,算准了方位和距离,只差了算自己这副病身子,以为还是过去能舞刀弄剑的身骨,却不想现在连起码的平衡都很难掌握。还有十步……五步……三步……一步……最后一脚踏出之时,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无影无踪了,没有阴森的冷风,没有摇曳的竹条,然而也不如前面的路无丝毫动静,这里有着春日里独特的带着些青草气息,湿润温暖的和煦之风,虽然奇特,可是这些都引起不了我的注意。在我的视觉范围里,牢牢的锁定着的是这个只离我五步之远,背着身子,黑发微长,身体匀称,穿着灰色却已经被洗的泛黄的粗布衣衫的男子,他知道我在这儿,可是却仍然顾自己做事。而他正在做的——一支短笛,用这只在此处能见的湘妃竹,斑斑痕迹点点殷红,他手里的笛子已经快完工了,那断断续续的音调便是从这里传出,我无声的站在原地,等待他即将要说的话,这似乎是下意识就这么认为的。没过片刻,他放下尖刀,挥了挥完成的笛子,转过身来。而我在观察他之前首先察觉到的是他挥下笛子的瞬间风被带起的旋涡,柔中带刚的发出却无声无息的散去,似乎只是我一时眼花的错觉,可是我知道自己决不会在这种地方出错。接着注意到了他这人,却更令我惊讶。本以为应该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的脸,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子,觉得这样才是印象中德道高僧的模样。可是眼前这人,不过看似与爹爹般四十有几罢了,身材也非硕大臃肿,看得出是常年习武之人,匀称而强势,有股难以媲及的深度和高度,面容虽非凶神恶煞,却难加慈眉善目这四个字,有种特殊的威严在里面暗藏,可是等听到他的声音才让我有种能认可他的感觉。“无轩又把自己丢在这阵法里了吧,每次都让客人自己找上门来,这孩子真是……”低低的,哑哑的声音,并不是很悦耳的音调却能让人觉得舒服,我报以微笑的走近,“偶闻大师栖于此处,便好奇的闯了进来,造成不便还请谅解。不知大师可觉此为有缘?”“缘,来则聚,去则散,相聚便是缘,姑娘说得不错。”这人淡定的说道,“姑娘是想问我究竟是不是那个道尘和尚吧!”我含笑点头,“大师慧智,还请原谅小子唐突之意。”那人摆摆手,“若是道尘,也是过去的名字罢了,现在既不是和尚,也不是大师,不过一隐居与此的闲人,和一个相伴的小徒而已。”这也就是说人是这人,没有弄错吧。我继续浅笑作听众。那人顿了顿,打量了我一番,略为皱眉的说道,“眉间有黑气缠绕,面色苍白却隐隐有血丝遍布,依姑娘的样子是中了毒吧,……居然还是梦归,这毒现在应该是极为稀少才对,民间应以绝迹,姑娘可知?”我尴尬的点了点头,不是为这问题,而是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被自己的“丈夫”下毒,还是作为敌人的一方却在想方设法的找解药,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能道出许多……“姑娘既知为何不去找解药而来到舍下,姑娘似乎有些决然,姑娘可知这人生不是自己便能想留就留,想丢就丢的,这人生姑娘才行了一小部分,为何要如此轻易放弃,虽然梦归难解却也不为绝症,既然姑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到此处,想必也非是庸庸泛泛之辈,为何这般……如此……”那人有着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本领,我惊慌了,心乱了,害怕了,他让我无法回避这些本以为想通了的问题,似乎在讽刺我的幼稚与胆怯,他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可我却无法向对待别人一样去反驳顶撞。“您的话是不错,可小子总是不明白一些问题,放不开一些过去,抑郁的活着实是累人,不知您愿否指点一二。”我委婉的说着自己的困惑,垂下眼睑低声道。“但说无妨。”“不知……执着二字何解?” 第十八章 解答 他沉思半刻,一边把玩着刚完成的竹笛,一边若有若无的观察着我。我也在这时寻了块顽石,像他一样静静的坐着。风很舒服,轻轻的,柔柔的,吹动衣衫,碰到肌肤,痒痒的,却把我的注意力都聚在了这里,心里有些期待他会说些什么,可对于他将要说的也有些紧张,正局促间他的声音响起。“姑娘看到这把笛子了吗?”他挥了挥手中之物。我点点头。“姑娘懂音律吗?”“略有接触。”“那姑娘可曾废寝忘食的弹奏过吗?”他说的很平和,就像闲适的午后相聚的朋友在一起聊天。“……”他似乎没打算听我的回答,只略停顿就继续道:“我曾经非常钟情于一首曲子,废寝忘食,甚至是达到癫狂的吹奏,没有什么缘由,只因为喜欢,直到最后,因为喉间带血,损了音色,迫不得已才放下笛子。……休息了一阵,约有半余年吧。等到再拿起手中之物,当时的漏*点却怎么也找不回来。曲子仍然在吹,可是心里却平淡了许多。后来,也学了很多新的曲子,比那更精彩绝妙的甚多,可是心境却早在停下的那段日子里改变,之后再怎么追忆思索都是惘然。现在想想,当时的不过是执着二字难解罢了。太过专注,以至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或许是不经意,或许是刻意,但结果都一样,独独的死守一物、一事抑或是一人而已。”死守……我就是这样的吗,一直的回避一切,只想保留那份记忆和心境吗?“你是否会觉得接受新的事物便是对过去的背叛呢?人生的路很长也很难走,停留在一个地方,一个人独自留下,你是想要挽回还是想要追忆?挽回,便该继续向前,努力去争取,这样才不至于后悔,若要追忆,在脑海里那事物已经留下,它深藏于记忆深处,追回的不过是过去,过去的事物,过去的自己,它不过是丝丝牵绊,不过是阻碍你前进的栏栅。你活着,那时间便在流动,把自己硬逼到这狭窄的缝隙,何苦!”他深深的看着我,那眼里饱含了太多的沧桑。清脆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他也有些惊讶,似自言自语道:“无轩就算走迷糊了也不会走到阵法里去,那是我在五年前就教过他方法的,莫非……”他疑惑的看向我。是他们!我急忙解释道:“抱歉,是两个同来的朋友,刚才走散了,想是寻我寻到此处了,他们不谙阵法,困在里面非常危险,不知可否停了阵法?真的很抱歉,这可能会毁了阵法的完整,可是我的朋友……”他静静的听我说,不发一言。而那铃声却一直不断的持续着,紧紧的揪紧了我的心。“别担心,这阵法不至于致命,想要救他们也无须停了阵法,我待会儿就带你去。不过,你有明白什么吗?”“什么?”我茫然的看着他。“他们,你的朋友,你并非一人,有关心你的人,他们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去管是什么身份、地位,对于你来说,他们不过是知己、朋友罢了,你太过束缚自己了,想想吧!”他说完就掸掸飘在衣上的竹叶,起身向林中走去。——————“悟洺,玄宇,这边!”我跟在他后面急急的走着,没到百步就看到他们背对着背全神贯注的看着四周,可是我们走的方向却像是死角一样不被他们发现,于是我只好开口呼唤。他们两人同时朝这边看来,悟洺先紧张的开口道:“寒卿,你没事吧!他是……”“山野人士,不足挂齿,两位请到这边来。”他先开口回答了悟洺的问题。大概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这美丽的乐土,他一直对悟洺和玄宇非常冷淡,直直的走出了竹林,无轩却已站在外面多时。他在那边责怪着无轩的迷糊,而我却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无轩。一笔一划的勾画,一点一丝的回忆,却突然发现,记忆深沉的他似乎已经看不真切了,而无轩,乍眼一看是极为相似,可若丝丝打量,那棱角,鼻梁,嘴唇,骨架都不过是略有相似而已,只有那眉宇,眼角会有让我恍惚的感觉。可心情似乎平静了很多……“姑娘早些下山吧,这边有条路通向外面,不过看这天色,若快些这天黑之前还可能到达。”他淡淡的说着送客的含义。“不知这里可有上山的路?”我出其不意的问道。他有些惊讶,但还是马上回答道:“有,在这溪流的上游。沿着水边一直走,在第一棵樟树那里向左拐,走大约半里路就会看到有上山的小道。”“多谢,那小子就告辞了。”我边说边暗示了一下悟洺和玄宇,于是他们也开始说些打扰,不便的客套话。“对了,等一下!”我们才走了几步他就突然喊道。莫不是因为我忘记说了那些保证吧?我连忙转身,歉意的说道:“小子担保绝不会把这里说与世人,请您放心。”“这……不是啦。”他温和的笑笑,伸手递来竹笛道,“这笛子送给你吧,有空多想想,这人生还很长!”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接过,谢道:“也许明日便想通了吧,多谢一番好意!小子必定贴身携带。”最后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少年,我轻轻的干咳一声,不再留恋,转身离开。“寒卿!”悟洺在路上开口问道,“他就是道尘大师吧?!你是要找他?现在如何?”“我不知道。”我随口回道。可想想道尘的话“……他们都在关心你……”,还有他们被困竹林的狼狈,以及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我复又开口道,“既然来了这儿,就去山顶住一晚再走,反正时间……还够。也让我好好想想。”“嗯。听说山顶有一寺庙,常常接待过往的旅人,我们便去那儿好了。”悟洺温和的说道。突又想去什么,没多久又开口道,“寒卿觉得道尘大师怎么样?”他似已经笃定了道尘的身份了,我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悟洺解释道:“在我和玄宇进竹林之前,曾经到过一个地方——一间小小的屋子,外面铺着竹叶,边上绑着竹竿,可是进去才会发现,里面完全不似表面上的简陋,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却看得出是独具匠心,费了不少功夫的杰作。除了布置独特之外,还有些东西比较引人注意。” 第十九章 小时候 “第一样是书,说它特殊是因为里面并不是佛经道法,除了普通市面上常见的书之外,还有一些孤本书,且都与历史有关,包括战争、灾役、新政甚至连皇室传闻都有,而且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内容。另一个让人意外的是一些草药和……看上去是一些秘方的记载。最后是一些我曾在江湖上听闻的关于易容术的材料,很丰富。”悟洺严肃的说道,“虽然是已经隐居了,可是拥有这些东西,常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不简单哪,更何况还有一个徒弟……”沉默的走着,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又何必去分析别人,管这世道如何,我都自身难保了,唉……也许是决定好了什么,悟洺转了话题道:“寒卿,我们相识也算久了,可是你却很少谈起你的过去,大多都是我在讲着年少时的笑话,那不公平喔!”“啊!过去吗——”我念叨着,想想这十多年的生活,有什么能说的呢?“嗯,其实也没什么有趣的。”我边走边说道,“小时候,大概五六岁吧,那时候之涁刚来我家。本来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应该和梦尘比较合得来,所以我常带梦尘去他那里,他也挺会说的,梦尘每次回来都很开心,似乎是很崇拜他的博学吧!而哥也在几天里就和他混熟了。不过哥那时总说人不能看外表,实质和表象有非常大的差别,我总是将信将疑,直到后来……”我轻笑着说道,“那时候虽然有在读书,可是闲着的时候也很多,而我常常喜欢和哥一起出去玩,穿上件男装,便可以略微放纵的出去,而不用像梦尘一样整日独坐后院,作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而自从之涁来后,两人便成了三人。”“他常常和你们出去?”悟洺奇怪的问道。“是啊。当时倒没多想,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种故意制造给他的兄弟们的假象而已,这大概是哥说的一层意思吧。至于另一层,是在之后的一次游玩中感觉到的。”我停顿了一下,歇了歇,吸口气道,“当时已经过了盛夏,我和他们两人去城外玩。那时的天气并不明朗,有种湿热沉闷的感觉。我走在小道的最前面,周围的草长得竟都比我还高。当时也是受了天气影响,闷闷的,而后面的两人却聊的起劲,于是就有些赌气的走得飞快,然后——走散了。”“那之后呢?他们去找你了?”悟洺笑着猜测道。我神秘的摇了摇头道:“当时我撞到了一个人,不,也许是他自己守株待兔的等着我这样顽皮的小孩的吧。知道是谁吗?”悟洺摇摇头。“人贩子。”我平静的说道,看着悟洺惊讶中略带担心的神色,我继续说道,“当时我以为自己很栽,居然那么不巧的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人,可是后来我却觉得似乎那人贩子遇到我这群人会比较惨。”“那人长得蛮瘦小的,一身和周围的草一样颜色的衣服,也怪不得我没有注意到这人,而遭到他的突然袭击。不过幸好当时反应还算快,躲过了正面,没被他打晕,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走得太远,所以装晕被他扛起来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那两人的声音。”说起那么早以前的事情,感情似乎已经淡去,再也没了刚遇时的激动,“后来大概是一个时辰后了,我被放在一个茅屋里,外面开始下雨,而这小小的屋子里也迅速的滴着水滴。那人发现我醒了,表情凶恶的恐吓我,可惜那时我早见惯了这种把戏,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激动,冷冷的看着他的表演,这样反倒是他先无趣起来,也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就从后门跑了出去。”突然想到当时哥和之涁出现时,一身泥巴和污水,一副比落汤鸡还要凄惨的模样,尤其是之涁,文质彬彬的形象完全从我的脑海里踢除,着实笑翻了我这被困的人,从来没想象过一个皇子和一个官宦家的长子也会有这副模样的时候,那时他们一边救我还一边非常不爽的抱怨着我这个麻烦。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顿引来这两人奇怪的注视,我连忙摆摆手微笑着避开这一段,这有所形象的事情还是别说了,继续道:“哥和之涁来救我时那人正好不在,可是外面下着雨,他们都不愿意淋雨回家,所以我们三人干脆留在那里,也正好可以等那人回来,然后……”“他们是不是都会些武艺了,所以敢坚定的留下?”悟洺笑着分析。“嗯。都学了些皮毛吧,不过对付这种人贩子倒是绰绰有余。”我解释道,接着想想后来,突然有些同情的说道,“不过那人贩子也真是晦气,碰到了这样三个人,又巧了这鬼天气,还有那破漏的茅屋,天、地、人可都齐全了,占了所有因素,没有个什么灾难那才是奇怪呢!”“至于过程,……反正是令我彻底改变了对之涁的认识,我知道哥是挺乱的,可我从没意识到这皇家的子孙也能如此……如此……”我实在说不出口,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国之主了,有些事道与外人也太唐突了。“寒卿说的我都明白。”悟洺了然的眨眨眼,笑嘻嘻的说道。“天资聪慧啊!”我笑着说道,“等最后回家了,我到还好,因为有他们两人帮忙解释,所以只被娘教训了几句,而哥和之涁他们自己,不仅被我娘唠叨,还被当师父的爹爹罚抄礼记,闭门三月,可真是苦了那两人啊!”“寒卿当时不会是幸灾乐祸吧?”“不记得了。”我笑着把故事截断,之后的似乎早就忘了。是的,忘了,之涁对我做过什么吗?还是对梦尘……我真的不记得了! 第二十章 顿悟 走走停停,在黄昏时终于到了山顶。我喘着气,倚着树干,看那黄昏的残阳如血,染成朱砂色的霞光撒满了半边天,也把这沧桑的寺院照得更加斑驳。玄宇正对着刚敲开门的和尚说着话,而悟洺站在玄宇身边帮着解释,一副无奈求助的模样。我倚的位置离他们有百步远,后面是浓浓的密林,不见任何声响。“觉得这儿美吗?”我低低的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是我知道他听得到。“嗯。”轻轻的回应却如同在耳边响起。“……你觉得呢?我太过偏激了吗?”我茫然的小声询问。“……有点。”他如实的答道。“可是……难道我……”我困惑的说着,“即使他们是敌人,也是朋友吗?我明明知道该如何区分的,可是我却……做不到啊!”“你连尝试都不愿意,如何做到,寒卿——”他无奈的声音长长叹道,随风飘散。同时响起的还有远处悟洺的呼唤:“寒卿——”我直起身,笑着走向他们。悟洺摆了一个可以的手势,又对来领路的小沙弥说了一些话,那小沙弥点点头便向前带路。“寒卿,听说这儿夜晚寒风凛冽,不似山下四月春霏,我让这小师傅多放些御寒的衣被,你可要小心身体。”悟洺轻声叮嘱。“嗯。……谢谢!”我小声补了一句。悟洺惊讶的看了看我,笑而不语。——————青灯伴影。那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烛火恍惚了这朴素的客房,我靠在竹椅上,抬头正对着那一轮明月。刚过了十五的月亮依旧是那么圆,那么耀眼。银辉撒落天际,沐浴着凡尘万物。我伸出手,看着银光从指缝中悄悄溜过,在这陈旧的几案上落下斑驳的阴影。朦胧间,那月光里似乎幻化出了个身影,银质的盔甲,漆黑的披风,冷峻的色彩却因为边角的地方用金丝绣着凤凰而略显柔和,没有带着头盔,却因为背着光而看不清面庞,长长的头发扎起后披在身后,却仍有几缕垂在胸前,被寒风吹动着,不断飞扬。我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虽然看不清面庞,可曾经见到过的这身银色盔甲却清楚明白的告诉我这朦胧中的人是谁。猛然站起身,打开门出去,可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寒卿,怎么了?”典从屋顶落下担忧的问道。“没事。”我解释道,“大概是累了。”典不怎么相信的看着我。我不自在的转身,进屋,看着他再度上了对面的屋顶。于是关门,掩窗,不再让这恼人的月光照出我茫然的心情。茫然若失,脑海里跳过这个鲜艳的字符,刚才是这样的心情吗?兀自坐在桌前,看着边上摆放着整齐的纸张和文房四宝,我犹豫着动了笔。抬头,眼角瞥到桌边的笛子,我呆了呆,脑海里突然跳过些道尘的话,先前倒是没怎么用心听,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顿悟。人生的长短,不过是过眼云烟,自我为何要随那责任摆布?况且我也算是第二次生命了,为何竟陷进了这浑扰的局?放下笔,我突然发现我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从没有在意过,一直在混日子,以为这多送的年华不过是上苍的一次玩笑,于是便将自己的希望丢弃,任随命运的摆布。可为何要如此?我从没有这样问过自己!我站起身,慢慢的在房里走着,把玩着手中的笛子,我不停的追问自己,这韶华既然是自己的,为何要如此颓然?不喜那小家碧玉的多愁善感,可如今,自己怎也成了苦笑连连的忧郁小姐?轻敲着手臂,我回想着这短短两年,可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陷了敌阵,怀了剧毒,为何这人生竟被如此左右?抑或是……因那放不下的一段往事?为自己倒了被凉茶,慢慢的喝着,屋子很静,听得见山间的鸟叫声,低鸣沙哑,却哀而不伤。放下杯,我猛然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对以往,我觉得他已不再能左右我的抉择,到如今,仍是这样,莫不是情愫已生吧?惊讶,断然否认,可却又在猜想其中的可能。我继续开始踱步,那纷乱的思绪我无论如何也要细细理清!——————绵长的钟声唤醒了我的睡梦,可醒来才发现自己竟是趴在桌上睡着的。敲敲脑袋,我迷糊的打水洗梳。暖和的手被冷水一激,脑袋瞬间清醒过来。看着镜中过于忧愁的自己,我微微颦眉,而那镜中的人儿却更显哀愁。连忙用水洗洗,我解散头发重新打理。神清气爽的出门,虽然有些腰酸背痛,不过那不碍事。我笑着和之涁打着招呼,看着他有些惊呆的表情,我低声付之一笑。难得的挽了一个民间的十字髻,只插了一根古朴流华的白玉簪作为装饰,昨日的那身衣裳也不过稍作打理,却倍感轻松,兴许是心情变了吧。“寒卿昨日歇息的可好?”悟洺边走边问道。“当然。难得来了这远离城市硝烟的好地方,有青山相伴,树木为依,鸟雀围绕,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况且这小小的一座寺院倒是跳出了红尘,占了个好地方,又怎么会还休息不好呢?”“既然寒卿喜欢,不如在这儿多住一晚,听说山间风光独好,都到了山顶,不如去走在看看,也好真正饱了眼福。”悟洺建议着说道。我没加多想,随即点头同意。其实这一生过得也真是空虚,难得的活在了这自然的胜地,我却很少出远门。名山大川,奇峰异水,我都只听闻而不曾亲临。小时候是不能出去,之后却一直被束缚着,牵绊着,那一直的心愿却怎么也只是成了奢望。现在边走边看,亲自感受着山峰的秀美,山泉的甘甜,甚至连山间的映山红竟也红的妖艳、夺目。我时而驻足时而走动,幸好这山路还算平稳缓和,慢慢的欣赏过去,耳边还有悟洺不时的介绍,以及我偶然的补充和在一起充斥着山的内容。山峰秀美却失了些阳刚之气,泉水甘甜却失了些芬芳的花香,可山依旧直白畅达的屹立在那儿,矗立在我的脚下,那小小的缺陷似乎也就微不足道。“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我吟诵着记忆中李白的诗篇,笑着说道,“这华山倒是让我想到了古时的这首诗哪,不知敬亭山是如何能相看两不厌,不过这华山,看那渐渐上升的云雾,朦胧缥缈,我觉得能比上一比。”“寒卿念的这首诗我从未听过。”悟洺状似沉思了一会儿道,“不过听诗中的含义,这诗人可是孤寂伤怀,寥此以作安慰?”“不错。”我点点头道,“那诗人饱尝了世态炎凉的滋味,随着岁月的流逝为他增添了孤独寂寞之感,然而傲岸倔强的性格仍一如既往。于是这诗便是有一种‘人生得一知已足矣’的骄傲与满足的感觉。”“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悟洺轻声念道,看着远处的云雾已经渐渐掩过了山峰,他突然似醒悟般朝我注视了一会儿,又独自笑笑的不再继续。 第四卷 云开月明 第一章 不再平静的夜晚 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安静的躺在桌上,淡淡的渲染有着浓浓的墨痕的背面,字符被藏在了里面却跃跃而出,那灼人的颜色一直牵引着我的视线,沉凝半晌的犹豫却终究没有毁去已经捏在手中的薄纸。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乃是一红莲玉佩,朦胧的透明色暖玉有着奶白色的纹理,嵌进深处的红丝天然的展现出了怒放的红莲模样,硕大而妖艳,如同燃尽全部的生命只为这一次盛焰般,可是瞬间成了永恒,这美丽停驻在了静止的时空中。整个玉佩光滑圆润,唯有左下角的奶白色中凹凸不平的有着深深刻痕,细细摸来,繁复的笔画不过是张狂的一个‘卿’字,那时接过到没发觉,只当是普通的配饰,可如今,我究竟能不能判定这究竟是何深意?是他还是我?抑或都是?抑或另有他意?看着这猜不透的人心所刻,我兀自笑笑,不再多思,牵起尾端的流苏编了个空心的结印,将纸继续折,直到小的足够塞进里面,复又想到什么,于是多留了一些东西,一并塞进,接着又继续把下面的一团流苏编整好,全部完工后,看着与玉佩十分搭配的结印,我苦笑着想到若是这小小的秘密一直没有发现,那之后的路会走向何方?又是山上的夜晚,不在计划之中的一夜又会如何呢?刚刚下过雨的天空还泛着青草的香气,湿湿柔柔的风缓缓的吹着,却激烈的把天空的乌云吹散,明月已经挂上了树梢,清冷的银辉似比昨日还要耀眼,高挂空中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让人止不住的被吸引,被凝视,被期待……也许今夜会有些什么……我无意识的想着,随手将玉佩系在了床檐。——————几声低沉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的空间,我放下手中的禅经,淡淡的说道:“门没锁,请进!”“是你!”我惊讶的看着跨入房门略微狼狈的男子,本以为是悟洺有事过来,却万万不曾想过会突然见到他——这个说是替我去找解药的孜韡。沾着泥水的衣摆还湿湿的滴答着水,黑发有些絮乱,耷拉着贴在额头。藏青色的衣服已经成了陈旧的深灰,唯有那笑容还挂在脸上,微微上翘的嘴角几近温柔。孜韡温和的笑道:“我听悟洺说你在这儿,就急着过来了,毕竟这毒还是早些解了为好!”边说他边关上门,揉揉乱成一团的头发,随意的解下发冠,又脱下半湿的外衣。我静静的看着,没有答话。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理所当然,他随意的像是这里才是他的房间,而我不过是熟知的朋友。“寒卿?”他见我不声不响,轻声唤道。“嗯?”我站起身,向他走去,“悟洺一直在跟你联络吧?怪不得他定要在这里多留一日,不过你为何不在山下等呢?明天我就下山啦。”“那样又要相隔一夜了,我……不想在等了。”孜韡迟疑着说道。“担心我明日会不知去向?”我笑着说道,“虽然是有这种想法,可惜那两人看的紧,我哪有机会呢?”“不是……”孜韡急切的否认,却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他尴尬的转过身去,从外衣里拿出一个白净的瓷瓶。“就是这个?”我的注意也被转到了瓷瓶上,只有手掌大小的瓷瓶里装着的便是那解药?一阵晕眩,我小小的倒退了一步站稳身子,发病的时间又缩短了,我皱眉想到。“嗯。”孜韡似没察觉,从旁边拿了一茶杯道,“这解药是粉末状的,且剂量很讲究,多了少了都是麻烦,而且必须溶进水里才行,你等会儿,我弄好先。”“嗯。”我答应了一声,看他全神贯注的处理着药,我悄悄的迈着不太稳的脚步向床边走去。不想被察觉自己的发病,正如我不想被人用怜爱同情的眼光注视,我厌恶自己的懦弱,所以宁愿架起坚硬的外壳。靠在床沿,我看到屋外的月光洒了进来,冷冷银白色却美的神圣。窗户未关,也许典也正注视着里面吧,他或许早已察觉到我的毒,只是不曾开口吧?我猜测着这个总是沉默着的男人片面的真实。“寒卿,好了。”孜韡微笑着把这杯仍然成透明色的水端了过来,殷切的说道,“寒卿,待会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唉,等你先喝了再说吧。”接过茶杯,在不稳乏力的手上有些沉,我低头看着透明的水色,无奈的想到,这药喝了便是真正的欺君了吧!虽然并不是愚忠的臣子,可想到这结果却还是只能苦笑连连,连皇后都背叛了,这国家还能人心齐吗?孜韡一直注视着我,虽然我低着头看着水却仍能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多想无益,我端起茶杯喝着。猛然间,房门被风吹开,吱哑的声音突兀着难受,孜韡走向前去察看。而我却因那如同共鸣般的声音一震,不稳的手滑落了手中还剩半杯的茶杯。呆愣的看着床角的湿处,我几乎没有多想就迅速的拿起倒落的茶杯,并轻轻挪移到湿处的前方,遮挡那本就不明显的迹象。门复又合上了,孜韡看着我已空空如也的茶杯,笑着接过放下,说道:“终于解决了这个麻烦,寒卿可愿与这‘毒’划清了界线?”“那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含糊的说道,“身不由己,也许迫不得已,这还是未知……”“只要寒卿有这念头便好。”孜韡笑得温柔,那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却极为认真的说道,“即便过去容不下你,天地容不下你,可在这里,孜韡愿独撑一方天地,唯盼寒卿能放下过去,放下成见,寒卿可愿……”虽然早有所感他会说些这样的话,可是想归想,真正听到还是会震撼,会激动……明明已经决定好了所有的事,安排好了之后的计划,可这预料之中的告白却还是让心起了波澜,脸有些热,我不敢看他那专注的表情,我怕自己会露馅,尤其是那喉间的血腥味正在慢慢扩散,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药的半途而废。也许是我没有断然拒绝、反驳,他慢慢走近,弯下腰与我平视,感觉到那独特的气息在慢慢靠近,可我却无法分神去阻止,我甚至连坐着都十分的辛苦。“寒卿!”他搭上我的肩,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忘掉过去,作我的妻子好吗?”心为之一震,我惊讶的抬头正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突然发现不知何时里面少了些神秘,却多了些温柔和真诚。他是认真的!我清楚的告诉自己。似乎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可是我一直回避着,正如我也回避着典的一举一动,是自我的保护意识太强了吗,即便知道是真心也宁愿做块木头不闻不问。可现在,扪心自问,我的决定又是如何呢?突然一丝隐忍着的杀气惊醒了我。是典吗?回神,却是孜韡温柔的亲上了我的嘴角,震惊他的直接,也担忧典被他察觉,我的心思被绞成了一团,可我却独独忘了拒绝,直到他继续轻柔的吻向我的唇,如羽毛般的温柔,虽是浅尝辄止,可我却得分神抵挡着血腥味的弥漫和身子的乏力,直到发现他越来越出格的动作。皱眉,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算如何,可我却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不仅仅是因为那深藏在窗外饱含着杀气的典,也因为我彷徨的心情。是的,彷徨,即使是前世的自己也不曾……也许是轩的执着,他一直期待着我能堂堂正正的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即便我早已和他同住一间屋子,夜晚他也最多轻柔的拥我而眠,而这一世呢?名义上的夫君甚至连我的手都极少牵,更何况是……不想继续被虽然清楚实则未知的事情所惊惶害怕,我迅速的抽出床边暗藏的匕首架上了此刻毫无防备的孜韡,这一刻的力气似乎牢牢掌握在了我的手里,我看着他惊讶、震惊、伤痛的神情,状似冷静的开口:“抱歉,孜韡!”他僵硬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我感觉到手中的匕首也在随之起伏,可到最后,颤抖的究竟是我还是他呢?手中的匕首无力的落在了地上,金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鲜明,我不再看他,只轻捂着嘴,我知道自己的状态非常糟糕,徒劳的阻止,无用的做法,那湿热的感觉还是从手缝开始蔓延,殷红的颜色在慢慢扩散。“寒卿!”孜韡震惊的看着我,急切的呼喊和僵硬的身子成了独特的对比,或许是那匕首的出现打击太大,他不敢再向我靠近。而这短短的一瞬间,风过的声音,黑影的出现却令我小小的松了口气,典终究还是肯出现的。被典的背影挡住,我不知道孜韡会是怎样的表情,可空气中逐渐凝重的感觉却是异样的不舒服。用衣袖擦了擦还留在嘴边的血迹,我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些,拉了拉典的衣摆,我想要离开。典一边谨慎的注意着孜韡,一边关切的向我看来,那眼神藏匿着痛苦和矛盾,却仍然展现着冷静的表情和柔和的神色,那似乎在问我的选择。“走!”我果断的对典说道。孜韡身子一颤,我却选择了无视他的存在。典小心的扶住我从孜韡身边走过,我感觉到衣袖被拉住,可我仍然没有止步,现在该是断的时候了。——————(五一加一章,各位看官假期快乐^^) 第二章 最后的比斗 刚走出百步,我就听到跟出门的脚步声,暗哑的声音在后面喊道:“寒卿,不要走!”没有回头,可是脚步却生生顿住了,我知道典在生气,可是我却无法泰然的在那灼人的视线中离开。也许是见我还没有决然,他的声音稍微平稳了些,“寒卿,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药吗?怎么会吐血,寒卿?”“我没事。”我平静的回答道。典回过了头去,那一双不再隐忍怒气的眼直直的射向站在远处的孜韡,我知道他生气了,发怒了,那认真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凛冽,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那毒的事,还是因为刚才的吐血?放开了我,典冷冷的和孜韡对视,两人间的距离约有百步,不过对于他们的武功,这点小小的距离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很庆幸的是我发现他们都没有带武器,至少我没有发现剑或者是其他兵器,这大大的减小了我为他们担心的程度,可惜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最先是孜韡开的口:“阁下就是那日的剑客吗?”“正是。”典不带感情的答道。“上次的还没有完,不是吗?”孜韡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合我意。”典干脆的说完,迅速发起了攻击。与此同时,孜韡也收神注视着对手的动作。两人都是顶尖的剑客,即使没有武器,打斗依旧精彩。也许我该做的是阻止这场争斗的展开,可是可笑的是我更沉醉于那精妙的招式和完美的对决。心里有种感觉告诉我,这将是我平生所见的最高强的比试,最后的盛宴。最先是典的进攻,快速而猛烈,大概是打算靠速度取胜,孜韡在刚开始时处于被压制状态,可不到片刻就跟上了典的速度,甚至从被动的防御开始慢慢转换成了主动的攻击。这时战况才成了势均力敌。迅速的交手,分离,再交手,快到我几乎看不清他们的真正状况。月夜的迷离,寒风的凄厉,恍惚了我的眼睛,也恍惚了我的存在,他们的眼里似乎只有对手,而这天地的一切都被忽略,被无视了。英雄惜英雄,强者成就强者,他们也是如此吧!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不管是剑术的较量还是比斗,能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绝对是人生一大乐事,曾闻强者寂寞,不过是少了一能与之较量的对手,而现在,这两人是找到了吧,虽然如果再继续下去那便是未知之数。不知是多久,只见那月亮已经偏转了方位,兴许是也不忍见到这无论是谁败的结局吧,我看着已经受伤的两人,轻轻的握紧了拳。典伤在了左臂,虽然看不到伤口,可略为迟钝的动作却明白的告诉了对手,也告诉了我。而孜韡伤在了左肩,虽然他一直在掩饰,可渗出来的鲜血却刺眼的留在了他的衣衫上,即使是昏暗的黑夜却仍然让站在远处的我看得一清二楚。可真是凑巧呀!我苦笑着抚着我的左手臂,那伤口似在隐隐作痛,像是在喧嚣着自己的存在。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了!我知道是时候结束了,再下去,我不想看到任何一方所为之付出的代价,也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惨烈。一切依旧静的出奇,没有金属的碰撞让这场打斗变得寂静无声,这也是悟洺和玄宇没有出现的原因吧,我平静的看着执着于打斗的两人,傻傻的想着自己若是放弃了执念,可他们不愿放弃,那我是不是还是徒劳,不过从一个困惑跳向另一个迷茫而已,甚至那个坑里还不止迷茫,犹豫,痛苦,徘徊,也许比之过去也好不了多少。可是面对的心情不一样了吧,我有些自信的想到,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这样的处事方法也能解决将来的事的,更何况是眼前的局面。“够了!”我清晰的把声音传达出去,平静而冷漠,也许还有疏远的感觉吧,看着他们仍然没有停止的打算,我继续说道,“想要打,可以!不过你们别在我眼前打,更别把我作为之间的因素,我不是你们的所有物,你们是赢是输,别拉扯上寒卿!”有些犹豫,可他们终究没有停下的打算,反倒是打的越发凌厉和果断,似乎更想要速战速决。我生气,想要发火,这两个……麻烦的家伙,我甚至想要冲上前去搅了这局,可是终究被自己克制住了。冷冷的往边上走了几步,直到离所位置只差半丈的悬崖才回头笑着说道:“我最后说一次,都给我停下!”寒风的感觉和当年的一样,那重回的记忆让我笑得决然,也许是被我的认真吓到了吧,他们迅速且同时收手,纷纷向我这边疾奔而来。冰冷的眼神止住了他们疾驶的脚步,我复杂的看着孜韡说道:“放手吧!毒解不开了,药被我打翻了半碗。”看着孜韡震惊的眼神,我不忍却还是继续道,“那红莲玉佩不该给我,我无法也不能接受,系在床檐了,它是你家的传家之物吧,你……还是留在身边吧!”“不要阻挡我,我必须回去,孜韡!”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伤痛的眼神却仍然冰冷的说道,“若真的是上苍的决定,那你我也无法改变,只手改天换地,你做不到,我也不想做,所以——该放手时……放了吧!”“寒卿——”孜韡哑着声音喊道,“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苦苦回去,值得吗!为什么否认心的感觉,为什么强迫自己去那金丝雀的牢笼?为什么?你不是热衷权力的女子,也不是傻傻只替别人着想的善良女孩,你那深谋远虑的脑子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不选择一条对自己有利的道路?那毒,我不会让它困扰你的,我定会找出解决的办法,只是寒卿——”“不必了。”我断然拒绝,心有些痛,可是我更不喜欢水中起了涟漓的自己,“我的人生我自己走,与你这鹘国统帅毫不相干!或者是你想要用你的强权去捆绑我吗?”孜韡欲言又止。我不再看他,只是轻轻对典说道,“抱歉!”典浑身一震,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了。是的,我能说的只有抱歉,再清楚我还是只能说这一句,无法回应,无法解释,也不忍断绝,即使他得到的只是痛苦,我却还是只能说上这一句。“愿意与我回去吗,典?”我苦涩的笑道,“即便我能给你的只是一句道歉……”典静静的看着我,直到我看到他转身打算离开时,那风传递过来的声音才临近耳畔。“寒卿,走吧,无论天涯海角——典愿追随!” 第三章 重逢 半夜下山,恐怕也只有我做得出,沿着漆黑的小路,勉强照着月光下去。幸好那解药还算是有了些作用,虽然不彻底,但至少还有些力气,这让我方便了许多。况且还有典在,到了山下也不过是清晨。孜韡没有跟来,想必是深受打击吧!不过我实在无法做出什么承诺,让人空欢喜一场不如直接了断,残忍也许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不过……我感觉自己在笑。之前的孜韡,惶恐的他,犹豫的他,踌躇的他,吞吞吐吐的他,都是从来都不会表露于人前的吧!还有——温柔的他,那亲吻的味道似乎还感觉的到,他应该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吧,以往都是女人自动靠上去,哪会向我这般逃之不及。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吗?这个结论似乎能用在许多地方,对于感情也适用吧!“典,我们回去吧,京都里还有至亲在哪!”我遥望东南方说道。“有消息称萧靖世子正离开西蜀往京都方向赶路。”典平静的汇报着。“哥?他怎么这时候回去,是之涁的命令?”我皱眉,询问道,“能不能联系他?”“可以,不过要花些时间。应该不是皇帝的命令。”“那马上传消息给他,如果是之涁的命令,就李代桃僵,返回;如果不是,马上秘密返回,并派驻一千,不,五百精英到京都城西十里外的峡谷里,等候命令。”但愿我能逃过一劫。典迅速把话记下,交给了镇里的一个乞丐。而那乞丐精明的给了个眼神,悄悄的混在人堆里离开。真是遍布眼线啊!不知道在这之后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而又有多少人在关注我之后的去向……“尽量加快赶路,越早到越安全。”我小声说道。“你的身体……”典犹豫着问道。“没事。”我给他个放心的眼神说道,“虽然毒解不了,但近期应该不会有事,至于之后,那再说了。”听到身旁无奈的叹息声,我只有笑笑。我怎么总让人担心呢!——————十五天赶到了京都城下,这速度快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看到城门,感慨,辛酸,疲惫通通涌了上来。当初离开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竟是这么的难,这么的无处可言。“进去吧!”我跳下马,牵起缰绳道,“之涁肯定知道我到了,我们先回家,皇宫晚上再去。”一路走来,衣服虽是换了些许,我却都选择了女装,路人的侧目,我不去管。大概是想要证明什么吧,我不确定的想到,是不是想告诉世人,女子一样能如此坚强!——————“我爹呢?”刚进府,管家张伯就激动的迎了上来,我连忙问了最想知道的事。“正在书房。小姐您身体怎么了,怎么回来了?”他难道什么都不知道?“身体?你知道什么?”我奇怪的问道。“啊?不是圣上颁的告示说小姐病重移居离宫,并让梦尘小姐,现在称呼为淑妃的尘妃娘娘掌管后宫吗?”张伯解释道。“梦尘掌管?”我喃喃自语,淑妃,这个位子,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了。她待了那么久,现在应该有这实力统领嫔妃了吧。“那忧安呢?”我突然想到这个也陪伴了我两年的男孩,现在八岁了吧。“大皇子?现在跟随着淑妃,不过大皇子真是难得的天才,据说把太傅都问倒了,而平时回答的答案也比其他皇亲子弟要好的多,听说圣上非常喜欢他,打算册封为太子呢!”“难道梦尘没有孩子吗?”“听说正怀上了,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这可是圣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啊!”张伯感慨着说道。梦尘很厉害嘛!我皱眉想到,但愿别过了头,天威难测。走着走着就到了爹爹的书房,张伯和典都退了下去,我整了整衣摆,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叫道:“爹爹,婧儿回来了!”“婧儿!”那记忆中的声音里夹杂着惊喜。爹爹的身影老了许多,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脚步微挫的向我走来。想过很多重逢的场面,却没想过这般平淡的。爹爹伸出手本想抚摸我头,却最终放在了我肩上。那深邃的眼里尽显沧桑。“爹爹!”我轻声唤道,“婧儿这次的麻烦惹大了。”低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做错事时寻求爹爹帮助的模样。“你几时做的合他人意了。”爹爹慈爱的声音缓缓说道,“能回来就好。只是皇宫……你还是别回去了,我们今夜就走,去西蜀你哥那儿。反正你爹我已经没什么大权了,不过混了个响亮的称谓和无所事事的闲职。相信皇上不会太过为难的。”“嗯。可是这样被有心人发现,说不定会给个谋反的名义,那不是也连累了西蜀。”我分析着。“不要太过张扬,放掉手中的权力就好,他们不敢动,毕竟还有北疆在压制他们,我的那些将才足够均衡他们的势力了。”爹爹担忧的说道,“只是婧儿,你今后再也无法用这个名字了,而你的身份也无法在立足与世间,只要我们一走,……”“没关系,我是寒卿嘛!身份又有何重要,只要爹爹和哥认同我就好,这样……我也可以自如的用寒卿这个名字,不必去管那麻烦的束缚了。”我轻松的说道。“婧儿长大了——”爹爹认真的看了我一番,笑着说道,“你终于想通了,傻姑娘,你的执着竟持续了那么多年。幸好如此,否则我还在想要怎么把你捆走呢!”爹爹你真是……用心良苦。我笑着抱了抱他,小心又小声的说道:“不过爹爹,我今晚在走之前还有个地方要去,你先在西城门外等我吧!”“就你一个人吗?这不行,皇宫可不是你想闯就闯的进的。”爹爹一猜就中,断然否决道。“还有典陪着我,没关系的,之涁应该会……故意让我进去,他知道我今天到了必然会去见他一面。”我信誓旦旦的说道。“典?那孩子一直陪着你吗?”爹爹好奇的问道。“不是,他自己寻到我的,他……也是个傻瓜。”我苦笑着说道。爹爹思索一阵,狐疑的问道:“他难道是……”“爹爹,你别多想喔!”我连忙打断道,“典不过是朋友,家人吧!”“噢——”爹爹了然的点点头,斜睨了我一眼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我哭笑不得的看着爹爹,说道:“哪来的落花流水,不过是呆子撞到木头而已。”“我的女儿可不是木头喔!”爹爹开始打岔,神色轻松的说道,“怎么也是冰山,不过是看谁能融的了。”气氛变的难得的好,我笑着和爹爹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暗喻,最后爹爹直白的说道:“晚上要去就去吧,让典多注意些,他身手不错。不过你也小心说话,皇上最近变了许多,有些雷厉风行了,你要小心!” 第四章 夜逢忧安 “典?你闹什么别扭啊!”没有星辰的夜晚,大概才过亥时,我站在宫墙外的黑暗处懊恼的小声问道。“为什么还要来一趟,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步吗!”典的声音丝毫不带感情,而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必是冷着一张脸吧。“不错!”我坚定的说道,“我不想之后的日子总被人左右,之涁这里,我至少要让他收敛一点,哪怕用上威胁!”“你……以为威胁有用吗!你是要对天朝的帝王威胁!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会忍受你的威胁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其他糟糕的结果,寒卿!你何时变得那么鲁莽,虽然以前是有些束手束脚,但是就算现在想要改变也不能这般意气用事啊!”典似在劝说般语气温和的说道。“我知道,这我都知道!”我看着高耸的宫墙无奈的叹道,“我也不想再回来啊,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那一晃而过的岁月里,不过是空空的韶华流逝罢了。但是现在,我回来,是要斩断那千丝万缕,即使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典!”我小小的勾起嘴角笑道,“你会帮我的,对吗?”轻轻的嗯了一声。典转移话题道:“你打算先去哪里?皇帝的寝宫吗?”“不是。最先当然是回自己的地方啊!”我低声说道,“那里,听说自从我走了后一直空着,甚至连丫鬟都被分配到了其他地方,我很想去看看。”轻松的又补了一句,“说不定会有故人留在那废弃的屋子里呢!”典没再说话,只是以行动表明这里已经安全,无声的翻过宫墙,沿着昔日找到的隐蔽小道,我和他飞快的如入无人之境。一草一木,还是印象中的那一枝枝一株株,嘴里说着没有牵挂,没有怀念,可是那昔日的一切,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还是徘徊在脑海,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能形容,不过在这当中却想起兰姬的消逝,还是遗憾居多。冷冷清清的大殿,凄凄凉凉的空屋,无不在显示着辉煌与破败的鲜明对比。静静的走着,穿过大厅,走过长廊,一切的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若是没了那些灰尘和蜘蛛网,我会不会以为这离开的大半年只是南柯一梦,自己不过是神游四海?不过也只离开了一年不到,可为何像是离开了十年,二十年?人的心志真的是只有在实践中才能成长的吗?往日的轻狂,往日的清高,往日的自信,到现在还剩下些什么?难道得到的只有伤痕吗?年轻的自己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幼稚了吗?侯门深似海,可皇门呢,无底洞吗?自以为能游刃有余,可现实总是还要复杂,不喜欢的勾心斗角,不习惯的尔虞我诈,那深宫内院,我早该听了爹爹的话,离开的!慢慢的走着,微凉的轻风吹起我的袍角,穿着的虽然是黑衣,衣摆上下舞动着,可看得分为清楚。没有月光,没有烛火,这漆黑的宫殿,我不知道是怎样复杂的心情让我流连在这生活了些许年月的地方。“小心,屋里有人!”典轻声向我警告道。屋子?这前面的就是我的寝室了,是谁在,他吗?“我进去看看,这皇宫又不会有刺客!”我安慰典道,却故意忽略他那瞪人的眼。我们那又不算刺客,不过是夜回一趟“家”罢了,况且那令牌我还带着呢!轻轻的推门而入,不发出任何声响。我凭着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四处搜寻着所谓的在这种时候留在这种地方的人。从前到后,我寻找着任何蛛丝马迹,却是一无所获。再向里走,直到内室,我看到了这人,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小的身影趴在几案上,明晃晃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头顶的紫金冠已经斜在一边,散落了许多软软的黑发。一张仍然稚气的脸在睡梦中似在挣扎,清眉拧在了一块儿,尤为惹人怜爱。是无忧啊!我走近,坐在几案旁温柔的看着这个小人儿。不知道梦尘待他如何?脸色到是红润,衣服也算打理的很好,不过这孩子似乎太过早熟了,本该无忧无虑的笑脸却是连在梦里都挂满忧伤。我伸出手解下他的紫金冠,任那黑发洒落下来,凝视着这般秀气的脸,我揶揄的想到这模样到是可以充当女儿郎了。发呆似的看着,我有些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而且若是没猜错,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深夜留在这里了。唉,为何这样等待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姨呢?“姨——”稚气的声音呢喃的说道。“嗯?”我附上笑脸专注的看着他。忧安揉揉眼睛,迷糊的说道:“忧安不是在梦里对吗?姨——真的是您吗?”“真的,是姨!”我温柔的拉他起身,坐在他身边,整着那散乱的黑发。忧安楞了楞,好像突然就清醒了,惊喜的扑上来抱住我,小脸噌着我的前襟,小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袖,泪眼朦胧的抬头说道:“忧安以为姨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娘娘和父皇都不告诉忧安姨到哪里去了,忧安好怕,怕再也见不到姨了。”“所以晚上一直偷偷溜到这儿,等着姨?”我推测着问道。小脑袋点了点头,又更紧的搂住我。心里泛起的是甜蜜,也是怅然,轻搂着这个极少会表现出亲昵的小孩,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将要永远不回来的事实。待他稳定了情绪,我亲切的问道:“忧安最近如何,读书好吗?太傅喜欢忧安吗?”“嗯!”忧安使劲的点点头,骄傲的说道,“太傅直夸忧安呢!父皇也很高兴,打算重开东宫了。”心里一惊,我止住他的话,认真的问道:“你父皇肯定的说了吗?”“没有,是下人说的。不过忧安察父皇颜色,似乎也是如此。”忧安笑着答道。我搭上忧安的肩,非常严肃的看着他说道:“忧安,虽然你还小,但是姨不得不嘱咐你,有些事当它还不是用文字记录下来时,什么都是可能改变的。要小心周身的谶言,它足以颠覆你现在的一切。明白吗?”看着他迷惑的眼,我缓下语气解释道,“这些话如果不明白,先记住吧,等忧安长大了就体会的到了。不过现在,忧安,谨言慎行!这是姨最需要告诫你的。当你的父皇没有下达旨意时,什么都只是猜测,可以听却不要随有心人而动,你的身份不同,不要随那些下人摆布。”说了那么多,我不知道这小小的孩子究竟明白多少,我怕他卷入权力的漩涡,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对于这只有八岁的男孩,依然是同样的无情。“忧安会懂的,姨不要担心,忧安会快快长大,保护姨的!”忧安信誓旦旦的说道。轻笑一声,我温柔的说道:“姨相信忧安。那姨送给忧安两句话,要记着喔!‘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什么涵义啊?”忧安歪着脑袋好学的问道。“等忧安再大些就明白了,若是将来要找……嗯……就想想这两句话吧!”我舍不得的看着忧安偷偷暗示着。忧安状似恍然的应了声。屋外轻微的脚步声故意响起,我暗笑,听着典不耐烦的声音,我拉起忧安道:“我们出去吧,这里太过冷清,姨带你回去,忧安现在是住在淑妃娘娘边上吧!”“嗯,在娘娘的后院侧屋。”忧安老实的答道,依依不舍的看着我关上门,随我离开。 第五章 火 我朝梦尘的寝宫方向走着,并不只是要送回忧安,而是我猜想之涁应该也在那儿,如果错了,那就是梦尘在这宫廷待得并不好,而见到之涁的危险性也就更大。虽说宫廷难有真情,有的不过是帝王的宠幸和冷落,但是,但愿梦尘是这其中的唯一,唯一一个不是被宠爱而是被爱的女子!否则,我的插手有何意义,难道只是看着昔日的姐姐被幽困在诺大的高墙里,做着笼里的金丝雀吗?帝王是善变的,自古至今都是如此,而我从小接触的之涁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呢?帝王无情,可是为何无情,缺的不过是解语花,知心人,梦尘她能做到吗?对于这两人,我似乎更不了解梦尘。回头想想,我和梦尘在一起的时间是长,可话却很少,而我往往是在说的那个,我甚至很少能知道梦尘究竟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去注意过,到现在,我竟无法判断梦尘究竟是内敛还是深沉……突然,身旁小小的惊讶响起,我低头顺着忧安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园子,那里应该是水泉阁,坐落在湖畔的小楼,怎么会这么晚还亮灯,不是有规矩说除了皇上所到之处,其余的地方光亮不得超过吗?难道是之涁在那儿?我回头朝着梦尘的寝宫看了看,昏暗的灯火,并不明亮,而这边……究竟是哪里呢?“姨,是父皇在那儿吗?”忧安仰起头,晃着我的手,确定似的开心问道。不知道,我想这样说,可是我又不想否认这明摆着的事实,那样招摇的,除了之涁在那儿,再没有第二种解释。我俯下身看着忧安道:“我们不要过去了,你父皇也许还有事,忧安要懂事,不要去打扰他,好吗?”他努力地点点头,乖巧不语,可是眼睛却还是向往着那明亮之处。我轻轻抱起他,八岁的孩子有点重,不过看着他有些诧异,又激动的表情,我释然的笑笑,朝着梦尘的寝宫走去。“忧安,在宫廷里,你也就快是大孩子了,等娘娘在生个皇弟或皇妹给你,你要懂得分享,懂得付出,知道吗,那样才是忧安成熟了,长大了。”我语重心长的为他的将来提点着。“嗯——”他搂着我的颈,把头埋在我衣服里,小小的应道。我笑。——————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而等我踏进梦尘的院门时,依旧如此,是故意遣散开的吧,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的出现。一直抱着忧安到正堂,梦尘果真如我所想的静静坐在那儿,周围只有翠竹还低着头站在一边。我放下忧安,对着依依不舍的他说道:“去睡吧,以后不要在这么做了,知道吗?”看着他微不可见的点了头,我抬头对翠竹说道:“把大皇子带回去吧,翠竹。”“是!”翠竹轻微的颤了颤,却依旧没有抬头,只小声的拉着忧安离开。屋里只有我和梦尘了,不,还有两个吧,典和他……都藏匿在某处。那灯火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走上前,看着烛火中清丽的身影,无奈的笑道:“梦尘,抱歉呵,给你增添了许多麻烦。我做事太过鲁莽了。”“小婧——”梦尘站起身,气质比过去更加沉稳,却还和过去一样柔柔的说道,“为人子女,父亲出事焉有不去的道理,只是说明小婧很重视姨夫,很爱姨夫罢了。”心里酸酸的,却不应该现在表露,我搂了搂梦尘,看着她微隆起的腹部,笑道:“梦尘也要为人母了,可有欣喜的感觉?”她低头轻抚着小腹,温柔的说道:“很奇特的感觉,割舍不下的奇妙感应,好像肚里的小孩都能明白我的心情,会跟着开心,跟着难受……小婧,等你也有了孩子就会体会到这些了,非常有趣。”尴尬的笑笑,我如何有呢?和之涁,那不可能,和他,除非他愿意舍弃既得的一切……这可能吗?“梦尘,你还幸福吗?”我试探的问道。她惊讶的看向我,眼里却没有露出任何可知的信息,停顿片刻,复又笑道:“很幸福,足够了,小婧,已经足够了……”“那就好!”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如所说的那样,但心里的石头终于能放下了。释然的笑着,我俯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之涁在这儿,对吗!我想和他谈谈,你先去休息吧,怀孕应该多需休息。”她复杂的看了看我,叹口气一样轻声说道:“小婧,你还是太锋芒毕露了,多注意些吧,我先走了。”看着梦尘的身影慢慢出了视野,我朗声道:“难道圣上没有什么要说吗?”“还能说什么,你不是已经先斩后奏了吗?”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一直到我身后,这冷俊的声音还真是变了许多啊。“你不是也做了弥补的手段了吗!”我苦涩的叹道,那梦归还真是煞费苦心。“我是迫不得已!”之涁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无奈,可口气依旧强硬的解释道,“你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擅自离开,你的责任心去哪儿了!你把那一摊子的麻烦都丢下,甚至自己也成了其中的麻烦,你要我怎么办,等着他们的威胁吗!我能怎么做,我只能如此,若你能回来,这里一样有解药,一样能救你,可是结果呢,是那个鹘国的梁孜韡去替你找解药,而你明明可以回来却犹豫不决,究竟是谁弃家国天下于不顾,任自逍遥啊!”到最后之涁已隐隐有怒气在成上升趋势。“我……”我能说什么,似乎都是我的不对了。眼角看到的是什么?我突然发现东南方的天空红的诡异,急急向前远眺,却看不清究竟。之涁也发现了,不过他只一看就开始皱眉,并且怒视我,质问道:“是你做的吗?”“什么?”我茫然的问道。“那边!”之涁指着东南方道,“凰翼楼,建在东南方的只有这一座楼,是你燃的火?”他的口气已经从质问变成肯定了。“不是我。”我坚决的否定,直视他的眼,我肯定的说道,“我是去过那,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是我做的,我决不会莫名其妙到烧了自己昔日住过的宫殿。”他沉着脸静静的看着红半天的火,我也只能陪着看向那儿。不知道何时云散,新月的天空里星辰遍天,西北的星光和东南的火光,朝向呼应,美却惨烈。 第六章 允诺 事情总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转变,而结果虽是预料之中,过程却总是意料之外。天已破晓,我和典骑在马上飞快的向西城郊赶,刚过了我最后动用权力而提前开起的城门,回首凝视,我想要将这帝都的景色深深刻入心里。这里有着年少的记忆,有着被遗忘的,被淡却的,被忽视的过去,昔日的‘姐妹’,‘朋友’,以及‘亲人’,也许将永不相逢,我默默的说道:再见了——梦尘,忧安,还有——之涁……——————赶路的空闲里,我一一思考着身边的问题。和爹爹说好是在第一个岔路口会面的,虽然城门是刚开的,但以爹爹的身手,最多比我迟半时。这样若是哥那里也如期而至,就可直接最安稳的离开了。心里有些轻松,如释重负,只是也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失去了人生的感觉。记得刚才和之涁聊了很多,那大概是最后一次没有约束的谈话了。其实他也没变多少,只是用层层伪装将自己包裹起来,这应该是作为帝王所不得不改变的吧!只是但愿伪装不要变成了习惯,否则不仅是他身边的人,乃至整个国家都是一种压力。我不知不觉的弯起了嘴角,典看着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轻笑着说道:“刚才我和之涁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默认的点了下头。于是我继续道:“其实他是打算放我,哪怕你烧了凰翼楼!”他震惊的看向我。我解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我和忧安在说话时,有一时半会儿你并不在门外,而且后来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味,只是当时忧安还在,我不便问你罢了。”“那你怎么敢肯定他会放你?”“因为感觉!”我神秘的说道。其实当时我并没有多大把握,只是当之涁在看了那火后仅露出些可惜的感觉时,我便有些肯定了,之后之涁聊的大多是过去的往事,脸色也缓了下来,我便更能肯定他的决定了。只是我不得不忽略掉他平静注视我说话时暗含的挽留,那双我一直看不透的眼里却在这时明明白白的传达给我的信息,我只能轻轻回避。只是,我看着袖口残留的殷红苦笑。若不是这突发的病,我可能还没这么容易出来。还记得当时之涁难得显露在脸上的震惊,还记得当时典瞬间出现扶住我,而之涁则是盯着典深沉的不语。不过这也只是顷刻间的事,之后之涁在我还没注意时搭上我的手腕,脸色也严肃起来。那时我做了什么呢?之涁伤痛的眼神为什么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呢?我只记得当时迅速的抽回了手臂,稳住气笑着说没事。而典却冷冷的对之涁说了句“拜你所赐!”之后是什么呢?我当时瞪了典一眼,回头却看见之涁苦笑着说道:“我以为你的毒早解了,否则也不会这时安然出现在这里,却没想到……”我知道他也已经是无能为力,既然都清楚了,我也只能坦然说道:“放我走吧,不论我是生是死,我都是天朝的子民,只是我不想再被左右了,我的兄长,父亲,以及仆人,他们,你愿意放手吗?”“可是……”“难道你不能给我一席安身之地吗?不过是隐匿在深山旧林,难道这也是威胁吗?”我当时口气太过激烈了,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之涁本就是在犹豫,这根本就是在刺激他的权势。不过最终他却还是同意了。也许是知我这无解之毒,心有所愧吧?“既然他已经答应你走,为什么还这么急切?”典奇怪的问道。回忆已经是过去了,我不再去想,只眺望着远方快到的岔路口解释道:“允诺不过是一时的,并不能保证之涁真正的决定是什么,或许他后悔了,要杀了我以除后患,或者是……我不可能猜测到他全部的想法,但是我能在他还没有变卦之前离了他能掌控的势力范围,天高皇帝远,不是吗?”“寒卿!”典加快马鞭赶上来,认真的说道,“那毒呢,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拖下去?或许还有别的方法,为何不去尝试一下!”我勒住缰绳,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得不说道:“反正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既然都已经是慢性的了,何必急于一时,若真的不行,那也是无可奈何,不必担忧。”“不必担忧!”典突然冷下来,“你说得轻巧!你就这样不在乎身边人的感受吗?难道这生命你已经自私到忽略所有在乎你关心你的人了吗?你有想过你父亲知道后会怎么样吗?你哥哥呢!还有……我呢!”“我……”我怎么解释?怎么回答?心里是这般不在乎自己,可是周围的人,我注意了多少,关心了多少,我果真是自私的不可救药……寂静的感觉,压迫的气势,我最不愿被动的被气氛所压住,于是直视典说道:“生死有命,但我也愿许诺,决不轻言生死,但无论今后如何,你必须保证不向我爹爹透露半字!”“好!”典与我击掌为誓。远处是一骑飞尘而来,好快的速度!那马上的身影是那么熟悉,我热切的注视着那渐近的人,笑着唤道:“爹爹!”来人勒住缰绳,温柔的问道:“婧儿,都解决了吗?”“嗯!”我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说道,“哥应该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好!”爹爹应道,却是认真打量着典。“爹爹!”我无奈的唤道,“其他事情等到了哥那儿在说吧。”爹爹不置可否的应道,却还是深深的看了典一眼才挥起马鞭。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典的表情,似乎除了小小的迷茫再没其他,于是放心的同样挥鞭前行。阳光已然出现在身后,像深夜的长明灯照亮了前方的莫路,幽静的小道,只有三骑纵马奔驰。——————ps:我回来啦,文章不定时更新,多回来看看呦^_^ 第七章 信 天气是好,可随着太阳的一点点升高,气温也在不断上升,坐在马背上,我眺望着远处的烟雾腾腾,好热!咦?那是……我看向同样勒住马远眺的爹爹,眼神一碰,了然!我们都猜到了——那里就是哥的人马。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是安安静静的留在山谷里,而这般大张旗鼓呢?心里升起了疑问,我急急的赶上前去,耳边还有爹爹小声的警告:“小心!若事情不对,马上分道走北面绕过去!”我点了点头,急切的关注起了问题所在。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我勉强看清了人马的对峙情况。几百号人马围着一辆马车以及马车旁的一匹黑色骏马,不过看不到人,不仅是马上,连马车的驾座上都是空无一人。不过围着的这群人虽然作了改装,却还是能看出军队的出身,个个全神贯注的盯着被围的目标。只是我既不认识这辆马车,也不认识骑在马上的这群人,虽然估摸着应该是哥的人马,不过没看到哥也不能下定论。爹爹首先过了去。他们也发现了我们这三人,应该是领头的一人迅速打量了我们一眼,马上转动马头向后面的山谷奔去。于是我们只能静静的站在他们对面等待。估摸着大概只过去半刻钟,远处便又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身着皓白锦衣,头戴紫玉冠,腰配绝尘剑,丰神俊秀,迎着朝阳而来,神采奕奕。下马,我和爹爹迎上前去。“爹和小妹安好?”许久不见,哥的声音依旧熟悉如昨。爹爹微笑颔首。而我则笑对哥道:“听说我就快有嫂子了,不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能令一直流连花丛的哥停足守候,专于一人?”哥笑嘻嘻的说道:“你嫂子当然是娴良淑德,才貌双全,天上人间只此一人。不过你哥应该也没你说得那么糟糕吧!”我一笑以过,将目光转向后面围着的马车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哥回头看了看,轻松的说道:“拦下的两个鹘国人,不知有什么目的,一直徘徊在此,我觉得奇怪,就叫他们围起来,也没反抗,就这样大概有两个时辰。”我跟着哥向马车那边走去,心里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却说不清那感觉,直到马车里熟悉的声音响起。“寒卿,你们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声音传出时那马车的帘子也被掀起,笑嘻嘻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被围而紧张的状态。看清是谁,我回头示意哥让士兵放下武器,等人都退出了十步外,我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慢慢走近马车。“悟洺,为何来此?”“唉,担心寒卿的安危呀!有人脱不开身,只能我这兄弟来代劳了,害得我马不停蹄的穿过边界,直奔你们的帝都!居然还被你兄长当作间谍,真是惨哪!”“我自己的国家,有何危险,你们多费心了!”我冷笑着反驳。悟洺来此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否则以我才到一天的功夫,他也能赶来岂不是不会比我迟多久就离开了?难道是来追赶我?“别多想啊!我可是顺道来作某人的信使的,顺便携拙荆一起游览一下你们独特的山水风光。瞧瞧!我这还没见着你,就有那么多麻烦围上来,害得我只能陪拙荆待在马车里,唉!”他妻子也来了,月华郡主!只见一个女子探出小半身来微微做福道:“久闻寒卿佳人英姿飒爽,实令妾身羡慕,今日一见,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见笑了。”“不敢,月华郡主是才貌双全,而寒卿又怎配得上这般称赞。”我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典雅而简洁的装束,寻常的发髻佩戴着精致却又古拙的发饰,温和的声音以及清丽的容颜,怎么也和悟洺过去说的人儿有些差别,这位看起来更加温婉可人,不过敢抛头露面游山玩水的想必也并非眼前所见的‘淑女’。打了招呼,也算是礼节性的称赞一番,她便退回车内。而悟洺则突然丢了个东西过来。下意识的接住,摊开一看,却是那块红莲玉佩和串在一起的一包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多少是猜到了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下面的流苏,它早已被解开理顺,不自觉的笑了笑,抬眼正对上悟洺高深莫测的微笑,于是又下意识的低头,把注意力放到另外一个荷包大小的东西上面。没心思去品味荷包上的刺绣和其他繁复的做工,我迅速解开绳索向里探去。最先看到和摸到的是一截断发,不,应该是被打成结的两缕黑发。我稍稍看了一眼便收手转去取另外的两纸书信。抬头看到悟洺好奇的目光一直盯着荷包不放,我也只神秘的笑笑不做答。展开书信,果然是孜韡的笔迹:“展信如晤,以代吾不能亲来之意。卿忧家忧国忧天下,甘愿散尽一身气血,殊不知旁人心疼几许。吾十七遇卿,算而今已五年之久,然真与卿相处之时,不足半年,实为遗憾。其更为追悔之时乃当年相会未言而散,事后才知卿已嫁作他人妇,追悔莫及。吾尝孤身遥看,卿身着华服,立城楼之巅,操祭祀之仪,以效百姓之典范,无可比拟。适逢吾着手于彼朝,暗闻宫中隐事,悉知卿之角色,虽不置可否,却为之欣喜若狂。年约有余,虏大将军萧云,知乃卿之父,况实为不可多得之人才,吾以礼遇,然效果甚微。至于战场,吾欲伤其传闻使节,引弓震弦,断未想乃卿扮之,以致吾军战败突围之时,见卿之着装,吾权衡良久却也不敢挟卿而走,不然以吾手下将士之血性,必以卿为要挟北疆士卒,如若如此,吾恐难保卿之安危。……伤卿,是吾之私心所使,后寻得卿而归,处理伤口,见之触目惊心却是吾之所过,不敢推脱。吾有吾之立场,卿有卿的决断,各费心思,却不及一场抚琴醉酒。压得住底下人的置疑,却挡不住卿之去留,明知不该强置卿于高阁,然日复一日,却终难放吾手。……梦归虽绝,却非无解,吾星夜奔赴,终得一剂解药。后得悟洺讯息,吾连夜疾走而来。然事事无常,怎能料其突变,况卿消极之态,更令吾心痛复加。终见卿离去,既忧卿之体况,又恐卿之决然惹怒天子,而吾却终惶惶无能为之,吾不知卿之何意,亦不敢强加于卿。幸然悟洺觉察玉佩,交付于吾。得卿之书,喜忧参半。喜卿之意暗藏心情,忧卿之意甚于悲观,况卿之决定毫无讨还之意,吾亦不得不与之允诺:以五年为期,卿不再是天朝皇后,吾不再是鹘国将军,吾愿退隐山林,挟卿以遨游沧海桑田,不离不弃……卿之毒不必忧心,吾寻得道尘之居所,求得一剂药帖,附于它纸,个中药物皆可寻得,唯那药引乃卿自道尘处获得之笛所用之竹,方法附于它纸。吾不能前来,见卿之断发,遂自截下相长一处,与之混合,各自收藏一半,作结以明其意,望卿随身佩戴,终等相逢之时。纸虽有终,然吾相信以卿之聪慧,必能明白吾之深意,知吾之千言万语而体谅吾之分身无术。安康。” 第八章 打开另一张纸,果真是几十味的药名,还有一些注意的内容,大致看了一下,我一并折叠好继续放回荷包。“悟洺,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我不动声色的问道。悟洺推脱着笑道:“这我可不记得了,你若想知就直接去问吧,他肯定是知无不言,乐意解答的。”“不必了,你只要带个话回去,告诉他——”我停顿了一下,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典,他毫无表情,冷淡的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悟洺为何而来,不过那暗暗紧握着的拳却又像是在挣扎着,我轻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盼望他早日想通寻得佳偶,而不是在我这边一棵树上吊死,我继续对悟洺说道,“信上所言,寒卿权且当真,但正如他自己的承诺,在他没有完成时,无须来见我,也绝不可能见到我,请他明白这一点!至于其他的……那要我父兄认可才行……”“唉,那不是很惨,就算他拿着聘礼而来,可过去终究是伤着了岳父大人,若他不同意,我兄弟不是很可怜啊!”悟洺夸张的叫道,而那声音恰巧使得后面站的人都听得见。我脸迅速红了起来,早知道他的狡猾却还是让他得逞了,瞪了他一眼,他却狡黠的眨了下眼睛。爹爹踱步而来,微微笑道:“不知阁下的兄弟是何人士,与小女如何相识,又是何时与我有事?”“爹爹,这事我以后告诉你……”我连连阻止却还是抵不过悟洺的开口。他有礼的说道:“在下沅悟洺,和兄弟孜韡曾在五年前贵国都城巧遇萧姑娘,我兄弟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但因为立场不同,过去多有冒犯,无奈至极。而萧姑娘来鹘国之时,是我等照顾,呵呵……他……现在愿意放弃高官厚禄,愿意步出军队政坛,只愿能携萧姑娘比翼双飞,一生一世。”悟洺故意的停顿,反倒像是有种暗示在里面,虽是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我只好观察爹爹那仍带着笑意的脸去琢磨他的心思。“是他——”爹爹感慨的叹道。他侧过头来,颇似无奈的注视着我道,“女大不中留啊,不过……”他又微微一笑,转过去对悟洺说道:“年青人就该拿出诚意来,怎能区区凭一纸信件就要小女等上五年,韶华即逝,他拿什么承担?”不等悟洺开口,爹爹迅速作着决定道:“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束缚小女,若他怕错过,就赶早前来。但正如他说的,诺言也必须遵守,我可不会让食言的人做女婿!”悟洺哑口无言,只能苦笑着应下。而这边爹爹迅速打发道:“我们还有事,既然沅公子也只是顺路转告,我们不打扰你了,告辞!”我跟着爹爹返回,重骑上马。远处悟洺遥遥作了一揖,上马一并牵着马车的缰绳,缓缓离去。哥的手下有一半已经先行,而另一半远远的尾随在后面,整齐无声。峡谷里,我与爹爹并行,一路上却都未曾说话。心里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分不清头绪,我盼望着爹爹先开口,可他也沉默着。偏头看着爹爹的脸色,虽没有不愉快的神色,但也并非愉悦。我知道自己是让爹爹大吃一惊,或许他是能察觉将会有这样一个人在某个时间出现,但怎么也不会联想到曾经的敌人吧!爹爹也许更能认同典,即便之前爹爹并不怎么喜欢他……而我又该怎么对典呢?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我知道,可是总有些不忍心,尤其是面对他时,该说的话总会变得委婉而后退一步,我给他的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希望,明明无望却残忍的赋予而又丢弃……唉,我轻叹口气,转头面向爹爹,而爹爹也正注视着我。尴尬的笑了笑,我开口道:“爹爹,婧儿……”“不必多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既然决定了,何必还犹豫惶惶的!”爹爹冷淡的神情吓了我一跳,我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是,爹爹……”爹爹一手搭上我肩,转了口吻温柔的说道:“婧儿,爹爹过去交手的那个梁孜韡,和婧儿所认识的梁孜韡,也许是因为处在不同的立场上而表现出来的他不同的一面,爹爹没有看到他的全部,但是婧儿已经慢慢了解了,对吗!爹爹相信婧儿的眼光,也相信他当年曾说过的誓言,爹爹只希望婧儿幸福——”啊!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转而一想,那个誓言是什么?爹爹曾得到过他的一个誓言,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我笑着刚想答应,却突然被爹爹拉近,马儿有些不稳的晃了晃,我安抚性的拍了拍。爹爹靠近我轻声说道:“既然婧儿已经有了选择,那‘后面’的也该解决好啊,你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这样守着你吧,你给不了他,就放开他吧!”我犹豫的回道:“他这种性子我怎么可能让他突然觉悟,爹爹,我对典不是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只是那种感情更像是对哥的,在我眼中,他就像另一个兄长,而我又怎么能把他‘赶走’呢,他是家人啊!”爹爹长叹口气,“你总是这样,不要想太多了,事情不是都能做到完美的,尽可能的去做好就行了,典也不是说不通的人,他很聪明,只是善于掩藏锋芒而已。”“嗯,我试试。”我勉强答应。——————中途休息时,我走向正在系缰绳的典。平静而自然的神情,听到我声音时既不惊讶也没有过于激动的情绪,似乎早上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我好像越来越摸不透他了。“典,我……”“没有必要向我解释,你已经决定了,而我必须离开是吗!”典冷静的说着,可眼睛却始终没有朝我这边瞥过一眼,一直顾理着马匹。“……”我不该后退的,不该挽留的,那只是更加的伤害他,清楚这一点,可我却还是做不到,“不是,典,对不起,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交代,我们谈一下好吗?”典头也不回的说道:“解释吗?寒卿——唉,你先说吧!”尽管他一直没有正面对我,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漏听一个字。“典,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很多年了吧,我一直很依赖你,因为你就像兄长一样,在宫里时,只有你一人是我不用去顾忌其他而得以慰藉的,在外面,你的强大我更可以安心,我只是依赖你,却很少注意你的感受,甚至我故意忽略了你的感情,抱歉,我只会一直的逃避,因为我害怕你离我而去,我把你当作亲人,当作兄长,我知道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对你来说很痛苦,可是我……抱歉,我不该左右你的想法,只是我想说,我把你当作哥哥,也仅仅只是哥哥!”“我知道。”典闷闷的声音传来,“寒卿,我在乎你甚于自己,……所以不要再这样苦恼了,把我当成你的异姓哥哥好了。”他转过身来,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勾起了一个嘴角。接着他慢慢靠过来,在我额头上轻柔而又短暂的一吻,我不知道他究竟想通了没,但是至少现在,他很理智。“典,谢谢。”我如释重负的说道。 尾声 竹林山涧,偶尔总会有几缕琴音飘来,可从不见有人能寻得人迹,当地的村民每每欲一探究竟,却总是被莫名的谜团困住,走来走去仍在外围,乍看毫无规律而言的竹林却是再不能前进一步,惹的人们一听琴音总要驻足聆听,感慨曰此乃仙人也,凡人终是遍寻不得见。而这样的奇景在半年后又多了一件。当时来了为丰神俊秀的青年,传言乃是慕名而来,不过那青年没有试探竹林,他只在边缘走了一圈,状似无奈的自言自语了几句便径自离开。然后过了几天村人发现他又来了,这时手中还拿着一把琴。好奇的人们都远远的看着,突然里面又传出了琴音,村人于是全都敬畏的屏息聆听,而这时那青年迅速的盘膝坐下,架上琴同弹。村人自是听不懂他们在弹什么,不过当青年开始弹奏时,里面的琴音突然就断了,而不多久又重新响起,不过大家都有种感觉,那琴音似乎欢快了许多。大约过了半日,外面的、里面的都停止了弹奏,而青年在遥遥的注视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之后又是半年,半日的对弹,除了琴音,青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而里面也重来没有发出过一丁点的声音。半年,又是半年……村里的人已经快记不得是多少个半年了,只知道自家的果树不知已经结了多少回果,而豆蔻的女儿也已经及笄了。这一年,如同往常一般的半年,那青年又如约而至,不过这次,他没有弹琴,而是在里面的琴音响起后,朗声的将自己的声音传了进去。第一次,村人听到了那青年的声音,第一次,村人知道那青年原来早认识里面的仙人。不过村人毕竟没有学识,只能勉强听懂那青年的话语,大致是履行了约定,要谁什么的出来一见。村人都极为好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从竹林里出来,不过一想到一直敬畏的仙人就要现身,都按捺不住自身的激动。翘首等待,终于一抹白色慢慢出现,渐渐走出竹林,谷口的山风吹起仙人的衣袍,飘逸而玄妙,村人看清了,也都不由自主的跪下了,他们没有想过仙人原来是仙女,但那不沾尘世的清雅容貌和高贵的举止,村人只知道那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人物,而跪下也是情理之中。——————我看着四年不见的孜韡,笑着说道:“四年,足够了吗?既然把我叫出来了,就随我一同去见见家人吧!”“他们不会……”孜韡踌躇的问道,“寒卿,你父亲有说过什么吗?”“该说的都说了!”我神秘的笑了笑,牵起他的手道,“四年了,我这样还不算吗?”他看着我伸来的手,紧紧反握,“我不会再放手了——”我笑,“我也不会……”完——————正文终于结束了,写写停停的也持续了九个月,这中间还是大家的支持让我能有信心继续下去,在此非常~感谢大家!可能还有一些人物的外篇,具体什么时候贴出来还不知道,不过之后的大半年应该不太会有机会了,因为明年要高考了,叹——正文会修改的,感觉起来前半段零乱而且太过罗嗦,而有些线索又没说清楚,诸如之类的大概有很多问题,总之我会好好做修补工作,大家有建议也要提喔!修改会一卷一卷来,只是不知道大家觉得修改时要不要把原文删掉?做个投票,大家决定吧! 外篇 典(上) “孩子,你叫什么?”“雷。”“你一个人吗,你的父母,家人呢?”“……不知道。”“跟我走吧,可怜的孩子……”——————梦?还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师父说是注定的缘分让我在六岁那年遇到他,陪伴他度过十二年的光阴,不过我不太记得,只有每日的练功是我最期待的,无拘无束的挥剑,随风,随云,随天空,随大地,随万物,这是师父说的,用心却感受万物,才能使剑挥洒自如。而我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我依稀还记得那年下山的事。“离开吧,雷,你不能陪为师一辈子啊,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走,现在是时候了,为师能教的都教给你了,走吧!”年迈的师父背着身说道。“可是雷不知该去哪里,天地间雷的家只有这里啊,师父!”我恳求着。“这里?……雷,你错了,人生多变,你的未来还是未知,何必过早下结论,为师老了,想一个人安静过完余生,你不必牵挂在心,更不要回来,至少在这二十年内!”师父这是在赶我?“……是,雷谨遵师父教诲,不过在雷走前,请师父接受徒弟的拜别。”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看了师父最后一眼,转身不再回头的离开。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如果我在坚决点,会不会留下,这样也不会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虽然师父不准我在近二十年回去,可我在半年后还是偷溜上山,我以为只要悄悄在暗处看到师父过得舒适就好,可迎来的却是荒废的园子和满室的尘埃所掩盖的师父的遗体。无尽的后悔又有何用,我能做的只有安葬师父而已。至于师父的死,不管他是年迈而死还是特殊的原因,既然人已死,我也不想多查。烧了师父的屋子,带上师父的佩剑,再次下山,我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我对这世界本就没有留恋之处,过去还是因为新奇,可现在看得多了,无非都是大同小异,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最繁华的京都。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却不愁钱用,凭着手中的长剑,我做着杀手的买卖。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师父的厉害,以我的剑术还未曾遇过敌手,而这样的战绩也为我赢得了黑道里杀手之最的称号。一日无聊的在树上睡觉,我察觉到一男子向我走来,本能的握紧手里的剑,我等着他的动作。可是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像其他慕名而来的剑客那样动手,而是开口说道:“听说你是号称暗夜杀手的雷对吗,我们做比交易好吗?”他笑得温稳无害,像寻常的富家子弟,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伪装,他的眼睛骗不了我,那是太过锐利,锋芒的眼神,是站在高位上的人才会有的。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人生太无聊了,而他的身份正如我想的并非简单,他是当朝太子,这也许将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他开的交易是我做为他的影侍卫保护他,而他给我的是一处舒适的住所和大量的钱帛。虽然这些钱帛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不过那处皇宫里的住所到是不错,虽然偏僻却很安静,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了我的小屋,感觉像是置身于大自然中。应下后,我远离了过去的生活,成了一个侍卫。——————三年后,也就是宣德二十三年,我见到了一个独特的女子,她虽然扮着男装,不过凭我的眼力立刻就能辨出她非他。那日才刚过寅时,我正好闲着无事出来走走,就看到她策马而入,没有所谓的矫揉造作,她矫健的身姿在马上展现无遗,身旁扬起的雪花为她更添丰姿,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即使她看上去只有豆蔻年华之龄。她的声音比起一般的女子要低沉,不仔细听是会让人觉得是男子,她向我报了她的名字——萧婧,并让我马上把太子找出来。似乎有趣的事情来了。我站在殿外,凭着卓越的耳力,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些东西来。萧婧,她与太子应是熟识,而且她似乎不害怕太子,大胆而又率真,在这个腐朽的宫廷里还真是独特。可惜这件事马上落下了帏幕,而我也逐渐遗忘。——————令我重新想起她的还是令一件事。那日我获得了难得的休假,长时间的无事可做让我厌烦了宫廷的生活,我走出了那儿来到大街上。随意的让店小二来一碗烧酒,我坐在酒楼打发着难得的时光。可惜事情总是会找上门。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穿着一身与我一样的黑袍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他故意压低着声开口,“听说你就是传闻中的暗夜杀手,我要做比买卖!”我看了他一眼,他连忙将斗笠放的更低,是怕我知道他的样子,身份吗?可笑,如果我想杀他,无论他怎么改变,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可惜现在我没这个心情。“那已经成为过去,我不做生意了。”我不再看他,只是随意的握着手中的酒杯,一圈一圈的荡着酒液。“我出十倍的价钱,不……价钱好商量,只要你肯动手就行!”他好像很紧张,在害怕吗?“……”我仍不理他,这样的人我见的太多了,只为一点小利就买凶杀死对方,贪图的值吗?“我知道你现在的职务,你在宫里当差。”他激动的说,“如果你用这个身份杀他会很方便。”我抬头第二次认真看向他,有些惊讶他能知道那么多,不过这也让我起了杀心,他了解的太多了。“你还想说什么?这些事就算你查到了,你也不该说出来,既然说了,你就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冷冰冰的言语激起了他一阵颤栗。“抱……歉,我口不择言,我只是想请您解决一个女子,不,应该称作女孩比较恰当。”他唯唯诺诺的说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哼,一个小女孩居然要我动手,你找死吗!”我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一个黄毛丫头也要派杀手。就算这小孩身边有众多高强护卫保护,也总有独个的时候可以下手,何需特地请杀手。而且他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甚至要她的命。“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那丫头很厉害,普通的剑客根本伤不了她,我曾经以切磋的名义派人和她比过,惨败而归,现在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请您出手。”“是武林世家的吗?”我猜测到,不过那些人不太可能和这人会有交集,这人看着就是典型的家奴,而他身后的势力也应该是官场中人。“不……不是,她是一个官员的幼女,千金小姐。”他自己说这话都有些可笑,一家的千金小姐会让他们没有办法,这让我有些好奇,是谁家有这么独特的千金。我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壶里的酒全部喝完,扔下酒钱道:“一个月后这里,准备好两千白银。”“是……是,我马上去办,具体资料会在一个月后给您,您看如何?”“随便。”一个月后,那人早早的等在那儿,见我来,激动的说:“您终于来啦,这是两千两的银票,在任何钱庄都可以提款,还有这个,雕花青纹翡翠玉佩,市面价值一千两,请您笑纳。”我接过玉佩把玩着,感觉一丝丝凉意传入掌心,真是不错的东西。“还有,无论您是否得手,不用给我回复,我相信您的实力。至于我和您之间的事请您保密。”他巴结的说道。“这本就是道里的规矩,你还担心这个。”我嘲笑道。“不……不是这个意思。”他转移话题道,“这是她的资料,请您过目。您务必在新皇选秀前行事,这是唯一要求。”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萧婧,年方十四,其父萧云,大将军;其母秦氏,已亡;家中尚有一长兄在西蜀未归;令有一表姐水梦尘。萧婧常着男装走动于东宫,与太子关系密切,能文擅武,聪慧过人,不可凭外貌小瞧其人……还真是详细,不过这人是不是那个冬日策马前来的少女?还真是糟糕的巧合。“知道了。”我不露声色的收下纸,拿了银票离开。——————我最近总是无意识的缩在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值勤甚少出门,而一日偶然看到她,我马上条件反射的闪人,回神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原来一直在躲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不杀她吗,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是如果是陌生人,我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可是这人儿却令我起了好奇,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说:“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否则我会后悔,说不出的后悔……但是我的职业道德告诉我,我绝对会履行自己的任务。 典(下) 我动手了,可是只伤了她的手臂,甚至只是比擦伤略微严重而已。她的剑上有毒,虽然只是麻药,但这令我非常的不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连我过去当杀手时都不削使用的伎俩,她居然还那么理所当然!我跪倒在地上,虽然这种小伎俩对我没什么大碍,但我想知道她会怎么做,假装被制,我有些好奇。反正以我的本事,想要从她手中逃出再简单不过。不过当她为我包扎时,我还是感觉迷茫,甚至有种从未有过的情感畅流出来,充斥在每一处血管,每一个细胞。他们都在叫嚣,这令我很紧张,她踢我时我正好假装晕倒,闭上眼,苦苦压制着心里的那份异样。当那太子出现时,我就知道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我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虽然这是我难得还没有厌倦的工作。可是事情却发生的那么始料未及,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那少女决定把我带走,难道是为了报复?只不过这些小花样对我来说无关痛痒,我也等着看好戏。不过,当我被带走时,那太子悄声的对我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请’你一定要护她周全,她只不过是爱逞强的小鬼罢了,总有没有顾全的时候,你必须留在她身边,若是钱的话,我照样支付。”我没有答应,只是仍然装作昏倒的模样任那大汉把我丢进车里。我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女子,也或许是我甚少接触过的缘故吧。只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就已经开始执掌家里的一切,还能干的井井有条,当我被带进时,我看的出来,这个府里的人都非常的尊敬她,哪怕她该是这里年龄最小,哪怕她不同寻常的其他名门媛女待在自己的绣楼,做个足不出户的淑女。她不似那些小家碧玉,却有娴静温婉的时候,她不似那些大家闺秀,却有落落大方的时候,她甚至有时比男子还要豪情壮志,有着一番指点江山的决心和期待,有时却平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菊苑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知再想什么。我在这萧府的时间不长,没几个月后她就被封为了皇后,而我将再度踏进这座皇宫。不过,在这之前,我却遇到了难以忘却的三件事:那时我刚到,还没弄明白她留我下来的目的,不过反正那太子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我选择留下。白天,她一般会在自己的竹苑里看书,偶尔和她的表姐下会儿棋,我则靠在她书房对面的那棵树干上,闲闷的看着里面的一切。不过,那日,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有微微的雾气,她却不同往日的焚起了檀香,放在桌前,桌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空,唯有那缕香气缓缓溢出于窗,我有些好奇,在我来这里之后,我从没见过她做什么还要摆如此架势。接着,她取下了墙上挂着的琴,这是七弦琴吧!很少会有女子弹它,她们往往嫌它的音色单调,变化复杂,而最重要的还是它的难度太大,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演奏,不能显露她们的才气,而只有真正淡薄名利,喜欢清净无为的才子隐者才会精于此道。我坐在树上,仔细聆听着那段悠远的旋律。她弹的曲子应该是《幽兰》,我曾经偶然听到师父弹过,虽然是空谷幽兰素雅静谧的意境,然而表达的却是抑郁伤感的情绪。她弹得非常……非常的真切,是同样有着这样的思绪吗?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草地似乎在刹那间变绿了,树叶间还滴着水珠,配上她屋后的那一片竹林,这里像是与世隔绝般宁静悠然,我真的被触动了,心里的某处,像是第一次找到了归宿,那个少女,我看着她专注的身影,不觉间恍惚起来……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那日是她的生日。第二件也是那段日子,我正在练剑,这是长久下来的习惯吧,一日不练就会觉得不舒服,不过她也在,正站在树下把玩着柳枝,虽然我不停的在集中注意力,可眼角总会不自觉的向那抹蓝色飘去。她只是穿着简洁的长裙,如同往日的素净脸庞却不失女子的妩媚,明明是谁都在穿的衣服在她身上却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典雅端庄,而略微无奈的表情为她增添了一份感伤,淡淡的就如传说中西子捧心的幽美。不过她接下来做的却瞬间改变了这点点忧伤的气氛,也许是走神的太严重了,她一剑攻来,我只能凭本能抵挡,却忘记掩藏自己的实力。看着她步步逼近,英姿飒爽,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这不同上次她着男装时的感觉,那时虽然有些踌躇,但这次她穿回女装,恢复本来面目,我竟第一次在挥剑时忘却了自己在做什么,失去了剑术的把握,也是第一次被女子弄的丢失了伪装。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停手,略带怒气的直视我,质问我。那清澈的眼睛竟令我不敢正视,太过美丽,美到似乎只要接近就会浊了那清,我第一次后悔自己的过去,以及我的身份。我不该有所奢望,那美丽不是我能碰触的。我假装感慨的说了句我累了,我想要隐藏,隐藏自己这不堪的思想,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我只是这样想着。之后,我一直这样做着,在她身后保护她,她也许不知道她的耀眼已经触及了其他眼红这位子的人的杀心,为她挡掉所有的暗器和杀手,我只是这样默默的做着,却早已不是为了那太子的命令。那日,水小姐在路上假装遇到我,可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她既然这样说,我也不想多生麻烦。一起在外面等她,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我没有问,对于这个女子,我除了偶尔见过几面,好像连话都不曾说过。她也是觉得陌生吧,不过,最后,她还是小声的说道:“典公子,您好,待会儿小婧出来后,若是她想出去逛逛,能不能麻烦您将路带往城西外的竹林,她肯定会说想去竹林的,好吗?”这水小姐还很了解她嘛,我冷淡的点了下头作了回应,她见后脸红了一下,低下头去。这样的女子才是现在最正常不过的未嫁少女吧,我有些好奇她们明明是表姐妹,又住在一起,甚至连学的东西都差不多,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没多久,她就出来了,不过脸色不是很好,今天是比琴啊,就我这种外行来看,也知她的琴技绝非是一般能言,照理说她今天的这项应该很好过啊?不过当她看到水小姐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极为的尴尬,可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开始打招呼。我发觉水小姐也并非一般的女子,至少是有些城府的,而且很懂得进退,只不过平时总是表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常常深居竹苑,不出来走动,显得比较乖巧单纯,是我疏忽了这号人物哪!果真是照着她的意思架车到了西面竹林,她趁萧婧不注意时悄悄暗示我走这方向,我不清楚她有什么目的,不过再是什么花样我应该也能对付,于是照着她的意思在前面开路。走了没多久,她就开始假装迷茫,然后拉起萧婧的手就像一条小道走去。我变成落在了最后,有些担心,我急忙跟在她们后面,还要注意四面八方是不是有危险,不过幸好一切正常。接着,我见到了最心痛的场面,她哭了。哭的哀伤,哭的凄楚,哭的让我醒悟,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罢了,却活的如同四十岁般复杂。形影相吊唯有她一人,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融不了她的心,进不了她的眼。想要紧紧抱住她,很想很想,更想要为她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蓝天,让她能够像平凡的同龄人一样快乐,可是,我没有做。她像一只刺猬,不着痕迹的排斥着所有人,明明离我们很近,却感觉很远,捉不住,触不到,似乎下一刻就会烟消云散。我害怕了,即使遇到最危险的场面都不曾有过的害怕却突然流露出来;我迟疑了,即使是将要遇见死亡都不会犹豫的自己却迟疑了;我也踌躇了,从不曾有过的感受全都涌上心头。等到回过神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失了什么,只是好像无法挽回了……可是,自那以后,我更想要重视她,呵护她,即使永远只能默默的,不被发觉的保护和陪伴,至少不能让她一直孤独一人。我叫她寒卿,一直一直,只叫她这个名字,因为这似乎不会让她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不会被这个家庭,这个名字,这个身后的称号所牵绊,我只想要她自由,无拘无束的为自己而活…… 数年之间 豆蔻年华独撑一方天地进退不言笑把一生送葬闭耳不听劝只道人未悟痛惜周身人茫然不顾******情急慈父困莽然身先动年少初尝战惊狂掺半******被困他国地蓦见旧时人惊惶失措情锁难开身怀梦归孤雁惊弓命定难改远望山河知是难再回******深山点拨复遇来人何言何行银光寒山铿锵无声心如激流难再平息******抉择之间命数未知终伤他人情何以堪殊知故国星夜红半天往事浮沉尽现不再回首竹林山间——————(下周期中考,没空码字,所以就拿了这个来凑数,大致把整篇文章的内容都写下来了吧,不怎么押韵,没办法,语文底子不好,嘻嘻,请见谅^^) 之涁 “殿下”这个称呼,乃至将来的“陛下”,这些疏远的称谓陪伴了我的整个人生。而这之中,独有两个女子例外。一个是我真正的结发妻子,而另一个——她,或许是我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人。这个她,是我的第一个皇后,朝野武官的代表萧大将军的独女——萧婧。最初的相见早已淡忘,只是那时一直强烈围绕着我的念头却在如今仍记忆犹新——此女绝非等闲之辈。差我六岁,年仅五岁的女娃儿,却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灵动的眼。稚气的脸蛋,矮小的身材,却偶尔会流露出别样的成熟与冷静。虽说身在官宦世家,早熟是不得不经历的残酷,可她的童年是不是消失的太快,在还没有来到之前就消失殆尽?我曾奇怪的猜测着,这个萧婧是不是有着另一个人的记忆,所以总会莫名的仰望天空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总会出神的凝视轩窗而不知其所以然?可笑的天马行空,我总为自己还存在这样莫名的想法而自嘲不已。住在她家的那段时日,我渐渐接近她,了解她。当时的我究竟是因为要拉拢她家的势力还是单纯的想要探知这谜样的女孩,我分不清了。而在这之间,我还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梦尘。这个小我四岁的女子,没有萧婧倾城的容貌,也没有萧婧果断的意志,她温婉如江南女子,不是大家闺秀,却愿做小家碧玉。也许之前我从未注意过她,因为萧婧的光芒早掩过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女子,若不是巧合,我这生也都不会记得这个女子。巧合,也或许是命运在暗示着,那日,我竟留神了梦尘的一举一动。早晨,萧婧在去用膳的一路上和她兄长谈论着时下的趣事,而梦尘悄悄拐了个弯绕到前面先去吩咐丫鬟多备碗筷,因为平时萧靖不会在这时还留在府邸。之后,午时,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梦尘的屋前,正欲返回,却听见里面细小的谈论,本该迅速离开,可我却莫名的留在那里,不雅的听起了墙脚。谈话的人是萧婧的母亲和梦尘。琐碎的说着小事,却往往围着萧婧的话题,时时的听见这母亲无奈的抱怨和担忧,而这中间却偶尔插进那纤细的声音小小的反驳和打圆。这梦尘,总会替她的小妹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总将一件件出格的事情游说的符合规矩。也许这是很寻常的姐姐都会做的事,而这也并非她值得我注意的契机。那契机出现在晚上,膳食过后。稍喝了些酒的我坐在湖边吹着凉风,树影遮了我一身,而月光正在四周洒下已成斑驳的银辉,靠在树下,我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而不巧,这声音还未到就戛然而止,回头一看,是梦尘摔在了地上。正欲现身去扶,她已一声不吭的爬起,满是泥泞的衣衫也不去打理,她只静静的走到湖边。而这时我才发现她手中所拿之物——河灯。看她不停的打着火折子,好容易起了点星火,她又小心翼翼的护着这点烛光去点燃河灯。点亮了河灯,她轻轻跪下,把河灯放在了水里,却迟迟的放不开护着的双手。在月光下,我似乎看到了晶莹从她脸庞滑下,没有啜泣,没有声音,静得仿佛是我的南柯一梦。可清醒的我却只是作为旁观者无声的看着她的一切。是在思念已逝的家人,还是孤寂的心在夜晚难眠,瘦弱的她在月光下更为脆弱可人,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在随之沉重。湖连接着府外,连接着城河。水带着河灯飘远,而梦尘的神色也在随之远去,不复追寻之时,她的神情恬淡而平静。即使衣衫一身污垢,即使手脚还残留着摔倒时的伤痕,她的神色却始终波澜无痕。只有几岁!我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还未及十岁,而她所承受的又是几岁才能承受的!父母双亡,伶仃孤苦的她在这深院里小心的保护着自己,不哭不闹,默默的度过童年,度过人生。我想如何呢?我的行动比我的思想要迅速,脑子里还没判断出究竟要不要接近她,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看她只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就平静下来的神色,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最后还是她平静的告辞,有礼而疏远。她比我聪明,在这时,我和她本就不是能互相靠近身份,可是我却打破了自己的理智,一次一次的“巧遇”,一次一次的“攀谈”,我慢慢的在靠近她。直到先生都发觉而向我警告这危险的举动——会害了她,也会害了我。萧婧是看着这一切的,即使她很少注意,可是我能从她时而深沉的眼里觉察出她的反感。究竟反感的是什么,我大致知道,可是既然她什么都不说,那我也无需解释。日子依旧一天一天的过去。我慢慢的看懂了梦尘,这个虽有温婉的气质,却骨子里坚强的女子,心思缜密,却不妒人,沉着而懂得内敛,若真是如此,不失为贤内助之佳选。而萧婧,我依旧看不透。曾有段时日以为已经看懂了她,可事态一转,她的对策却又与我大相径庭。时而是如同龄人般单纯天真,对新的事情总有无尽的好奇心;时而又如同老谋深算的策划者,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下,实足嚣张;时而又如嫠妇般孤寂,即使身在眼前,可总看不到她真实的心;时而又如少年英姿飒爽,明耀过人。这样的女子,是谜,也是祸。她太过出色,即使近来已懂得收敛,她太过神秘,即使那短暂的一生都明白的摆在眼前,她太会掩饰,那微笑总是挂在脸上,可我却看不到她的真心,我既担忧也害怕,这样的女子,留在世上是对是错,她会不会掀起一场奇异的风波。红颜祸水,这是否会应验在这个属于我的时代?为了未知的忐忑,我选择了诱导,不论如何,在身边总比在外放心。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得不将这个奇异的女子留在身边,至于梦尘,她的体谅永远是我放心的根源,而她的信任,则是我坚强的后盾。这样的女子,我也决不会放弃。算是骗得了这个皇后,即使只是名义上的我也足以放心。可惜变数依旧很多,虽对萧婧有愧,但我也不曾想到她会这样草率的离开,鲁莽而冲动的离开!懊恼,生气,却来不及发泄,我不得不和梦尘一起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一边关注着她的动向,一边还得稳定朝内局势,政局本就刚刚稳定,却突然面临了危险的动荡,我无暇顾及其他。等再去注意萧婧那边,却是踪迹全无。请罪的将领一拨又一拨,可我又能处理什么!难道要向世人公布堂堂的皇后私自跑去前线,生死未卜!沉默的朝堂,平静的边疆,一切都诡异的进行。派人去寻,却得来她被困的消息。如何,又能如何!即便梦尘再劝,我也不得不做出残酷的决定,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她为他人所用,胁持、危险,甚至是利用,这都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而这样的事既已发生,越早了结越能保全她短暂的一生所得的名声。派去的人说成功了。可我的心里却仍苦涩的没有滋味,对于萧婧,多年的相处,若所没有丝毫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对于国家,与她的感情太微小,太虚幻,太不切实际。萧婧,我知道从未掌握过她,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正如那日她回来了。身形消减,气色苍白,不再有过去光彩的面容,那虚弱的色相,我看着突然觉得后悔,可复又一想,却是怒气占多。冷冷的对话,我与她都是第一次。只是我从一开始就输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自责就暗示着,我的杂乱的思绪就在暗示着,我矛盾的抉择就在证明着,我定是输给了这个我一直看不透的女子。放手,只是一时的想法,若是现在让我再选,也许我不会让她走。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一种危险,即便她只作一个平凡人,我却仍有危机感。只是现在,我的新皇后,她在安定我纷乱的头绪。微笑地看着梦尘牵着小长安的手过来,我轻吻着她的额头,以及刚会走路的这个小公主的额头,我只希望,我的朝代能如我所期待的长久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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